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国志之卢贤拔曾钊扬何震川黄再兴列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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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卢贤拔本名贤达,广西桂平人,杨秀清之戚也。素业儒生,习碑帖,晓文书,集镇谓之通品,而屡试不售。冯云山倡上帝会于紫荆山,贤达与之昵,遂入盟,掌文书信札机密。会众敬重,咸呼曰卢先生。

    庚戌岁,太平军起于金田,辛开元年八月,入永安,立章程,颁制度,设衙印书,凡《幼学诗》、《三字经》等十余部,皆贤达与天王、南王等斟酌损益而成,至于天条奏章等项,亦悉出贤达手笔。十月,诏封五王,贤达避翼王讳,更名贤拔,未几,封左掌朝仪,职同将军,礼乐文物,典章归程,咸由贤达拟奏颁行。

    癸好三年三月,克金陵都焉,号为天京,贤拔升封检点,赐恩赏丞相,月余,以病而罢。七月,东王奏调东殿簿书,十月升秋官又正丞相,仍理东殿事。甲寅四年正月,封镇国侯。

    东王目不识丁,而性警悟,颇能嘉纳人言,贤拔从容谏奏,每以重学术、结人心为急。甲寅四年正月廿七日,东王托天父下凡,谕四书五经不可尽废,天王乃为设删书衙;六月初一日,复谕以新旧遗诏书有错讹,命缓梓行。自太平军兴,所过焚书诋儒,学者侧目,自是局面乃为一变,虽云东王为之,贤拔等与有力也。

    时军兴已逾三载,而东王犹严男女之禁,虽夫妇不得完聚,军民以为苦,私合者在在有之,东王患焉,甲寅正月廿七日,托天父下凡,锁拿贤拔及秋官又正丞相陈宗胜,以夫妇私合罪,革贤达爵职,仍理事自效;宗胜恐私合事发获罪,乃谋私通东殿女官某,盖欲掩口耳,女官不从,首告之,宗胜夫妇弃市。

    贤拔既革职,枷号游诸营,诸将以为贤拔东王戚属,罪与宗胜侔,而独得免死,皆泱泱有不服之色,东王乃复托天父教训,命自杖责五十以服众。然夫妇同居之禁,众愤怨喧腾不已,虽刑杀不能止,至有“财产为之尽空,妻孥为之荡尽”之语。东王不得已,八月廿四日,以天父旨,废夫妇团聚之禁,而贤拔等独以身尝犯罪,乙荣五年三月,方许家居焉。

    虽然,东王以亲戚之谊,信用一如其初,身虽失职,仍留居明瓦廊故清户部尚书梅曾亮宅删书衙,日以删改六经为业。然东王不知书,六经删后皆须呈天王御笔改定,天王中心,实欲鄙薄古圣贤以自圣,天父下凡之谕,虽口许,而心颇不以为然,故终天国一朝,四书五经迄未删定梓行,士农工商所颂者,无非天父天兄天王之书而已。

    丙辰六年七月廿七日,天京变起,东王死,贤拔事渐无闻,或曰,其为东王戚属,殆不免乎难欤?

    曾钊扬故桂平塾师,冯云山兴上帝会于其乡里,以同业故,与钊扬友善,邀入会,司笔札文檄诸事。

    壬子二年十月,时在永安,天王立朝制,分官设职,以钊扬为右史,职同将军,掌记天王每日言动;十二月,至武昌,升右掌朝仪,职同指挥,受诏撰仪制大典。

    癸好三年,定都天京,四月,东王奏调钊扬为东殿右丞相,职同检点。未几诸王左右丞相废,授恩赏丞相,十一月升天官又副丞相,仍理东殿事。甲寅四年正月,天王诏立删书衙删改六经,以钊扬主之。

    乙荣五年三月十九日,东王托天父下凡,责钊扬有过,以功大不忍诛,黜为奴,仍理事自效,后不知所终,史事微茫,竟终不知其所犯何事也。

    何震川广西象州新寨村人,尝进学,为诸生,应乡试不第。上帝会举义金田,震川逡巡从之,一家廿二口散亡殆尽,从者一弟一侄而已。

    震川文秀,不娴军务,既入营,封副典诏命,职同将军,主誊缮诏令事务;壬子二年十二月至武昌,升殿前右史,日与左史曾钊扬等登朝,记天王言动,月成一书,联衔呈献。癸好三年二月定鼎天京,升指挥;四月,晋检点;六月,受恩赏丞相衔;九月,任殿前右正史,十月改左正史,甲寅四年二月,升封夏官正丞相,与天官又副丞相曾钊扬共主删书衙事务。

    天国军政不分,文臣如震川辈亦须兼办军务,而震川性恬淡冲退,无进取意,虽朝立殿阁,暮拥节帐,惟谨勉奉仕,不过不失而已。丙辰变后,事渐无闻。

    黄再兴广西浔州桂平人,本名天申,素业农,通文墨。冯云山倡上帝会,天申从之。戊申岁,云山与王作新兄弟构讼羁狱,王玉琨等敛钱营救,谓之科炭,再兴与焉。金田举义,再兴随众入营,初未显其能,至茶地,方得后二军前营左一东两司马微职,所统者廿五人而已。辛开元年二月,积功迁卒长,其开功摺明晰,天王、东王善之,命入诏书衙,与纂诏书。未几,避天字讳,更名曰再兴。

    壬子二年十月,时在长沙城外,再兴等撰成《天命诏旨书》,献呈天王,天王时方造作玉玺,欲以励众,得其书,大喜,诏封再兴左史,职同将军,主司一切文案,并掌记诸王殿中问答,谓之记录,月成一册,献诸天王。

    癸好三年二月,定都天京,升指挥,四月,升检点,六月,天王追叙科炭功,赐恩赏丞相衔,十月,升地官副丞相,理北殿事,甲寅四年二月,改理翼殿事。

    天王虽都金陵,窃欲全师而北,取河南为业,东王患之,争论不相下,至托天父下凡乃已。遂不复言迁都事,命群臣撰《建天京于金陵论》以坚众人之心,未几,扫北军兴,征西诸军复席卷州郡,太平诏书,席卷东南,群臣受命又撰《贬妖穴为罪隶论》、《诏书盖玺颁行论》以鼓呼,而诸书皆以再兴书首。

    甲寅六月,太平军克武昌,翼王奏荐再兴赴鄂,安民造册。七月,至武昌,与国宗提督军务石凤魁同守。凤魁,翼王堂兄,粗通文墨,不谙军机,举措多失当,再兴谏,不听。再兴患之,乃密禀东王,乞调殿前丞相、殿左四十九指挥陈桂堂掌军。桂堂,骁将也,时守天京朝阳门,机警矫捷,清人畏之,以为罗大纲流亚。未至,八月,清将胡林翼、塔齐布、李孟群等督湘军水陆师乘胜自岳州来犯,凤魁仓惶失措,不知所为,而再兴代拥节钺,攻守自若,与相持数日,卒以众寡不论,九月初九日,合武汉三镇将士,振旅出大东门,旌旗堂皇,阵势整暇,清人望之,不敢逼,遂拔全军出围,不失一兵一卒。

    凤魁、再兴退至田家镇,深沟高垒,飞函冬官正丞相罗大纲,以为联络救应,清军至,攻之不能克。十月,东王谕令二人回朝,以失守武汉三镇罪弃市。再兴副将,谏而不从,求援而不及,败非其罪,全师而反,彼之功也,然竟与凤魁同死,中外冤之。清吏张德坚撰《贼情汇纂》,书武昌攻守事,亦不免奇再兴之才,而颇冤其死也。

    赞曰:予初涉天国史事,读李秀成供,览天朝十误,至“湘军多用读书人,天朝无读书人”处,未尝不掩卷长叹也。及长,乃知铁中铮铮,庸中佼佼者,在在有之,如贤拔之能谏,震川之知止,鲜草莽之习,有国士之风,虽无补大局,足为新朝生色;至于钊扬,虽无显迹,然处猜暴之堂,掌删削之事,经史子集,叠朝累代,薪火微茫而不绝者,此辈之力也,其功庶不在鲁恭王壁下。

    再兴起自卒伍,使司文案而能不辱,使掌旌旄而能不屈,知凤魁不可恃,武昌不可守,而能谏争于前,匡补于后,脱全师危亡于一线,真奇才也!而非罪以戮,有憾以终,致寇仇为之惜,后人为之叹,此自坏长城耳,夫复何言!

    再兴之诛,东王之过也。虽然,诸儒生之谏,惟其能从;诸儒生之才,惟其能用。迨丙辰之祸,东殿之焚,斯文衣冠,付之一炬,卢、曾、何诸士,率皆不知所终,此后天朝臣僚而书生者,干王一人而已。夫三江文华渊薮,岂无其人?顾无用之者而已。噫!爷哥朕幼盈朝,而贤哲远避,唯恐及之者,岂不宜哉?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