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沈鸿这副模样,杨氏心里一片凄凉,刚才沈谦一番话只不过使她心里有些触动,但要说真正明白了些什么,她反倒说不清楚,然而回来的路上无意中听到祖母与珩儿说的话,却让她满心悲怆,此时再看到沈鸿,竟然说不出的恶心和厌恶。
杨氏怅惘的叹了口气,和衣睡到塌上,但是却伏在塌沿边,尽量避免去碰触沈鸿的身体。她昨夜里心事重重,睡得本来就不沉,五更天后又起身去了祖母那里,这时心中怅然,身上更是疲乏,昏昏沉沉间不知不觉便睡着了。
再次醒来,差不多到了巳时末刻。窗外槐树上的知了长鸣更让屋里显得寂静,沈鸿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起身出去了。杨氏也懒得管他去了哪里,拖着疲惫的身子从榻上爬起,碎步走到了铜镜前缓缓坐下。铜镜里是一张依然年轻的脸庞,然而却掩不住憔悴。杨氏想到如今自己才不过十九的年纪,两行清泪倏然挂在了脸颊上。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候,光着上身,肩搭衫子的沈鸿满头大汗的匆匆走了回来,虽然看见杨氏坐在桌旁发呆,但招呼也不打,先拿起矮几上的一盏凉茶灌了下去。喝完了茶,沈鸿见杨氏依然不理他,倒是先沉不住气了:“怎了,啥时候起的?”
杨氏依然坐在那里发愣,半晌才口气冰冷的道:“官人一早又出门了?”
“出门?”沈鸿尴尬的笑了两声,头枕着双手躺在了矮几旁的凉席上,“还敢出门?老头子现在正在气头上,要是再出门,他还不得剥了我的皮!唉,在家闲着实在无聊,也只好找俩闲人喝点闷酒了。”
沈鸿虽然无赖惯纵,但是却怕沈逢程,所以这番话倒是出自真心。然而这番真心话却换来了杨氏几声冷笑:“原来官人还知道怕祖父,妾身到今天才知道。”
杨氏的话里充满了讽刺,沈逢程昨天当着全家主仆的面狠狠抽了沈鸿几鞭子,沈鸿从小皮实,倒也不当回事,可是一个少爷当着家里那么多人的面被重罚,面子上终究过不去,所以回来之后在杨氏面前虽然装作不在乎,但心里多少还是有点难堪,昨天早早的睡下,其实就是不想听她唠叨。谁知道昨天躲过去了,今天却依然躲不过去。沈鸿羞恼难当,腾地一声坐起身来,恶狠狠的道:“我说你什么意思!”
“官人。”杨氏根本不接沈鸿的岔,连头都没回一回,“再过两天叔叔就要去澶州了,这事你是知道的。”
杨氏没再纠缠昨天的事,沈鸿自然不想再提,见杨氏突然说到沈谦,不由撇了撇嘴:“不过是个书呆子,提他做甚?”
“那官人知不知道祖母让谁跟去伺候?”杨氏依然是口气冰冷。
沈鸿早就不想再扯下去了,站起身作势要出门,不过杨氏突然说起祖母派人去澶州伺候沈谦的事,沈鸿多少有些好奇,便不耐烦的问道:“谁?”
“珩儿。”
“谁?”
杨氏说得很平淡,但沈鸿却已经惊讶的张大了嘴,差点把舌头吐出来。
“官人,你到现在还不明白?”杨氏猛然回过头来,脸颊因为羞愤已经通红,“祖母是怕叔叔在澶州时日长了学你一样,才让珩儿……”
“行了!”
沈鸿恨恨的打断了杨氏的话,粗粗的喘了几口气,猛然一甩手大步踏出了房门。
“天哪,这就是我的命吗?”
哑然的看着沈鸿离去,杨氏泪流满面,颓然的瘫坐在了地上。
……
沈鸿出了院子,满心都是气愤,在他意识里,沈谦不过是个胆小怕事的书呆子,而祖父祖母年纪都大了,并且身体也不好,已经没有几天活头。等老爷子老太太一归西,这个家里的一切都是他一个人的——包括那个水灵灵的珩儿。
这三年来眼看着珩儿从一个黄毛丫头出落成花枝一般的美貌少女,比顿丘妓寨里的头面还要好看上不知多少倍,沈鸿早就心痒难忍,梦中不知成就了多少次好事。不过沈鸿现在也就是想想而已,因为他从骨子里怕沈逢程,沈逢程在一天,他至少在家里不敢胡闹,所以他得忍,等把老爷子老太太熬走,这个家里还不是他说了算,而且到时候珩儿再大些,似乎应该更有味道。
然而忍来忍去,没想到却出现这样一个结果,沈鸿哪里忍得下这口气?珩儿是他的,谁也别想争去,更别说自己那个书呆子弟弟,所以他要去祖母那里把话挑明。然而出门气冲冲的走了没几步,沈鸿突然又停住了,他就这样去祖母那里,还真不好说,万一祖父恼羞成怒,这事怕是得黄。沈鸿踌躇了踌躇,心里有了主意,这事还得从沈谦身上着手,这个书呆子胆小怕事,只要他自己不敢要,老爷子老太太也没理由把珩儿硬塞给他。
沈鸿拿定主意,绕过沈逢程夫妇所住的正院,直奔沈谦住处而去。说来也巧了,沈鸿刚走到穿风堂处,前面正看见要去老夫人那里取东西的珩儿从库房后边转了出来。
“……大少爷。”
珩儿是个未经人事的女孩儿,抬眼看见沈鸿**着上身走过来,哪里还来得及躲?登时满脸通红的低下头,怯怯的道了个万福。
还真是想谁来谁。沈鸿咧开嘴干笑了几声,大步走到珩儿面前,也不罗嗦,直接开门见山:“珩丫头,怎么我听人说祖母不要你了,让你去伺候我家兄弟?”
“婢子只是个下人,老夫人让婢子伺候谁,婢子自然是要听的。”
珩儿的声音细小的像是蚊子,她说的虽然是真话,可是却又违心。珩儿今早才听老夫人说起让她跟沈谦去澶州,她自小冰雪聪明,哪能不明白意思?说起来一个丫鬟最终的命运无非是从了主人做小或者配给家中仆人两条路,两者相权,显然前者为好,然而沈谦木讷呆气,哪里是一个恰值青春的少女所能中意的?
珩儿心里一万个不愿意,但是老夫人一句几近于哀求的话却让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老夫人说她和老太爷年纪都大了,怕是没几天活头,等他们离了世,在这沈家还能指望谁真心对沈谦?老夫人对珩儿有再生之恩,珩儿还能再说什么?即便明知是火坑,她又怎能不往下跳。
沈鸿不知道这一节,即便是知道,他也根本不在乎,这时候听珩儿搬出老夫人,一股无名火顿时腾起,恶狠狠地道:“许珩儿,你别揣着明白装糊涂!老子还不怕告诉你,老爷子他们没几年活头了,今后这家里还不是少爷我说了算。你要是聪明,自然知道少爷我的意思,要是不聪明,哼哼……”
“老太爷老夫人是善人,珩儿盼着他们长命百岁!”珩儿突然抬起了头来,目光不卑不亢,再没一丁点俱意,“再说……婢子这辈子难道一定要死在沈家?将来要是我家……”
“费什么话,镇宁军那里早杀成血胡同了!”沈鸿被珩儿说的一愣,突然间意识到自己的话如果传到祖父耳朵里必定是个大麻烦,与其等着倒霉,不如再恶点,吓住这丫头,“你不要不识抬举,老子再问你一次,你到底听谁的?”
“……婢子这条命是老夫人捡回来的,只听老夫人……”
“啪——”
沈鸿一巴掌狠狠的打在了珩儿脸上,突然重击之下,珩儿惨叫一声,侧身倒了下去。沈鸿抢上一步,左臂紧紧环住珩儿纤腰,右手则捂住了她的嘴,硬生生的向不远处一座空院子拖去。沈鸿今天豁出去了,既然四下无人,他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只要生米做成了熟饭,不但沈谦就算色壮怂人胆,也不会再要自己穿过的鞋,而且珩儿也再不会把今天的事说出去。
沈鸿一边拖着挣扎不已的珩儿,一边压低了声音:“小乖乖,你从了少爷自然有你的好处,将来这家业都是少爷我的,哪有那个呆子的份儿?你若是添个一丁半女,少爷便纳你为妾,好吃好穿……”
“放开她!”
正当沈鸿色戾盈怀的当口,猛然间身后一声怒喝吓得他浑身一战,捂在珩儿嘴上的手猛然松开,珩儿挣了一挣,贝齿在他手指上狠狠地咬了下去,在他咧嘴撤手时,只听珩儿高呼一声“大管家救我”,人早已挣脱出去,远远地躲在一边哆嗦着身子,双手紧拽衣襟,一张小脸吓得煞白。
大管家?沈鸿心里突地一跳,下意识地转回了身去,却见沈谦站在过风堂口正对自己怒目而视,而老管家沈贵则刚刚从过风堂里头跑出来,作势要拉拽沈谦。
“二少爷别恼,都是误会,都是误会。”
沈贵毕竟是家里老仆,两个少爷谁近谁远?眼见沈鸿做出这种见不得人的事,而沈谦又已经怒不可遏,自然是先想办法劝住才是,谁知道他刚拽住沈谦的胳膊,沈鸿那里却已经咧嘴笑了起来。
“兄弟,你来得正好,省的哥哥再去找你。大管家嘛,也好做个见证,看看我说的有没有理儿。”
沈鸿昨天刚挨了罚,所以刚才虽说是色迷心窍,但也留了个心眼,在确定周围没人的情况下才敢硬来,他哪里想到大热的天,沈谦和沈贵这么巧会从过风堂进来,这一弄虽然被抓了个正着,但见沈贵那副做派,只怕是要息事宁人,沈鸿登时气又壮了。
“咱们兄弟犯不着为个丫头生气,哥哥我还把话挑明了说,你性子太糯,又不会说话,带着这么个俊俏丫头去澶州,只怕会被人欺负,那不是便宜了外人?明天哥哥就跟祖父说说,珩儿收我房里。你嘛,虽说家里人手紧,但还是多带几个人去伺候的好,将来见见世面开开窍,会说话做事了,再娶房媳妇那才守得住……”
“用不着等明天吧?”没等沈鸿说完,沈谦已经冷冷的打断了他的话,“咱们不如这就去找祖父说说,顺便把刚才的事也说了。”
“你——”
沈鸿比沈谦大四岁,自从爹娘死后,沈鸿在外头招猫惹狗学了一肚子坏心眼,前些年没少欺负因为看见母亲上吊而吓傻的沈谦,这两年虽说岁数渐渐大了,沈鸿懒得欺负沈谦,但是沈谦在他面前像老鼠见猫却成了习惯。沈鸿哪能想到沈谦今天居然会说出这么刻薄的话来,看样子还真是色壮怂人胆,了不得了!沈鸿不由冷冷一哼,又拿出了当年欺负沈谦时的做派。
“哼哼,怎么着?如今大了没两岁,学会犯顶了?”
“犯顶?这个家里如今怕还不是大哥你当家作主。”
沈谦说着话向前走了两步,面对面与沈鸿对峙起来。沈谦不在乎珩儿对自己的看法,毕竟那些看法和他这个穿越客没太大关系,但是沈鸿行凶作恶,又继续拿自己当那个呆子,沈谦是万万容忍不得他的。
沈鸿没想到沈谦会寸步不让,不自觉的向后退了两步,正不知该怎么办时,却看见沈贵追了过来满脸堆笑的拦在了他们中间:“算了算了,看我的薄面,两位少爷还是都消消气,小心老太爷知道了气着身子。”
“哼!”
有沈贵这句话垫着,沈鸿终于放下了心来,冲着沈谦猛一瞪眼,甩甩胳膊大步走了。
“少爷消消气,还是别让老太爷……行了,珩丫头别哭了,这不是没出什么事儿嘛……这事不能让老太爷知道。老太爷身子不好,要是气着了了不得。”
沈贵看着沈鸿的背影,连忙劝说沈谦,那边珩儿见沈鸿走了,这才缓过劲儿,“嘤嘤”地哭出了声来,谁知还没哭两声,却被沈贵一声喝,又吓的再不敢出声了,她一双明眸多少恢复了些光彩,然而却并没去看沈贵,反而看向了沈谦,目光中满是委屈。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