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佰贰肆章 忠臣不明黑白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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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刑部天牢。

    审讯室里火把通明。郑直和钱金坐在桌子后面,左手边坐了个书记,两边站了数名粗莽公人,身后是五花八门的刑具。

    “郑大人,”钱金问道,“未知郑大人对于典刑拷问可有经验?”

    “呀……这个完全没有经验。”郑直讪笑着说,潮湿阴暗,四面是墙。连丝阳光都没有,这也叫天牢?明明是地牢嘛!

    “那就由本官来主持审问吧。”钱金拈须晃脑道,“关于审讯,本官还是颇有心得。先将疑犯花柔带上!”

    未几,花柔带入,跪在面前。“杀威棒伺候!先打十板再说!”钱金眼皮也不抬,拍板喝道。两人架翻花柔趴在地上,就要抡棍,郑直止住道,“钱大人,此疑犯乃是弱质女子,乱棍下去,倘若打死,你我不好交差啊。”

    钱金点点头。“那好,权且记下十棍!花柔,你私开银窑,可认罪否?”

    “民女冤枉啊,大人。”花柔说道,“那私窑是民女的三个手下悄自经营的,民女实在不知啊!”

    “哼,十座私窑,那是何等规模?你的手下竟敢私背主家,另置产业?明明是你指使所为,事发后推脱罪责,还敢狡辩!上夹棍!”钱金骂道,把手一挥,两公人持夹棍上,绞住花柔十指。一齐用力,花柔痛得长哼一声。

    “快快从实招来,免受酷刑!”

    “民女……冤枉啊……”

    “还敢嘴硬,用力夹!”

    “哈啊……”

    “大人,疑犯晕过去了。”

    “用水泼醒!”钱金不屑地看了花柔一眼,转头对郑直说,“这犯人都是一般嘴硬,不吃些苦头是不会招的。”

    “钱大人,此事说不定真的是她的手下妄自非为呢?”郑直道,“如果我们屈打成招,草了此案,倘若被皇上知道了,乌纱难保啊。您怀疑此人,不过是因为赵丸生前牵扯而已吧。”

    “嗯……”钱金思索了一下,朝刚刚苏醒过来的花柔喝道,“疑犯花柔,你看这是什么?”

    花柔抬起头看他手中的书卷,摇摇头,“民女……不知。”

    “哼哼,”钱金冷笑道,“这是梁州主簿岑协记录的赵丸受贿录!上面记载你送给赵丸金银财物总计价值七千四百六十余两银,你怎么解释!”

    “禀大人,那是赵丸……以民女商铺生意之正常经营为要挟索取的贿金……民女虽说是家境尚可,毕竟只是商人,怎敢得罪知府啊!”花柔叹气说道。

    “赵丸已死,你自然可以推到他头上去。”钱金道,“七千余两,可不是小数目,赵丸若真如你所说频繁索贿,前几次御史来时,你为何不上告他?”

    “回大人话,前几次御史大人来时,不过是走走过场罢了,又有谁是真心查案呢?这赵丸是礼部侍郎甄大人的干儿子,在我们梁州商人中几乎是尽人皆知的事情啊!”花柔抬起眼看着他道,“民女所经营的店铺都是正当生意,可也无奈赵丸鸡蛋中挑骨头啊!”

    “你……”钱金一时间说不出话来。皇上一怒之下将赵丸剐了,这下死无对证,要问花柔行贿之罪已然不易。本想大刑伺候,忌惮郑直说他屈打成招,到时候再皇上身边参上一本,就吃不了兜着走了。他眼珠一转,轻声问郑直道:“郑大人,这女子嘴壳实在硬,未知郑大人可有好办法?”

    郑直看向花柔。花柔也盯着他。沉默了片刻,郑直问道,“花柔,你今年虚岁几何?”

    “回大人,民女今年整二十。”花柔应道。

    “钱大人,这些银窑开办时间大概是什么时候您知道吗?”郑直转头问道。

    “嗯……好像都是在十年之前的事了。”钱金翻着一本案卷说。

    “如此说来,这些银窑都是在她十岁甚至更小的时候就办起来了。”钱金点点头,“郑大人提醒得是,看起来以她小小年纪,要做主私开银窑大概是不可能的。花柔,你老实交待,这些银窑是否你父辈主持开办的?”

    “回大人。这些银窑的所有权都在任美贞和铁豹手上,倘若是祖上置业,又怎会将其分给下人?请大人明察。”

    “所有权在另两名疑犯手上?哼,好,先将花柔带下去,再带任美贞和铁豹上来。”

    花柔被拉走。不一会儿,两人都被带来,跪在面前。

    “疑犯铁豹、任美贞!你们的主子花柔已经招供了,说是她指使你们去开矿的!你们也快从实招了罢!那样说不定可以从斩首改判为流放,可免一死!”钱金朝二人喝道。

    “她指使我们开矿?她那么没用的人,哪有本事使唤我啊?”任美贞嘿嘿笑道,眼睛瞥了钱金一眼,目光停留在郑直脸上,“既然被抓了,是杀是剐我也认了。流放三千里,鬼才愿意去受那种罪呢!”

    “放肆!来人,给我打上十棍!”钱金喝道。两公人挑翻任美贞,啪啪十棍狠狠敲在她***,登时血肉模糊一片。任美贞轻轻哼了一声,仿佛不痛不痒,只是死死的盯着郑直。当私窑被赵丸查封的时候,她和铁豹还只是以为花柔快速转手银窑是和赵丸事先商量好的阴招。直到四人都被抓起来送到刑部天牢,才发现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要么四个人都遭殃,要么死两个人,活花家产业。”李可儿定定地看着她的脸说道。“放心吧,我已经将一笔银子在花府被查封前转移了,”花柔轻声道,“即使花家不复存在,所有下人都会得到一笔可观的遣散费的。你们的家属,醉春月的姐妹还有三甲军的属下,一个人都不会少。”

    “哼,用这种方法来说服我们去顶罪吗?”任美贞鄙薄地说。

    “不是求情。”花柔淡淡地说,“你们与我娘一起打拼,为了花家的繁荣做了很大贡献。你们就是花家的车马炮,在前方纵横驰骋,我不过是没用的将罢了,只能在后方缩着头。”

    她看向铁豹和任美贞:“花家能有今天,全是你们的功劳。自母亲去世以来,花柔仰仗两位的鼎力扶助了。你们也许不知道,所谓郑小天,其实是京畿御史郑直。”

    两人都是一怔,将信将疑地看着花柔。

    “他说这次赵丸贪腐会牵扯到我们花府,劝我逃走。”花柔轻轻一笑,看着两人:“但是母亲既然把主将的位置让给我,我怎么能弃阵逃走呢?所以,我好不容易说服郑大人,想办法保住花家,保住父辈的旗帜。”她眼中似乎有泪光闪烁,“对不起,我就是抱着这样一种心态,将十座银窑转给了你们,想让你们当我的替罪羊。不过,事已至此,道歉也没用了。看来花府终归还是保不住啊……娘亲大人,这盘棋,女儿终归还是败了……”

    小小囚车中,四人都沉默下来。

    “开什么玩笑啊!”铁豹突然伸手指着钱金大骂道:“你这狗官!不分青红皂白瞎说一气的泼皮!是老子干的就是老子干的,没来由一定要牵扯主子干嘛?难道你是疯狗不成?”

    钱金被骂得赤红了脸,恼羞成怒:“这厮竟敢侮辱本官,实在可恶!给我重打二十大板!”

    公人得命,狠狠打了铁豹二十棍,生生将两腿打断了。

    “郑大人,我看不用审了!像这样蛮横的恶奴,做出什么胆大包天的事都有可能!我们结案吧!”

    “哦……唔。”郑直看着奄奄一息的两人,心中油然生起一丝敬意。

    最终结果:经审定,十座银窑确系花柔手下瞒主私为,罪大恶极,按律当斩;花柔御下不严,杖责五记,罚银千两。姬锆看过钱金和郑直署名,拿过朱笔批上二字:“执行。”

    “真是没想到,铁豹和任美贞愿意以死来保护你。”郑直站在南门外,对二女子说道。

    “是吗?但是他们说,”李可儿看着另外一辆马车上的两口棺材道,“只不过是保护自家在花府的产业罢了。”

    郑直低下头,轻轻一笑。花柔淡淡地冲他笑笑:“总之,本次还多承郑大人关照了。以后随时到梁州来玩,我做东。”言罢,在可儿搀扶下迈步上车,拉着二人的尸体徐徐上路,渐渐消失在蜿蜒的大道上。

    卿伦和小翠都平安返家了。花柔和李可儿也走了。郑直看着似血的残阳。

    说到底,车马炮也是人。以死来助主将活棋,却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啊。

    这样一来,梁州城许多商铺作坊也保留住了,也不会出现几千上万人无家可归的事了。他回头遥望皇宫。

    如此粗略地一审也能通过执行,难道说皇帝陛下也考虑到这一点了?

    “哟~郑大哥!”忽听前面马嘶,一个少年纵马跑到郑直面前,笑吟吟地喊道:“你知道魅儿姐姐今天回来,特意前来接驾吗?”

    “哼,”郑直笑道,突然指着佑冲马首喝道:“我是为了告陈冲私带家眷出游,来此采集证据的!你被我抓了个正着,还不快下马受缚!”

    “哎?其实……我也是来接驾魅儿姐姐的哦!”佑冲吓了一跳,急忙改口道,“突然想起家里还有事,我先走啦!”言罢,打马奔入南门。

    “这小子。”郑直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笑着,一回头,公主的车驾已经走到面前了。一女子从车内走出,居高临下看着他。淡淡一笑。

    “臣郑直,恭迎公主殿下返京。”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