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伍壹章 传旨慰伤语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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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姬文仔细地默读着那支刚从皇帝军营发来的圣旨,读了一遍,又读一遍,觉得这不像是一贯冷静的父皇做的决定,但看那字迹印信,又确是皇帝手书无疑。他轻轻叹口气。父皇要么是太信任郑直的能力,要么是根本不信郑直。

    姬文突然想到,此事会不会和他那个长悦姐姐有关?

    他腾地起身,说:“陈冲,石俊。”二人答道:“在。”“你二人点起一万马弓手,随我去郑直营中宣旨。赵弘将军暂代太守职,其余诸将,协同守城。”众将答道:“领命!”姬文便引军出发,时已酉时雨停云散,一轮血红的夕阳挂在天边,照得每个人都热血***。

    姬文束甲毕,翻身上马,轻轻拍拍那赤兔马脖颈:“烈火,我们走。”那马长嘶一声,撒开四蹄奔起来。陈冲也吹声口哨,催动照夜紧跟着烈火。一万骑兵撒开马蹄狂奔起来,隆隆声震得武威城也随之颤动。

    跑出六十余里,前去轮番哨探的侦察兵勒住马禀报说:“太子殿下,前方刚打过仗,弃下很多尸体。”姬文便引军向前,逐渐可以闻到弥散在空中的血腥气息。待来到那黑鸟盘旋的战场时,除了陈冲,无人不为那浓烈的气味犯恶。除了正中被收拾出一条十丈阔的路来,两旁摆满了横七竖八的尸体,各色腐鸟畅快地享用着美餐,远远地还有几十只狼警觉地看着他们,满嘴脸血污。

    姬文放慢脚步,边行边看,忽而问道:“为何只有突厥人尸体?”

    陈冲说:“可能郑直已经将西凉军尸体收拾了吧。砍了这么多条狗,我光看着都觉得惬意!”

    姬文穿过尸场,这才看到前方耸立着八排十一纵计八十七个小坟包。他打马向前,见每一坟头上都写着“西凉谁谁某年月日英勇”字样。石俊叹息了一声。他以前在长安做捕头,查过凶杀,见过灭门,那时见到一家十几几十口子躺在一起,已经很震撼了。如今看到这绵延到天边的尸海,整齐的坟头,老树昏鸦,夕阳西下,才有了小巫见大巫的感觉。

    姬文说:“石俊,你引五千军士收拾战场。注意尸体远离水源,不要引发瘟疫。”石俊领命引五千人去,陈冲心知久留辄士气怠惰,便传令其余人点起火把继续前进。又奔出二十来里,侦察兵来报,说前方便是西凉军营寨,与西突厥人军营相去只十里。

    那郑直正在慰问伤兵,忽听说太子引军来了,急忙率众将出寨相迎。姬文见众将无人不是一身血污尚未洗,赞道:“将军且如此,壮士何番样!不愧是王叔的西凉军!”叫陈冲在寨后另起一营,安顿军士。郑直请太子入中军,姬文拿出圣旨,道:“郑直接旨。”郑直与众将慌忙跪下。

    姬文缓缓读道:

    “朕闻凉王崩命,悲痛万分,又闻凉王传位于汝,命你继承遗志,朕乃稍安。朕今封你为新凉王,即引本部军马击退来胡,救出郡主,夺回玉门。朕即引三军坚壁清野,慢步缓行,计七月廿六至玉门,若见玉门未收复,则贬汝为侯;再迟一天,则为庶民;廿八之后,唯有死耳。”

    郑直叩头:“臣遵旨,谢主隆恩。”接过旨来收好,就令将出野味来款待太子,说:“太子殿下稍歇,我等换套衣服再来作陪。”

    姬文说:“凉王与众将颇有劳累,不必相陪,自便。”

    郑直便与众将出帐来,见他们都愁眉不展,笑道:“不用担心,距二十六尚有八天时间。今天小胜了一仗,又慌慌张张地扎营,想必大家都累了。去洗洗风尘,再慰劳一下各部军士。”

    众将领命,各自散去,唯有龙兴跟着郑直边走边说:“大帅,我觉得就咱们四万军马,要打下那座营寨,还要夺回玉门关,是不是太难了?我是说,如果他们不出击,那我们岂不是逼着要强攻敌营?”

    郑直说:“敌人仗着有郡主和切力兀在,此二人一可作谈判筹码,一熟悉我军情况,再加上新败不服,一定会主动出击的。”他抖抖眉毛,拍拍这个年方十八的小战士,说:“你也回去休息,今天表现不错。举了一天的盾,很累吧。”

    龙兴摇摇头,“不累。”

    郑直笑了笑,说:“不要太勉强,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一口也吃不成胖子。去休息吧,明天我还需要你。”龙兴兴奋地眨眨眼,凉王说需要我?他高兴地用力点点头,飞奔走了。

    郑直回帐卸甲,交给军士擦洗,自己胡乱地洗个澡,束起头发,回到中军帐来。却不见一人。忙问门禁,军士答道:“太子殿下去慰问伤兵去了。”郑直连忙转到伤兵帐,寻了几处,却见太子正握着一个伤兵的手,对他们讲着什么。

    “……于是那个人就问老虎,说我摸一下你的****,你别生气,好不好?”他学着胆小的腔调,挤眉弄眼,有几个伤兵嘿嘿笑了笑。太子继续说:“那老虎‘喵’了一声,转过身去,把****对着他。那人大着胆子摸了一下,兴奋地跑回家告诉老婆:‘刚才我摸了老虎****!我赢了!’他老婆懒懒地问:‘哪只老虎?嗷嗷叫的还是喵喵叫的?’他说是喵喵叫的,他老婆跳起来就给他一巴掌:‘叫你摸得母猫!’”

    众伤兵哈哈大笑,太子又说:“那男人捂着脸跑上山,又找老虎,这次看到一只比之前那只老虎大得多的畜牲,浑身斑斓,走上前埋怨道:‘唉,老婆让我摸老虎****,我又不知道老虎长什么样。你是不是?叫声来听听。’”

    “那老虎嗷地长啸一声,吓得他三魂立时散了两魂。谁知那老虎不吃他,只是摇摇头,却忽然开口:‘回去摸你老婆****吧,胆小鬼。’那男人叹口气,”太子顿了顿,吸引住所有人注意,然后才学着卑微的样子,说:“那比摸你的****还难咧!”说完在一个伤兵脸上摸了一下,众军士愣了一下,先后想出名堂来,纷纷大笑。

    姬文轻轻拍了拍那小伤兵臊红的脸,说:“等仗打完了,本王给你说个媳妇儿,摸不得****的那种。”

    那伤兵笑笑,说:“家里已经说了一个,等我回去就结婚,……也不知摸不摸得。”众兵士又哄笑。郑直见姬文和军士打成一片,心中叹服。

    虽然长着一张精致的脸,他却不像深宫重殿长大的其他纨绔般娇贵。这在歌舞升平的长安浮华风气中,实在是难得。姬文回头看到郑直,起身说:“你们好好养伤,朝廷自有抚恤。”

    众兵谢过,姬文便拉着郑直出帐来,笑着说:“这仗打得漂亮,凉王。”郑直说:“托皇上洪福,将士们英勇。”姬文背着双手仰望星空:“卫和兄,你对于皇上的旨意,可有不满呢?八日内拿下玉门,可非易事啊。”

    郑直略一思索,说:“敌人势众,除非用奇兵,否则难以速胜。”

    姬文说:“所以我领了一万骑兵来,助你一臂之力。”

    郑直看着他,半晌才说:“多谢太子,只是此行甚险,臣可不愿失陷了殿下。”

    姬文拍拍他肩膀:“卫和兄,我以前和宫里的禁军比武,从小到大没有输过一次,你知道为什么吗?”

    郑直摇摇头:“臣不知。”

    姬文说:“因为他们知道我是太子,所以不敢胜我。然而我第一次戴上面具,就输给了一个人。那个时候我才明白老师说的‘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句话的意义。在见到陈冲之前,我不过是只井蛙而已。后来又遇到你,我更是震惊无比。你和其他将军不同。他们都喜欢夸耀自己的战功,多勇而少智,且容易骄傲自满;而你却谦恭得好像并未出力一般。我知道西凉军士骁勇,但是如果没有你城楼上说的那番话,如果没有你身先士卒冲入敌阵,断然难有今日之胜啊!”

    郑直说:“殿下过誉了,臣未能全军而胜,已然次了一智。”

    姬文笑笑:“破军次之?你可知这营中有多少人在议论你指挥得当,作战勇猛?赤鬼将军,你不也说了这是场你死我活的硬战么?”

    郑直说:“敌众我寡,背城一战,非决死不能胜。怒士赏卒,皆为强军,然战争终归是涂炭生灵的事,杀敌乃不得已,臣并不以此为傲。”

    姬文欣赏地点点头:“你的想法与将军们实在相去甚远,同样是一场战斗,竟会产生相反的评价。呵,所以我才很想像你一样,独引一军出阵杀敌,体味一下这究竟是什么样的感觉。”

    郑直想了想,说:“殿下既然如此说,臣明日便为殿下安排一次出阵机会如何?只是奔袭玉门之事甚险,臣宁愿亲往,亦不敢劳动殿下。”

    姬文点点头,表示同意。郑直又说:“臣想借陈冲一用。”

    姬文说:“我明日引陈冲石俊同去你中军,这一万军马,随你调遣。”两人相视一笑,郑直拱手言谢,道别回营。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