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佰壹伍章 暗香浮动妙翎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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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儿闻言吃了一惊:“泫哥哥没有告诉你?”

    郑直笑着摇摇头:“他只是说,你们心甘情愿自己出钱赎身到这凤求凰来,我以为是个貌比潘安,美胜卫玠的男子,想不到是个女人。”

    “呵呵,在我姐姐面前,潘安和卫玠都不算什么。”叶儿抿着嘴笑道,“姐妹们之所以来这里,姐姐的号召力是一个原因,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嘛,就是这花坊本身喽。”

    “花坊本身?”郑直细细思索,“你是说,你们是冲凤求凰这三个字来的?”

    “直哥哥好聪明!”叶儿笑着拍拍手,“我们不是尼姑,作为女子总是要嫁人心里才踏实,这凤求凰虽说也是教坊,却是有门槛的,要么富甲一方,要么俊男才子,要么家世显赫,要么是达官贵人。姐妹们唱歌演舞,若是遇到情投意合的人,因为本来就赎了身的,立即就可以嫁人,故而名曰凤求凰,嘻嘻。这楼里可是百凤齐鸣哦!”

    “怪不得往这楼上来的人特别多,”郑直也笑了,“你家姐姐真是个聪明女子,想出这么个噱头广开客源。”

    “我姐姐要是听到你这么夸奖她,”叶儿眨眼一笑,“一定会高兴坏的。”

    “对了!”郑直话锋一转,给她倒上一杯酒,犹豫了一下道:“你,和孔伶还有联系吗?”

    “伶儿姐?有啊!”叶儿嘻嘻一笑,“我和她亲得可像亲姐妹呢!”

    “是吗?呵呵,”郑直笑了笑,叶儿发现他好像紧张起来。“那……她现在,还好吗?”说完,郑直忽然有些后悔起来。叶儿和她如果亲如姐妹,那肯定也知道她捅了自己的事,我还打听她,是不是太作贱自己了?他惶急起身:“时候不早了,我,我该走了。”

    “别!”叶儿连忙起身按住他,“你再坐会儿,说到伶儿姐,我还要问你呢。”

    “哎?”郑直疑惑地看着她瞪得溜圆的杏眼,“问我什么?”

    “哼!”叶儿说,“你在西凉的时候怎么惹到她了?她一回长安就高热不退,大病不起!”

    “那她现在怎么样了?”郑直关切地问道。

    “她病好以后,嫁人啦!”叶儿摇摇头说,“男方是个挺俊俏的人儿,虽然配我伶儿姐要差远了。”

    “是吗?”郑直感觉胸口收紧了一下,有些抽痛。叶儿敏锐地捕捉到他眼中闪过的悲伤,扑哧一笑,伸手拍在他胳膊上:“我跟你说笑呢,直哥哥,瞧把你紧张的。”

    郑直呵呵一笑,脸红起来,“是吗?”他端起酒杯笑道,“我没有啊。”说完一饮,才发现酒杯是空的,急忙尴尬地放在桌上。

    “伶儿姐和你既然都避而不说你们发生了什么事,那我就不问了。”叶儿收起笑脸认真地说,“但是伶儿姐真的大病了一场,我想,有一多半是因为某人伤了她的心哦。”

    那个“某人”指的是谁,两人心照不宣。郑直倒上酒,吞一杯,不再说话。两人沉默地坐了一会儿,气氛越来越尴尬,郑直又看看天,快到亥时了。他起身道:“我想我该走了。”

    “坐下。”叶儿盯着他说,口气不容置疑,“现在走,你将来一定会后悔。”

    郑直怔怔地看着她,缓缓坐回位子上。

    突然传来歌声,听上去好像在很远的远方,却又似乎就近在咫尺之间。周围的人都注意到了,整个楼都静了下来。于是那歌声更加清晰。那是什么样的人唱的,竟然如此动听,宛如余音绕梁一般直抵人心:

    寒冰千刃兮难封我忧思,难封忧思兮郎不连妾袂,不连妾袂兮心碎似镜毁,心似毁镜兮盼你为我圆,朝朝顾兮夜夜等,君兮君兮何时来?

    郑直像一尊雕像一般呆住了。这个声音是那么难忘,多少次在梦中听到,醒来时犹在耳畔回响。他看向叶儿,刹那间明白了一切。“刚才那曲就是你姐姐唱的吗?”他问叶儿。叶儿点点头起身,“凤求凰,这个名字其实是姐姐专门写给一个人看的。”

    “你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你口口声声喊的这个姐姐,就是孔伶!”郑直忿然起身道。

    “你其实早猜到是她了,为什么还要装做不知?”叶儿笑了笑,“你是不是害怕再见到我姐姐?”

    “我……”郑直语塞,坐回位子上,自斟自饮,不再看她。

    “默认了?”叶儿叹口气,“你们男人总是这样。知不知道隐藏真感情会伤害到别人?泫哥哥就不像你,他喜欢伶儿姐,从来就没有掩饰过。真搞不明白伶儿姐为什么会看上你。”

    一阵暗香忽然袭来。就在周围的人还在对刚才那曲优美的歌声议论纷纷的时候,一个女子悄然来到珠帘外。

    郑直又是心中一紧,手上顿了一下,又拿起酒杯猛饮一口。

    “你去忙吧,叶儿。”那女子说着,声音还是那样温软动人。

    叶儿撩起珠帘走了。她轻轻走进来,静静在郑直对面坐下。没有发出一丝声响,宛如鬼魅。

    郑直埋着头喝酒,心情十分复杂。为什么不敢抬头?我该怎么面对她?他终于明白自己是期待见到她的,但是也确实害怕见到她。

    因为不知道怎么开始。

    所以一直埋着头饮酒。

    两人都沉默着,气氛变得奇怪起来。郑直没有抬头,却感到那双眼睛一直注视着自己,就好像从未移开过一般。

    你好吗?

    啊,是你啊?

    呵,好久不见?

    原来是你……你还好吗?

    听说你病了,没事吧?

    ……

    郑直想了很多话,却都觉得不合适。他不住地喝酒,看在孔伶眼中却是傻得可爱。

    我的担心太多余了,他看上去比我还要慌乱呢。孔伶轻轻笑了笑,开口打破僵局:“你再这么一直喝下去,会醉的。”

    郑直颤了一下,放下酒杯。

    “听说……你病了。好些了吗?”他犹豫了好一会儿道。

    “早就好啦。不信你看看。”孔伶吃吃笑着。郑直垂着头坐着,让她想起犯错的孩子给母亲交代错误。

    “哦……那就好。”郑直仍是垂着头,附和着说。心里无数次告诉自己抬起头,却总是没有这样做,彷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按着自己后脑,逼他抬不起来。

    “你不想仔细看看我现在的样子吗?”孔伶仍是吃吃笑着,见到郑直这样,正印证了她自己在他心中的位置。察觉到这一点,她高兴不已,如往日般柔声唤道:

    “郑郎。”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