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花县人洪秀全已感于梁发《劝世良言》,自洗礼,立誓拜上帝,去邪神以济世,尝偕冯云山等游广西以传教,信者寥寥,还乡,闻有西洋人立教堂省城,劝人信从上帝,适与己同,道光廿七年丁未,偕族弟洪仁玕来谒,叙其丁酉异梦,孝全大惑不能明,以为盖于新旧约未能周览,知之无多故也,乃留之宿,出《新旧遗诏书》及自所撰诸书令通读之。秀全等居三月余,事事勤勉,孝全颇寓目之,有慰留之意,秀全亦以孝全等同道博学,意颇安之,叩请受洗,留为传教士。孝全许之,而同列黄爱、黄乾嫉其能,潜谋有以譖之,诈谓秀全曰:“尔家贫,无薪资何以为生,宜及受洗,求诸罗师。”秀全不察,信为好言,及期,果于众求之,孝全以为秀全求洗,意或在薪资,不在真道,惑之,乃延其洗礼之期。秀全知为所赚,无如何,夏,六月,乃与仁玕辞去。
秀全虽未能受洗,而颇感孝全殷殷之义,无怨怼之心,既归,与冯云山、杨秀清、萧朝贵等立拜上帝教,立反清密谋。已酉岁正月廿一日,萧朝贵假天兄下凡教导秀全,秀全叩孝全情状,对曰:“是真心也,有牵连也。”
庚戌岁,秀全起义于金田,不一载,威震东南,道路纷传起事者皆奉天父天兄,复有言孝全门徒有从之者,孝全闻之,且喜且惊,而殊不意其为秀全也。太平天国壬子二年春,洪仁玕避难至香港,寓瑞典国传教士韩山文宅,为述天国起事根由及天王本末甚详,越半岁,韩山文转述诸孝全,孝全始知秀全之已为天王,大喜,以为天助之以遍播上帝福音于华夏也,乃慨然以使徒保罗自许,遇西洋人之攻讦天国者,辄著书立言,正色以驳之。复颇嫌天国所传上帝教教义多舛,亟欲亲往辨正之,苦无路径,徒呼奈何而已。
癸好三年二月十五日,天王入金陵都焉,号为天京,次日,即遣叶师帅赉书广州,致意于孝全,四月初六日至于广州,投书洋行,时孝全他往,他洋人以信封无印信,疑为伪,不肯受,叶师帅至梧州求助天地会众之相熟者,诸会众为镌太平天德王印钤诸信上,叶师帅携之复往,献书礼拜堂,且背诵天王所撰《十全大吉诗》以为佐证,诸洋人乃信而受之。
孝全归,览书大喜,亟飞函上海本国驻华专使马沙利,乞身入天京传教,未待回函之至,已自偕南王冯云山侄冯亚树、幼子冯癸华赴上海晤马沙利,求允其入天京,马沙利峻词不许,声色俱厉,且胁以绞刑,而心实利其往,私怂恿之,孝全悟其意,退,求助于沪上商船、兵舰,六月十九日,偕传教士戴作士乘商船溯江上,为清水师所邀而返。戴作士亦花旗国人,尝再入镇江者也。
八月,小刀会起事,据上海县城,奉太平天国正朔,甲寅四年三月,花旗国以麦莲代马沙利,令出使天京,孝全谒麦莲,请偕往,麦莲不许。
冯亚树久寓沪上,望天京咫尺而不得渡,郁极而狂,语多诞妄,东道主花旗国传教士晏玛太恐清人闻而捕之,偕入县城,缚诸教会学校柱上。亚树挣脱,执斧奔走街衢,逢庙宇佛像,辄砧之而后已,小刀会中以为妄者,逐诸城外,走入英吉利国公使馆,馆中人复以为妄者,缚送石桥清营,亚树肆言天国诸王事,历历如绘,清人大疑,不敢遽害而囚之。孝全闻而大惊,亟谒清江苏巡抚吉尔杭阿,指为狂疾乞出,偕之同返香港,亚树狂疾渐愈,心终郁郁寡欢,未几以忧卒。癸华留上海城中,乙荣五年正月,城陷,癸华为副元帅陈阿林携出,于途失散,不知所终。
天国于孝全亦须臾未肯相忘,甲寅四年,东王诰谕英吉利使节,戊午八年,天王赐诏英使额尔金,皆询及之。庚申十年春,江南大营破,自天京至松江八百余里,郡县多入于天国版图,疆域接于上海,东道为通,西洋诸国教士、商人,往来络绎,英吉利国教士杨笃信、艾约瑟等至苏州,谒忠王,忠王言及孝全,语甚殷切,诸人归,传语孝全,孝全大喜,七月,自岳赴上海,八月十三日,至苏州,忠王盛迎之,接以西洋宾朋之礼,言次,语及西洋诸国叵测,与清师战于白河,而反助清吏守上海,复每以污言侵天国,孝全甚惭,乃劝忠王致书各国公使,自情为译者,以达于沪上西洋报馆,忠王从焉。
忠王旋奉诏礼送孝全入觐,九月十四日,至天京,天王大喜,升金龙殿召见,孝全以跪拜为难,天王许以不拜,迨孝全至,乃设天主位于座,麾令左右皆跪,曰同拜天父,孝全不得已亦跪。天王罕接对廷臣,虽爵至诸王,不得轻相见,至西洋人得睹其面颜者,终天国一世,孝全一人而已。
天王旋封孝全通事官领袖,赐爵接天义,诏中外皆尊重之,曰天父有云,孝全真心也。然孝全之至天京也,意在传教,且以天王所持教义多与《圣经》不合,思有以匡正之,官爵殊非所欲,屡辞,不许,不得已,乃衣黄冠黄袍而理事,天王使居干王府六部楼上。
天王之擅改基督教义也,非徒于《新旧遗诏书》不能深解,实欲藉天父天兄名以自尊,成家天下之实耳,孝全虽为其师,言者谆谆,听者藐藐,反累降诏旨,令孝全信实其所传《真约》,即丁酉升天受命及东王、西王代天父传言诸说,以教导西洋信徒皆皈依其所传教义也。复改《新遗诏》为《前遗诏》,盖以己所得《真约》为更新也,自于《旧遗诏》、《前遗诏》间眉批累累,类皆穿凿附会,以证己父子之君权天授而已。孝全睹前约真约之号,天妈天嫂之说,心大不然,屡与争,皆无所得。
孝全尝请于天王、干王,请赐宅以为西洋教士传教之所,天王面许以天京房宅十八座,而适逢天国改政,爵秩滥觞,所许房宅,未几皆为廷、府、楼、阁、第、衙矣,孝全益不悦。
西洋人来者浸多,颇有滋扰者,辛酉十一年二月初二日,天王诏皆付孝全推治,孝全教士,雅不欲理俗政,将辞,而在天京西洋人多恳辞相请,乃勉从之。西洋人号为“天国外务丞相”,而丞相至此以为卑职,孝全官爵,实远在此上也。
干王初与孝全相善,至是渐生嫌隙,以干王向主外务,卧榻之侧,雅不欲他人之酣眠也。孝全本非官吏,不谙俗务,误干殿六部为天朝六部,行事多与干王抵牾而自不之觉,以是猜忌益多,未几,干王请于天王,禁孝全留宿西洋人寓中。
孝全居天京久,郁郁不得志,颇悔所行,且知西洋诸国与清和议成,中立必不可恃,十二月初十日晨,孑身出城至浦口,登英舰深淘号而去,是日也,适天王寿诞,举国相贺,金吾不禁,待觉而逐之,已不及。
孝全至上海,痛诋干王,曰其执白刃戮其仆,复亲批其双颊,盖去而复还,有以掩饰之饰词耳,时人多不之信。然其言天王之妄自尊大,天国上帝教之亵渎圣经,及天国政务之紊,则往往有验,且诸人皆知孝全天王座师,为天国鼓呼迨十载,一旦倒戈相向,无不深信不疑,自是天国渐失西洋朝野欢心,为之辩护者益少也。
然孝全与天王所争者教义,而于私谊曾无所改,孝全致书《北华捷报》,于痛诋天国宗教诈伪之余,仍自言天王相待之善不讳。丙辰岁,孝全归国,越五载,以麻风病暴卒于伊利诺伊州上阿尔顿。天王所赐诏为其携归,宝藏于家,民国兴,广州信徒谭沃兴游北美,于孝全后人寓中见及摄归,后人由是得睹其真迹云。
白聚文花旗国北卡罗来那州人,法兰西苗裔,父尝仕拿破仑一世为将。
幼好习戎事,及长,遍游各国,欲凭一己力,开疆立国于海外。太平天国庚申十年,至上海。
四月,天国克苏州,逼松江、上海,花旗国人华尔受清苏松太道吴煦、候选道四明公所董事杨坊委,募勇于沪上洋人间,得三百余人,号为洋枪队,营于松江广富林,以为上海屏障,且欲相机攻夺邻近诸邑。白聚文应募,为副领队。
洋枪队械虽精而兵额不敷,屡战无所事功,乃变计改募华勇,以西洋人为将佐,教以洋操,复得英吉利国军火暗助,居然浸成劲旅,众至千七百人。壬戌十二年二月,清江苏巡抚薛焕奏更名曰常胜军,以吴煦为督带,杨坊为会带,而实皆拱手受成,大柄一任华尔、白聚文所操。
八月,华尔受命赴浙东,攻慈溪,中伤不治,遗命以白聚文代之,不则法尔思德,时白聚文尚在上海,法尔思德将华尔余众在浙东,乃分将两军。
时李鸿章已代薛焕抚苏,将淮军于沪上,患常胜军将佐一任西人授受,则终成尾大不掉之患,九月卅一日,请于英吉利提督士迪佛立,立以为参谋长以制聚文,聚文颇不悦。
聚文骁勇,战辄当先,轻财好士,御下有恩,士卒多归心,而性倾险叵测,不耐约束,视清吏蔑如,以是鸿章以下皆不之喜,鸿章尝欲遣之援曾国荃于天京城外,国荃患洋人分功,辞不受。
聚文尝与淮军同破慕王谭绍光于青浦白鹤港、三江口,功最多,而记名总兵程学启昵于鸿章,攘其功而自居,擢记名提督,实授南赣镇总兵,聚文大忿,怨言盈口,鸿章以为夷心究为叵测,益大恶之,咨于士迪佛立,请以英吉利军官代之。时常胜军多纳降卒,众至五千余,鸿章奏请令吴煦、杨坊严加裁撤,不得复募,常胜军饷需,皆恃杨坊供给,既受此命,乃多推诿,不时至。
杨坊旋与聚文商议,欲使上援湘军于金陵,许补欠饷,而皆口惠而实不至,以是常胜军久屯松江,中外将卒木号腹,怨声不绝于道路。十一月廿二日,聚文晤杨坊催促之,杨坊面许以二日期,廿四日,聚文应期至上海,坊复爽约不与,聚文大怒,乱拳殴坊,唆麾下劫番银四万余圆,突走松江,鸿章即褫聚文之,悬赏五万圆募捕之。廿六日,聚文从士迪佛立调停,交卸常胜军职,走避上海租界。
清以聚文倾险,仍布赏缉拿不辍,癸开十三年春,正月,初十日,聚文至北京,申诉于清有司及诸国公使,英、美公使皆不直鸿章,会衔照会恭亲王奕訢,谋复聚文职,鸿章坚执不允,委英吉利工兵少佐戈登为常胜军统带,将卒皆大哗,念聚文不置。英使卜鲁斯以戈登受委英王,不便将外军,累荐聚文才能于清廷,皆以鸿章故不应,惟许去赏格,既往不咎而已,二月卅日,聚文复返上海,谋复职,鸿章百计沮之,不果。复密令戈登伺聚文行止,戈登素善聚文,保以无他。
聚文失职愤懑,乃罄私财,募中外勇士沪上,思有以所为,戈登疑而询之,六月初八日,聚文致书戈登,答以无异志,劝无信谣传,而谋起事愈亟。
廿日,聚文将中外死士马憞、钟思等百余人,劫常胜军洋将马格里所乘火轮高桥号于青浦,满载军械,洋洋出上海,道三里洲、南浔,穿太湖至苏州,投于慕王谭绍光麾下,钟思,尝受募清人,为高桥号管带者也。
慕王尝为聚文所败,壬戌十月初二日白鹤港、三江口之役,其子战殁阵中,而推诚待聚文,一无介怀,许选精锐二千,令聚文教以西洋兵法,旋以洋弁多遁走,乃止付千人。
聚文旋赴天京,晤忠王李秀成,忠王礼接之,使留宿府中,待以宾礼。聚文献策忠王,使尽焚境内桑木,焦土待敌,以迫西洋人退兵,忠王以扰民不许;复请弃天京、苏州,悉力北进,争一掷于中原,忠王口不应而心然之,奏于天王,天王严诏不许。聚文复请为方面之任,忠王口虽言善,而实不之欲,止令将本队随慕王效力。
忠王、慕王累受西洋枪炮之祸,既得聚文,乃令购募洋械沪上,聚文以租界洋商多与之善,慨然允之。而西洋诸国骇闻聚文叛,大恐,亟令提督柏郎至常胜军中安抚,使无异志;复行文严禁各国侨民商人资助天国,鸿章亦令各卡严查,以断军火之走私,复悬赏三千圆购聚文首,是故聚文自夏至秋,再赴沪上,一无所获,慕王期望本殷,至是大失望,而聚文之叛入天国,本非实心报效,实欲藉天国兵力,以遂己开疆立国之念,既不得志,亦郁郁悔之。
戈登闻聚文有悔意,乃遣使劝降,许以无他。聚文允而复踌躇之,累劝戈登将本部叛清自立,二人合势,可立国于中华境,戈登不许;聚文复与钟思计议,欲劫戈登而迫从之,钟思亦不允,聚文怒而殴之,计遂寝。
八月廿九、卅日,聚文从忠王援无锡,连战淮军黄翼升、郭松林等于大桥角,先胜后败,高桥火轮为所焚,慕王颇归怨聚文,聚文郁极生疾,病卧不能兴,麾下马憞等多无战志,未几,相率携械出降,巡哨者阻之,为所戕者二人。
聚文等四十人尚留城中,多伤病,忠王、慕王部下将佐皆愤怒,停其廪赋,聚文等皆大恐,以为必死,忠王、慕王安抚将士,待之如初。九月初四日,戈登致书忠王、慕王,请勿强留西洋人之在城中者,勿加迫害,忠王、慕王复书,答以“外邦之人,来去原听自便,即不诱之使来,亦不禁之不去”,且切责马憞等戕害哨兵,携去船炮,聚文亦以马憞等为不义,附书戈登,请送还船炮,戈登从之。忠王等旋纵令洋兵将伤病及欲降者使自便,而厚给川资。
初六日,慕王睹聚文病重,以己之乘轿礼送出城,至于戈登营中,戈登恐清吏加害,遣船护送至上海租界。
聚文之出城也,慕王劝阻之,盖恐清人加害也,而戈登保以无他,后果无恙;聚文至上海,闻中外纷纷言其反覆,大怒,致书《北华捷报》,峻词作色,曰于天国一无背畔之意也。
花旗国领事恐聚文复启衅,以妨约章,乃执聚文送日本横滨养病,令勿得复还中国。甲子十四年二月,聚文病愈,思有以报天国,十二日,复潜还上海,事为领事侦得,廿二日,再遣还日本。四月,聚文潜至宁波,募勇士,雇轮船,将舍死以援天京,事未集而天京已陷,乃复还横滨。
九月,侍王李世贤克漳州府,聚文闻之大喜,次岁三月,偕英吉利人克令、华人通事细仔乘舟往投之,卅日,至漳州海口,阻兵不得过,闻故人司端里方受募清人为教习,乃私往晤之,请相助,司端里佯许之,诓诸镇门河下暂住,距漳州城十余里也,遂兼程赴厦门税务司首告,清吏逐捕之,囚福州狱。
鸿章及闽浙总督左宗棠欲害聚文而以治外法权为嫌,乃藉词慎重,令以舟解聚文等三人赴苏州审谳。五月十二日,驶至兰溪汇头滩,皆溺毙之,以舟覆不救报,而殊不知花旗国以聚文先非美国所用之人,既经投贼,已失体面,今私自逃回,美国不应庇护为辞,已议弃聚文,一任清廷处置也。
史密斯名乔治,原任英吉利国皇家海军上尉,后赴宁波,入常捷军,隶法兰西人德克碑麾下,以故去职,癸开十三年春、夏间,至上海,为白聚文所募,六月廿日,与同劫高桥号火轮船,投苏州慕王谭绍光。白聚文以史密斯娴于炮术,以为炮队长。
未几,白聚文以所谋不逞,颇怨怼,有悔意,戈登知而诱之,九月初一日,聚文遣史密斯与马憞潜出城议降,未几马憞等斩关遁,聚文以病未之从,忠王、慕王待聚文如初,未几,礼送出境,史密斯感其相待之诚,乃留苏州不去,誓以死报,慕王使代将白聚文余众。
时西洋各国以私欲助清廷,肆诋毁天国,无所不至,史密斯请于慕王,与同侪西洋人共廿人连衔致书沪上《中国之友》西报馆,痛斥谣言之妄,马憞之叛,复盛赞慕王气量,为天国张目,誓与之共存亡,令部下阿利克、威廉送上海,道绝金尽,不能至而归。史密斯善用炮,每将小队潜出设伏,待敌船至,猝不意击之,往往有功;复善制药筒及开花炮弹,尝拾获常胜军炮弹之未炸者,改制引信还击城外,慕王推诚用之,信任一如老兄弟。
英吉利人呤唎受忠王命采办兵轮,劫飞而复来号至无锡,忠王令往苏州助战,呤唎自以受忠王知遇,慕王指麾,庶不能如臂使,颇以为忧,史密斯麾下莱迪诺等建议劫飞而复来号以献慕王,史密斯及慕王皆不允,事乃寝。
史密斯以苏福省河湖纵横,每患常胜军火轮之猖獗,天国炮船不能制,乃绘手摇明轮式样献慕王,将置三十二磅炮船上,与常胜军争衡于水网也,慕王大喜,立命开工制造,工未竟而城陷。
史密斯等每战当先,甘冒矢石,慕王恐其有失,常留置左右,不令外出。十月十七日晚,史密斯往晤呤唎于城外,欲商请飞而复来号还救苏州,不意次日忠王亦至舟上,令开船,毁宝带桥之三孔奔无锡,史密斯请自还苏州,忠王留之不遣。
廿二日,纳王郜永宽等刺杀慕王,开城降于清江苏巡抚李鸿章,史密斯麾下之留城中者多不肯降,舍死溃围,出就史密斯,遂共奔常州,依护王陈坤书。淮军、常胜军昼夜攻围不辍,史密斯等助护王坚守,屡挫敌锋,十一月,力战被伤,廿二日,伤重不治而卒,麾下西洋人仍死战不去,城陷多战殁,不死者溃围走天京,至死乃已。其所撰致《中国之友》信稿留慕王府,城陷后为戈登所拾得,流传至今云。
赞曰:
世多咎罗孝全反复,予实谓其不然。孝全教士,传教卫教其己任,以佛道之不能绝,福音之未能遍,朝焉夕焉,所思所憾,莫过乎此。一旦闻有义师起粤东,趋湖广,席卷东南,张天父天兄之帜,诵旧遗新遗之篇,有不喜而泣,踊而跃,举手加额,谓为天赐,竭诚为鼓呼者乎?迨身至天京,面睹尊颜,疾神风神子之僭,愤天妈天嫂之非,乃悟天虽匪异,道实不同,此金龙殿之天王,非复彼礼拜堂之秀全也。道不同,不相为谋,“闻所闻而来,见所见而去”,孝全其谓欤?
白聚文能得麾下心而每不见容于尊长,尚气嗜斗,轻身好险,盖游侠之属,牛仔之侪。观其多诺而少信,多虑而寡得,常轻去就,每误睚眦,此天性使然,未足厚非也。然其孜孜以念,汲汲以求者,莫非效皮萨罗、玻利瓦尔故事耳。然非其时,非其地,非其才,非其众,强逆天以为之,不啻刻舟以求剑,缘木以求鱼,身死名裂,实自取之,复何足惜!
史密斯于天国素鲜瓜葛,徒以感忠王、慕王厚意,还就危城,之死靡他,青史书传,不可遗也。人以国士待,必以国士报,此义气之所钟,血性之所激,中外一也,又奚必览经史而后知之?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