癸好三年四月,李来芳以地官正丞相将兵扫北,尚扬未从行,转受李世贤节度,守镇江。丁巳七年十一月廿日,镇江陷,尚扬溃围归天京,旋从侍天福李世贤北戍六安州,次岁春,改守皖南芜湖。世贤渐贵重,以尚扬同姓,引为同宗,甚相倚重。
己未九年东,清江南大营陷九袱洲,天京合围,忠王李秀成请旨出京解围,至芜湖,与侍王李世贤议,拟虚攻杭州,以分江南大营之势,伺其隙而破之。庚申十年二月,尚扬从侍王下杭州,旋反旆,道建平、溧阳还天京,三月,破江南大营于天京城东,乘胜徇下常州、无锡,乃与侍王分兵,自从忠王攻苏州。四月廿三日,苏州克,复从侍王取嘉兴府,五月初六日克之。
时英王陈玉成亦至浙北,尚扬从侍王与合队攻湖州,久不下,英王北引去,尚扬转掠徽、严诸郡,冬,复还湖州城外度岁,是岁十一月,封裨天义。
辛酉十一年正月,从侍王解湖州围,道武康、分水、孝丰,攻徽州不下,二月,入于赣,攻婺源、乐平,屡与楚军左宗棠战,不能下。三月,自乐平东还入浙,四月十六日,克汤溪县,命尚扬守之,封忠正京卫军大佐将。
壬戌十二年春,正月,浙南金钱会首赵启至金花郡谒侍王,请为向导以取温州,侍王命尚扬等将兵往。十五日,尚扬发仙居,道台州至黄岩,命先锋杨姓、万姓开路,自将大队继之而南,行至沙埠街,为民团所阻不得过,乃转趋螺屿、新店、叶市、三洞桥等地,越佛岭,取道马家山而还。尚扬不谙抚循,所部颇滋扰,罔纪律,同袍育天义吕昌焰、信天义何松泉等咸侧目之,以侍王信之坚,皆不敢言。侍王旋调尚扬还金花,未几,奏加忠裨天将。
四月,湘军曾国荃围天京,天王急诏诸王勤王,侍王以左宗棠已入浙,陷遂安,破江山,金花告警,奏请俟先破宗棠乃发。宗棠持重,久不能下,秋,天王严诏又至,侍王不得已,九月,自将本部五部精锐七万余人还顾天京,留十万七千八百人分守金花、汤溪、龙游、武义、永康、义乌、东阳一郡六县,而以尚扬总其节度,约期五十日必返。
尚扬部分诸将,命鼎刂天义刘政宏将四万余人守金花,忠遴神将湘阴陈廷香、勘天义李国群二万九千三百余人守龙游,笼天义周名才、篁天义李祖发守武义,飞天义某、斌天义唐姓、秉天义徐姓守义乌,朝将道州李遇茂守东阳,各万余人,粟支一年,自与神将彭禹兰等将步队二万、土师万余分守汤溪城内外险要。
左宗棠势锐而兵单,累扑金花及龙游、汤溪,皆不克,士卒伤折惨重,乃变计旁趋,十一月廿二日,陷严州郡,守将忠劬朝将谭富败遁。金、龙、汤三邑自是腹背受敌,尚扬等坐困孤城,久不得侍王音耗,乃大窘急,军心顿涣。
尚扬日望侍王之至,而侍王近在宁郭郡,迫天王严诏不敢救;尚扬复告急于绍兴首王范汝增、梯王练业坤、戴王黄呈忠,十二月,三王将兵至,营于白龙桥、酤坊、开化村,因与刘政宏不睦,且惧楚军威势,徘徊不肯深入。尚扬叠文苦求,报以“爱打便打,不能催我”。
尚扬惶急无复守志,朝将彭禹兰先已潜降于清将蒋益醴,许诱执尚扬以自赎,至是乃劝其降。癸开十三年正月十七日,禹兰诓尚扬及瀛天义张公庆、喻天义刘明荣、慈天义李加斌等八人出城壕,清将刘树元、刘文秀等设伏濠边,猝不意突出尽缚之,城中无主乃大乱,数万人一夕惊溃,城遂陷,未几龙游、金花等邑次第不攻自破,浙中大局,遂摧崩不可复振矣。
尚扬在囚中,自以出降受执,冀得免死,而清吏讳以为阵擒而邀功,遂与部将皆极刑处死于军门。
尚扬父母早故,弟柏滋,居安仁乡里,未从军。
陈时永广西梧州府藤县大黎里西岸村人,英王陈玉成季父,而与玉成年岁相若。庚戌金田倡义,时永从宗族入营,从征至天京。后玉成以功名渐贵,时永为其部将,常转战皖北诸郡县。
戊午八年春,已爵格天燕,守潜珊县。二月初九日,将万余人自县城攻水吼岭,破清所置罗勇,入天堂境,纳四乡贡赋,令炎五十五将军李廷见护解安庆,以裕军需。十四日,入上清;十六日,入英山,合陈玉成大队西趋湖北黄安、麻城。
九月廿一日,自潜珊三到河奔袭龙井关,破清潜山知县叶兆兰所募兆字后营,进黄柏河,旋以团练大集退。
时永所将多非素练,然多谋善战,所向往往有功,玉成深倚之。己未九年,玉成封英王,庚申、辛酉岁,立五大队五小队,以时永将中大队,晋爵格天义,凡破江南大营、下苏浙、攻集贤关等役,时永皆与之。
辛酉十一年春,英王解安庆围不果,将兵西攻武汉,谋攻围师根本,以诱其还顾也。时永未从行,受命南渡江,守丹阳。
时永忠朴诚悫,御军严整,传教士英吉利人艾约瑟尝三访天国,素恶天王之教,以为妄,于其将帅,啧有烦言,而于时永则盛许其志趣高尚,不似他将佐之堕于声色,暮气深重也。
壬戌十二年四月,英王薨,时永改隶忠王节度,以英王叔典军,未几,晋爵然王。
时曾国荃湘军已围天京,忠王等赴援不胜,复奉诏渡江,进北攻南,以无粮败还,精锐丧尽,天京势殆。癸开十三年十一月,干王洪仁玕等奉诏出京催救,至常州,召然王等与会,令各将兵还京勤王。
然王以围师势厚,主客易势,京外赤地千里,无粮可因,且苏、常告警,势不能舍近以顾远,乃建议先攻江阴等处,挫淮军之势,兼取兵粮,待根本无忧,复乘势还京。干王虽不悦而无如之何。
十月,苏州、无锡陷,淮军逼常州,护王陈坤书告急于然王。时诸王各拥分地,败不相救,惟然王投袂即起,檄忠二殿下李容发、章王林绍璋、利王朱兴隆、烈王林彩新等悉众往援,与淮军刘铭传等累战不捷,乃变计转攻江阴、常熟,图解常州之困。
甲子十四年春,正月,卅日,然王等东趋江阴南闸,卅一日,克杨库;二月初四日,攻常熟,次日,大破清福山镇总兵鞠耀乾,克福山堡,江阴、常熟、无锡三邑,同日告警,情人大恐,呼以为“天落长毛”云。
然王等势虽锐而兵甚单,孤悬敌后,粮秣不继,故叠攻三城,皆不得手。十一日,淮军黄翼升、郭松林等来援,然王等力战,斩其副将刘起、黄式寿等,终以众寡悬绝,解常熟围而去。
十八日,设伏江阴华墅,诱常胜军至而败之,斩大尉以下二百五十二人,获洋枪四百余杆。洋将戈登溃归无锡,廿九日,合溧阳援众复来犯,然王等势孤而退,华墅陷。淮军、常胜军复邀击于江阴、常熟间,然王等浴血死战,溃围还于丹阳。
三月廿九日,常州陷,清广西提督冯子材、徐州镇总兵詹启纶等逼丹阳。先是,干王尽调忠二殿下、利王、章王、烈王等他往,然王惟与赖王赖桂芳、广王李恺顺、梁王凌郭钧、邹王周林保等留守,势益孤。
廿一日,城破。然王督众巷战,为叛降者所害,赖王、梁王、邹王及列王金有顺等悉被擒杀,广王或曰被擒,或曰遁江西,丹阳陷。
然王与导王陈仕荣名姓相近,时人及后人多有混淆者,或以为然王从英王投寿州被擒,后为胜保释回,而从英王者实导王也。导王,英王从兄弟行,乙荣五年二月封秋官副丞相,守庐州;丙辰六年守庐江、安庆,后封倚天侯;戊午八年起历戍皖北太、潜诸隘,积劳升义爵;壬戌十二年春已封导王,四月从英王走寿州,为苗练诱执,送胜保军营处死。英王幼弟二人为胜保释还者,其一或系统天义陈聚成,归朝后隶然王麾下,后晋爵成王,甲子初,犹在丹阳左近,后不知所终。
黄隆芸广西人,本名隆云,于本乡入营,避南王冯云山讳,更名曰隆芸。自广西从征至天京,后隶忠王李秀成麾下。
初循循焉不知名,至六爵衔号,皆不可考。癸开十三年八月,已封祥王,与纳王郜永宽、来王陆顺德、趋王黄章桂、纪王黄金爱、忠二殿下李容发、洋将白聚文等从忠王自苏州援无锡,以轮船大炮大战淮军于大桥角,始著闻。
甲子十四年春,苏南郡县次第陷没,祥王随侍王李世贤走赣粤,秋,八月望,从入闽,九月初二日,克漳州府。
时幼天王军覆石城,清人萃江南精兵集于四境,侍王等虽众号十万,而闽北地瘠路仄,非用武之国,势渐迫,乃部分诸将,令分据周遭郡县,以为漳州倚角。
十二月,祥王克云霄厅,未几,清副将何云章、知县谢树棠纠众来犯,利王朱兴隆自平和来援败走,清人乘势扑厅城,祥王固守却之。
四月初一日,漳州陷,初八日,云霄厅亦为清总兵吴鸿源所陷,列王朱义得战死,祥王走平和,依利王朱兴隆,而平和已先一日陷。侍王等合漳浦、云霄等诸路败卒走大埔、永定,令祥王为殿。
初九日,至大谿,遇民团邀击迁延,遂为清提督高连升、黄少春逐及,祥王督军死战,不支,且战且却,退上绝岭,酣斗折臂,遂与天将陈有才、胡艾森等皆为擒杀。
赞曰:
尚扬衔侍王重寄,当方面之任,拥仓廪,负坚城,众十倍于敌,而进不敢战,退不知守,屑屑若宵小,惶惶如匹夫,甫一小挫,辄丧肝胆,逾垣穿穴,自致缧绁,乞哀未获,骈首就屠。嗟夫,处背水之势,司三军之命,纵不知何所以生,宁不知何所以死乎!
余于英王,常扼腕惜其用人之陋,盖非粤西即宗戚,余者虽国士曾不得偏裨之任。而然王于其宗族中,独能奋孤忠于覆巢,策奇兵于绝境,虽形势悬绝,败不旋踵,而四十日间,同袍拊掌,仇雠变色,余焰一吐,足令陈门生色矣。
益芸名虽不著,而殿军于将溃之际,苦斗于断臂之时,为将为臣,于斯至矣。惜夫,侍、康不睦,以邻为壑,唇亡及齿,败不足恤,可恤者,闽、广十万忠魂无依也,呜呼,尚飨。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