根据这一套烦琐的规定,上级对下级行文称“谕”、“醒”,下级对上级用“禀”,平行用“照会”,上级称呼下级为“弟”、而不管双方实际年龄或辈分的关系,于是便有20多岁的石达开称呼70岁的曾天养和50多岁且为自己岳父的黄玉琨为弟、及同样20岁出头的陈玉成称呼胞叔陈仕荣和年长很多的张乐行为弟的怪事。
但苏州市博物馆却藏有一份反常的文书,系忠庆朝将吉四致见天天军主将吴习玖的的信(《太平天国文书汇编》P240)。按朝将位在天将等下,比主将官阶高出不止一级,天王和幼主诏旨的抬头,总是在罗列诸王驸马等后,依次排列“天将、掌率、统管、尽管、神策朝将、护京神将、神使、六部、主将。。。。。。”,足资为证。可此次高官吉四致信给低官吴习玖,却用了“禀达”这样下级向上级汇报的形式。这封文书是原件,印文清晰,封套完整,不可能是伪造或者传抄错误了的,这不能不被视作反常的现象。
太平天国晚期铨政紊乱,官爵滥觞,且各级地方将领自霸一方,画地为牢,各部非但各有分地,甚至连财源粮饷等都不能随便挪用调剂,如黄文金守湖州,却不敢动用湖州府库的钱粮,因为那属于苏福省主帅谭绍光。而一旦出于迫不得已的缘故不得不商借调剂,则只能依靠个人关系私下商量,本来正常的上下级工作关系反倒不好使了。吉四这封文书,是因为“单衣丢失,小菜无由”无法生活而开口求助,所求的吴习玖本人也因系从绍兴败退苏州,“一切尽失”,自身财政也不宽裕,故而有求于人的吉四不得不放下高官架子,低声下气以求其逞。不过如此行文毕竟不伦,因此此文只写“弟吉四”而不系衔,系衔者系冯开发等15人,称“卑爵”,正文中都以此15人口气称“卑爵等”而再无“弟吉四”一言,以不致过分违反天国的礼制规矩。
是时天国大势已去,政治混乱,类似古怪现象颇不少见,如李秀成对官居其下的张乐行用平行的“照会”,是为了笼络“听封不听调”的捻军势力;陈玉成给地位低于自己的陈坤书写信居然称之为“宗兄”(按惯例本该称为“弟”的),则是因庐州危急而求人出兵援救,一句话,都是有求于人,而不得不卑词厚礼。
由于天王乱政、众建诸侯而少其力,以至后期的太平天国官爵泛滥、各据分地、败不相救、人心离散,终致国破身灭。从以上一份反常文书,也可窥一斑而知全豹,令今人平添许多思索和感慨。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