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到边境上有这么多难民。”郑直叹道。“大人有所不知，这关外土壤肥沃，甭管啥东西，种下去就能长得壮壮的，所以多年来很多关内逃荒的人都跑到这些地方来生活。”带队的裨将说道。“这只是一部分难民罢了，还有一些已经编制到军队中了，每个人都在想为保护家园出一份力啊。”
郑直看见街头一个妇女，褴褛的衣裳，满面愁容，膝上抱着一个瘦弱的脏小孩，虚弱得像死了一般。他跳下马，走到那妇女身边，拿出随身携带的干粮递到那小孩手里。小孩已经弱得吃不了了，妇女将干粮嚼碎了喂在他口中。其他饥民看到了，向这边靠了靠，却畏惧这些站在郑直身边的军人，胆怯得不敢近前。“把你们的干粮都散了吧。”郑直说道，“回头我请郡主给你们补上。”士兵们看着裨将，裨将解下腰间的粮袋，掰碎了饼散给饥民。士兵们便纷纷效仿，散粮给饥民们。
“城中粮食有限，长久下去难以为继。要想办法平息战事才好啊。”郑直喃喃道，问这些饥民：“老乡，你们从哪来的？”
“回大人，俺们是窄甸的。”一个汉子答道，“听说新罗人闹得厉害，好几次看到军队从县上过，每次来回都带血带伤的，俺们县上没有军队保护，只好逃到这辽东城里来了。”
“那你们见过新罗人吗？”郑直问道。
“以前能见到，穿着宽衣裳，戴着高帽子，经常来县里做生意。”那汉子嚼着面饼说道，“他们把人当牲口卖呢。”
“你们见过新罗军队吗？”他又问道。
“俺们见过。”一个干瘦矮小的汉子伸手道，“那天俺们在山里采参，遇见过一支军队，带头的将军骑着大红马，握着宝剑，士兵们都是戴着锅一样的头盔，身上穿着甲，手上的长枪尖得吓人。一下子就把俺们给围上了，哇哩哇啦说俺们是偷参贼，说长白山是他们的神山，下手就砍死了我大哥，”他说着哇哇哭起来，“俺逃跑中滚下山捡了条命回来，俺爹、俺的三个兄弟都死了。”
“俺们现在就盼着王爷带兵杀过去，最好是把那群***斩尽杀绝。”他抹一把眼泪道，“俺虽然打仗不行，但是地形俺熟，冬天长白山雪下得大，找不着路很容易困死在山上。”
“你叫什么名字？”郑直盯着他黑亮的眼珠问道。
“俺叫二猴，大人。”他使劲咽掉喉中的饼说道。
郑直翻身上马，“跟我走吧，二猴。”
“大人，这人是个刁民，以前就往新罗辽东来回倒腾过人参，未可轻信。”裨将上前轻声说。
郑直回头看了二猴一眼。尖嘴猴腮佝偻着背，活像一只泥猴。然而他坚定的眼神，是经历过大灾大难之后表露的顽强决心。“行军需用向导。他是本地居民，又和新罗人有不共戴天之仇，凭此足矣。再说，此人我自有用处。走吧，二猴。”他打一下马，踱步回营。
司空和上官两人都在帐中闲坐，见他进来急忙起身行礼。叫左右退下，三人聚到一处。
“大人，幽王之死有些眉目了。”司空破低声道，“这幽王喜欢新罗女子，新罗有个奴隶商人和幽王交好，上个月送了四个新罗美女给幽王，等到他一离境，幽王便被那四人中的一人用束腰的白绫绞杀了。后来那人趁乱逃遁，现已不知踪迹。其余三人已被辽东王斩杀掉了。”
“那个奴隶商人叫什么名字？”郑直问道。
“叫金学宰。具体身份不明，但听说在他背后指使的，是一个叫姜银焕的家伙。在新罗势力很大的一支贵族安东姜氏的家长。”
“安东，是不是离长白山很近的地方？”
“大人原来知道啊？安东姜氏在白山还筑过县城，不过已经被辽东王拆掉了。”司空破道。
“你们怎么看这件事？”
“长孙猛还在追查那逃逸之人的线索，看她是不是藏在幽州城中。我带的人已经到这辽东城了，打算到鸭绿江周围渡口搜索一下。要回新罗，此人必定会经过鸭绿江。”
郑直皱了皱眉。“如此大的辽东，再加上随处都是难民，要追查此人实属不易。如果真是安东姜氏，挑起战争又是为了什么呢？上官兄，这次在新罗调查，一定要慎重仔细啊。”
“放心吧，大人。”上官绝说道，“就算这姜银焕是躲在地里的田鼠，我也挖出来把毛给数清了。”
“我还是与你们同行吧。”郑直想了想道，“如果新罗有心交战，在刺杀幽王的同时定该大军压境，但是他们没有。这说明只是有人在从中取事，想挑起战争。你们此行或许十分危险。必须有所防备。”
“就算是这样，也不劳大人前往。”上官绝说道，“我对自己挑选的这些兄弟还是很有信心的。大人放心吧。”
“哼，好吧。”郑直说道，“那就这样，各自回去行动。”
“是！”两人遵命，前后退出。
“二猴，你过来。”郑直朝帐外喊道。二猴便走进帐来，呆呆地看着他。这个大人是多大的官啊？好像帐外那些鹰一样的男子全都是他的手下呢。
“二猴，你听说过金学宰吗？”郑直问他道。
“没听说过。”他回答道。
“那姜金焕呢？”
“姜金焕？”二猴说道，“他是安东姜氏的老大，新罗三大老之一，国王既是他的外孙，又是他的孙女婿。他家可有钱了，听说光是奴隶就养了三千人。”
“你知道他家在哪里吗？”
“知道啊。”
“好，”郑直起身笑看着他说道，“你带我去看看。”
“……哎？”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