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起来,这里的人对于手执兵刃出入已经见惯不怪了。”司空破说道。街道拥挤不堪,空气中飘散着奇怪的难闻气味,像是汗水和污泥混合而成。无数腰悬刀剑的家伙在路上趾高气昂地走着,而那些佝偻着身体坐在角落,一动不动像是雕塑般枯槁的,便是等待着被交易的奴隶们。
侍卫们从来没见过像这般将人如猪狗般贩卖的景象,一时间都住了脚。“这些奴隶商人的旗号都是‘姜’姓——都是姜银焕的人。”二猴对郑直说,每次来贩人参都能看到,都麻木了。
“快走吧。”司空破催促着众人,“先去驿馆。”
众人穿街过巷,绕到王宫附近,这才看到驿馆。司空破正要往里走,被郑直拉住:“我们是奴隶商人,也能住皇家馆驿?”
司空破一笑:“原本是不能的,但是现在是这个说了算。”他说着,从怀中摸出一锭银子,笑嘻嘻地递给门口的掌事。那人一见是天银,高兴地合不拢嘴,简单问了几句便把人都放进去了。
“他说什么?”郑直边走边问司空。
“‘安分点,不闹事,别进外使区域,按时给钱,想住多久住多久’。”司空破笑道,“这其实和普通旅店差不多了。”
众人走进大厅,找位子坐下,叫上几个菜开始喝酒。
“哎哟,这几位爷,一看就是有钱的主儿,敢问是做的哪路大生意啊?”一个八字须的本地商人堆着笑脸凑上来问二猴,二猴说道:“哦,老爷叫我们来,买几个漂亮的女奴回去!”经过礼成港和王隆一打交道,二猴觉得自己也没有老爷架势,于是干脆扮作出来干事的管家。
“要漂亮的女奴哇,那您可算是问对人了。”那商人两眼冒着光,刚才一进门就注意到这群人了,出手贿赂掌事就那么大手笔,一定是豪气的家伙,想不到这次来金州运气这么好!“在下手上就有几个好女子,爷您要不看看,诚心买的话在下可以多给些折扣哦!”
“怎么办?大人咱们去吗?”二猴笑着,嘴不动舌头动,低声问身边的二人。
“去。”郑直笑着说:“司空,你和二猴去看看,别让人怀疑。”
“知道。”司空笑着说道,“放心吧。”
二人随那商人出了驿馆,来到一间低矮的小屋前。那商人对把门的四个持刀大汉说,“让开!我带客人来看货……嘿嘿,里面请。”
两人随他走进去,里面忽然骚动起来。那商人拿着火把照亮屋内。不大的房间地上铺着一张大毯,十来个衣不蔽体的女子挤在房间的角落里相互拥抱着取暖,脸上的惊惶和憔悴一览无遗。那商人扯起一个女子,火把在她身体上下照耀:“您看这个怎么样?瞧这脸蛋,这****……大****,今年才十五,绝对水嫩!”
司空不愿见她赤身裸体,皱了皱眉,将眼光瞟向别处:“二猴,看看说没有喜欢的,就走。”
话音刚落,他瞥到在屋角,坐了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那头发一直长及腰腹,盖住了她美丽起伏的前胸,一双瘦腿修长白嫩,无力地并拢斜靠着墙角。
那商人一一推荐着几个还算不错的女奴,二猴也煞有介事地看着,突然司空说道,“那个人是不是死了?”
商人看了一眼屋角的那个女子,笑着说:“哦,那个女人是我们在海边上捡到的,身材是不错啦,可惜半张脸似乎是撞在岩石上,花掉了,您要是买得多,那个女人可以送给您,拿回去打发下人还是可以的,对吧?”
司空走到她面前,伸出手去托起她的头,轻轻拂开她脸上的长发。但见杏目紧闭,长睫微颤,乖巧鼻尖娇小唇。左边脸颊上有一道触目惊心的长口子,虽然没有伤到眼睛,却已经化脓了。她浑身冰凉,额头却是烫得吓人。
如果就这么放着不管,她必死无疑。司空破想道。但更让他惊奇的是,竟然感到自己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她,却总是想不起来。
“这个女子,多少钱?”司空破脱下身上的长袍,给她披上,侧过脸去问那商人。
“哦?您是要她吗?嗯……那就一百两天银好啦!”那商人笑着说道。
“一百两?你刚才说她是捡来的,还敢漫天要价!”
“她可是在下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从海上捞回来的呢,”那商人见司空破似乎很喜欢这个女子,反正是捡的,赌一把也行,“一百两银子,您要买就买,不买还可以看看别的嘛。”
“她发着高烧,随时会死你知不知道?”司空破怒道。二猴瞅了一眼她的破脸,摇摇头:“这么难看的脸,你也敢要一百两。看来你不是诚心买卖,我们不要了。”说着,使劲给司空破使眼色。
“那……既然这次没有看上眼的,就请回吧!”那商人捋着胡子说。
司空破抱起那女子。“好……一百两就一百两。”丢给那商人一根金条,“这个可是足够了?”
“好,二位爷果然豪爽,您请。”那商人喜笑颜开地让出门来。两人往回走,二猴说:“大人,刚才您表现得太心急啦,这个模样的,一两银子就可以买到啦。”司空不答话,抱着她奔回驿馆,叫人去请郎中。
郑直望着他匆匆上楼,问二猴:“发生什么事了?”
二猴喝了一口酒,把来龙去脉说了一通:“我也不知道大人竟真的就看上她了。”
“奇怪,司空大哥不该是这样的人啊。”郑直笑了,难道说司空大哥情窦开了?
不知何处有人开始唱歌:华年芳艳似锦少,红花绿叶竞开早,晓看湿柳夜歌舞,郑郎细听念奴娇。
呵。
郑直侧过头去。远远的,远远的,看着外使区域内舞台上手捧琵琶的那个歌者。淡淡的、熟悉的香味开始在空气中弥散开来。
“想不到使节团还带有歌舞伎。”二猴说着,伸着脖子去看,咂吧着嘴。郑直笑着,眼光扫过前面的这些舞者。瞥到一人,他的表情突然凝重起来。
是她!他疾步走上前,被重甲卫士挡住。“站住!你想做什么?”
“误会,误会。我哥他看到美女都这样。”二猴拉住郑直赔笑解释道。
“喜欢啊?我还想要呢!那是天朝来的人,谁敢碰啊?回去吧。”卫士打趣道。郑直被二猴拉着往回走。
一曲终了,歌者舞者款款下台。走到红帐前时,歌者和那舞者都停下脚步,回过头来看向郑直。歌者微微泛紫的眼中是无尽的狡黠欢喜,还有调皮;而那舞者黑得透亮得瞳仁中,却是眷恋和似水温柔,还有似乎再也挥之不去的淡淡哀伤。
郑直,我终于再见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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