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了私窑，很多开销大的生意都需要停止，我打算辞掉一半的店工，关二十间铺子。”花柔见他被说动了，兴奋地握着可儿的手。
“一半的店工，是多少人？”郑直问道。
“两千多人吧。如果不辞掉的话，很难维持日常开销了。”花柔说。
“不行。不能辞掉。两千多人就是两千多户，现在快入冬了，你让他们如何营生？”郑直摇摇头，“这样。他们原来做工时间减半，鳞次错开工时；工钱减四成，实话告诉他们花家的困难；同时实行改革，给每家店每个员工编号，每月开除所有偷懒的人里面号数最小的人，奖励最用工的三位员工。你不是新得了四万两银子？拿来张罗些新的生意，容纳冗余的员工。勤劳聪明老实三者占全的可委任行业总管；三者占二的可委以店面主管；三者占一得可委以工长。你看这样如何？”
花柔和可儿都一脸惊讶，“这……你怎么想到这种办法的？”
“呵，这办法不好吗？”他抱肘笑着。
“好！太好了！”花柔笑道，“你干脆辞了官，来给我当大总管吧！”
“呵呵，我三者只占一，最多只能当个工长。”他笑道。
“哪一个？”可儿眨眨眼问道，“聪明？”
“勤劳。”郑直说，“要做生意，光聪明和老实作用都小，关键是要勤劳，肯做事。不过刚才说的都是之后的事了。现在我来想想怎么才能保住花府。”他在屋里踱了一圈，仰头长叹一声：“除非铁豹和任美贞会将私开银窑的罪扛下来，而车正恶和赵丸又不会乱说话，”他转头看向花柔，“这一年来你送给赵丸不少金银啊，他交代罪状的时候一定会把你牵扯出来的。”
“那我就说是被逼无奈的如何？”花柔问道，“就说这次吧。他把我关起来****一万两银子，要不是公主来了问起我，吓破他狗胆，我还出不来呢。”
“至于铁豹和任美贞，他们把文契都拿去了，到时候是百口莫辩；车正恶比较麻烦，”花柔咬着嘴唇想了会儿，还是无计可施，“他最近一直躲在府里，大小事情都是通过信鸽和外面联系。要是上次杀车老二那人连他也杀了就好了。”
“呵。”郑直笑笑，“总是寄希望于他人，可不是好事哦。既然你决定不走，那就快些回府准备接下来的事务吧。”
花柔问道：“你不跟我一起回去吗？要是路上再出来个射箭的，谁替我挡啊？”说完，咯咯直笑。
“铁任他们大概正忙着和封矿的军队周旋，哪有心思派刺客来？这段时间你就呆在花府里不要出门，可保无虞。”郑直说，“我要回京述职了。车正恶那边嘛，既然你想借刀杀人，就自己好好想想。”
花柔从他眼中读到些什么，点点头，招呼可儿告辞走了。临出门时她忽然回头说：“郑直。你其实一点都不正直。”
郑直微微一笑：“如果直能至正，我是不会走弯路的。”
是日下午，姬魅与众侍呆在梁山顶上，俯瞰层峦叠嶂的群峰锯齿一样地绵延到天边。火红的枫叶漫山遍野，彷佛给梁山穿了件金色的大衣，景致十分绚烂。她并膝坐在树下饮茶食点。惬意的凉风拂过颈窝，撩起长长青丝，撩起片片红叶，撩起心中的思念。她闭上眼感受着凉风的抚摸，仰起下巴轻轻吐出一口气，才又睁开眼，纷纷秋叶如花飘下，落在头上，落在衣服上，落在裙子上。
啊。真美。
“你也过来坐啊，陈冲！”她笑着朝在不远处哨望的男子道。侍卫们在那边另围了一摊，长枪架在一起，喝酒聊天，连佑冲也凑过去听他们说那些不大不小的话，觉得很有意思。所有的侍卫里面，只有陈冲永远保持着最高的警惕，坐一会儿便要起身望两三次。
“为什么不干脆坐过来？”姬魅弯起笑眼看着他道。陈冲盘膝在她身边坐下，微微红了脸，“我嘴笨，不会吟诗作赋，……不会说话。”
姬魅扑哧一笑，“谁要你非说话不可？陪我坐坐，省得你一会儿又起来走两趟，看得我都累。好不容易出来散散心，你放轻松点吧！以前可不是这样啊。”
“以前你是我师姐，身份普通，”陈冲俯手拿起一只梨，飞快地削着，不一会儿就削完了。皮薄而不断，堪称绝活。他递给姬魅，说：“现在你可是长悦公主，堂堂皇帝长女，身份显赫。”
“有什么区别吗？”姬魅翘起兰指接过梨问道，“我还是我啊！”
陈冲紧闭眼死命地想了一会儿，“这么说吧！以前我看你就像看家中假山上的凉亭，抬一抬头就能看到，走上两步就能挨着；现在我看你就像看这山顶的枫叶，死命地仰头才能看到，走上半天来到山顶，也抓不住，飘走了。”他见姬魅愣住了，以为说错了话，急低了头拿起一只橘子来切，慌忙中割破食指，殷红的血从指尖流出来。
“怎么这么不小心？”姬魅见状，急忙倒出清水冲掉流出来的血，拿手绢紧紧给他绑住。陈冲一惊，被她两只手握住的手心开始发烫，这感觉传递到全身，彷佛心口被人用力顶了一下，满脸发烧。
“别看，什么事都没有。”石俊小声对一群侍卫说。大家强装镇定地饮酒闲谈。
姬魅给他按着伤口，仰起头正迎到他灼热的目光。那是感激的喜悦，是爱恋的热切，是幸福的温柔。
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
嫁给他。
姬魅一惊，松开手，低下头，缩回身去，取笑他道：“笨瓜，你在想什么呢？压住伤口，不然还会渗出来的。”
如果是杨泫，也许会深情地说：“那一刻，我看见天下最美的风景。”
如果是郑直，也许会开玩笑地说：“这是我受过的最幸福的伤。”
但他是陈冲。他嘿嘿一笑，摸摸后脑勺：
“没什么，嘿嘿，没什么。”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