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伍零章 身先士卒斩千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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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直见敌军阵型不整,笑着说:“哦?那反而好了。”于是吩咐众将,如此如此。当下骑兵不动,步军弓兵变作丛字阵。耳中听到对面号角声,达连提果然引着全军潮水般冲杀过来,喊声震天。

    郑直噌地拔出玉泽剑,弓箭手引箭拉弦;他待到敌人前军快进入射程,挥剑一指,各卒长纷纷喝道:“放!”西突厥人听见对面嗡地一声沉闷响,紧接着铺天盖地的箭矢下雨般劈头飞来,登时射死数百人马,其余中箭带伤着逾千。

    郑直传令道:“自由射击!”于是九千弓箭手以卒为单位,接连不停放箭,达连提阵型渐散,却仍喊道:“不许退!都给我冲!”郑直命人摇动黑旗,张众望见,喊声:“弟兄们!上!”引着一万骑兵从侧翼冲出,直掠敌阵,会弓马的放箭,其余夹枪直冲,杀得西突厥人右翼大乱。

    一个达干报告:“可汗!右翼被敌人骑兵切掉了!”达连提骂道:“慌什么!敌人可是西凉军!手下败将!我们直取帅旗!”说完引军奔郑直杀来,又被射死无数。

    郑直见时机已成熟,拉下面罩,回视步军喊道:“西凉必胜!”纵马当先杀奔出去。龙兴带领刀牌手怒喊着紧随其后。待到短兵相接时,西突厥人才发现这些西凉军皆不惧死,哪怕中箭,只要不倒,仍狂吼着杀过来,大有拼命之势。刀牌手挺着盾不停地往前面冲,钢刀只管望人剁,伺机还射出飞镖来。枪兵在后拿枪乱搠,还有弓箭手瞅空放冷箭掩护。西突厥中刀中枪,自相践踏,死伤不计其数,直杀得血水染红了整片战场,浸湿了脚下泥土。

    郑直初时杀得几十人,尚且还有些冷静,战到酣热,越发不能控制自己,走马在敌阵中往来厮杀,专拣着人多的地方去,所过之处敌人尽皆扑尸。马被打倒,顺手捡柄剑又继续冲杀。一口气砍坏十六把长剑,独身杀入敌阵垓心。有诗叹道:

    将军入阵勇杀敌,黯灭难抑魔性起,阴阴鬼脸狰狞笑,霍霍剑过血透衣。

    两军交锋不过两刻钟,达连提部大败,弃下漫山遍野的尸体,仅带着千余人仓惶逃走。三军聚拢计点,只伤了三百来人,战亡不过百人,却歼敌近三万人。众将对于这样一个结果纷纷欣喜若狂。这是奇迹啊!

    张众忽然问:“大帅在哪?”众将这才想起来还没看到郑直。忙问掌旗兵,那人说:“大帅冲得太快,孤身入阵去了。”贾并急忙令兵寻找,顺便结果地上那些还没死的西突厥人。龙兴朝前方望去,指着一处说:“看!”

    众人抬眼看去,在远处,天地相交的地方,突兀地立着一根枯死的树桩。

    “看什么呀?”贾冉问道。

    那树桩忽然动了一下,众人这才看清楚,原来是个人,急忙奔过去,于路尽是支离破碎的西突厥人残躯映入眼中,连这些久经战阵的老将都看得心惊肉跳。众人跑得近了,才看清是大帅背影,只见他从头到脚都染满血污,盔顶马尾还在兀自啪嗒滴血,右手玉泽剑透着森森戾气,左手长剑上尚有血痕,已满是缺口裂纹。

    大帅独自一人杀到这里?何以这些人都被斩得稀烂?张众瞥了瞥地上散乱的头手腿脚,心肝脑肠,打了这么多年仗,忽然却有了想吐的冲动。他急忙用手捂住,抬眼看众将,不少人都有同样的感觉。闻着空气中的腥臭,已有不少狼群远远地觊觎着这片修罗场,发出悚人的长嚎。

    众人不约而同地对郑直有了莫名的恐惧,站在离他三丈外,贾并试探地喊道:“大帅?”

    郑直忽然抬脚,吓了大伙一跳。他缓缓转身,收起骇人的面罩,露出平淡无奇的脸。见众人眼光复杂地看着自己,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龙兴说:“大帅,我们胜了!我们斩首三万哪!”

    郑直看着满地碎尸,腥臭直扑鼻中,忍不住搅动五脏,急忙捂着嘴,好一会儿才缓过来。他扔掉残剑,不再去看那惨景。转身背过众人说:“传令三军,继续向前。直到敌军十里外再做休整。”

    张众问他:“大帅,您不需要休息一下吗?”

    郑直回头抛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不知道为什么,我现在感觉好极了。”说完翻身上马,信步朝前踱去。

    众将悚然。张众见贾并看着郑直的背影发痴,走到身边问他:“在想什么?”

    贾并叹道:“我在想,幸好他是自己人。你呢?”

    张众喃喃地说:“和你一样。我估计大帅一个人便斩了上千人,他却还轻松地问我们‘发生什么事了’……真是鬼神一般的男子。”

    达连提战败,一路狂奔回到大帐,时帐中诸人还在宴饮,一见到他狼狈样,登时哈哈大笑。折罗骂道:“看你这熊样,想是吃了败仗吧?狗崽子,还想和庆密睡觉呢!”

    庆密却皱了皱眉,说:“父汗,达连提出军不过三个时辰,从这里到武威有百里,再快也是不能走上一个来回的。”

    特穆勒点点头,问道:“达连提,你是在半路上遇到敌军的?”

    达连提伏在地上,向大汗王哭诉:“我带兵走出刚三十里,便遇到伏兵偷袭,我军奋力死战,无奈寡不敌众。我砍了一百来个西凉军,欲向前以死报答大汗王和庆密特勤,却被部下们抱住,这才飞奔回来禀报大汗王,请大汗王为我死去的部众报仇啊!”

    庆密听罢眉飞眼笑,款扭腰肢走到他面前说:“达连提,我的百人斩英雄,你让我恨这白天如此漫长!我今夜一定要和你在一起,但是现在,让我看看你那让敌人身死命残的刀好吗?”

    达连提如此近距离看到庆密,听着她蜜糖一般的声音称自己是英雄,骨头都酥了,忙不迭地抽出腰刀,呈给庆密。庆密接过刀边看边回到座位上,回身忽然变脸:“来人!把达连提给我绑了!”

    军士领命,便将达连提不由分说困绑起来,丢在特穆勒面前。庆密眯眼笑道:“达连提,你以为我是傻瓜吗?你这口刀若砍了一百来人,早就卷了!不过,我倒是很乐意用它来结果你的狗命!”达连提见被戳穿,连声告饶。

    庆密便问:“你老实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待会儿我派出去的探子就回来,你要是敢说半分假话,我先割了你两只鸟蛋!”

    达连提只得将轻敌急战,被杀得大败的前后说给众人听,说完哭道:“我部落的三万个男丁都没了,大汗,您一定要替我报仇啊!”

    庆密听罢呵呵直笑,说:“你还真是可怜,我就赏你个吻安慰安慰吧!”

    达连提见她真的走过来,心中暗自窃喜,连连磕头:“多谢庆密特勤!”

    庆密摸摸他脸,娇笑着说:“你把眼睛闭上。”达连提飞快地闭上眼,同时还撅起嘴巴,等着一吻美人香泽。听见周围人一阵惊呼,他还在想:叫吧,叫吧。老子死了三万部众才换来庆密一个吻,亏大了,就是要你们羡慕羡慕才好。

    达连提人头落地的时候,还是一脸得意地撅着嘴唇。庆密扔掉刀,环顾众人说:“还有骄慢又愚蠢的,这就是下场。”众头领默默无语,心想这头母狼果然不是好惹的。

    不一会儿哨兵回营,报说:“西凉军在距此十里外下营。小人看那营盘,估摸约有四万人。”特穆勒惊道:“四万人?”那哨兵肯定地说:“凭小人十年来查营经验看,按那座营规格,驻军不会少于四万。”特穆勒道:“会不会是敌人虚张声势?达连提遇到时便说是四万人,打了一场仗下来,我军全军覆没,敌人毫发未伤?我不信!”

    折罗起身道:“管他那么多,父汗,我愿引两万骑兵,踏碎他营盘回来!”庆密止住一贯冲动的弟弟:“头脑简单的东西!敌人敢距我们如此近下寨,难道不会防着你去奔袭?”

    折罗被她一骂,乖乖坐下,口中却不依地说:“就你聪明!那你说,该怎么办?让他们顺利安营,再骑到我们脖子上来拉屎?”

    庆密说:“父汗,虽然达连提的部众是支弱旅,但是也不至于被西凉军不伤手足而全歼。如今未知敌军众寡,我们先摸清虚实,再做打算亦未迟。只要那小姑娘还在我们手上,即便是姬朝中央军来,想必也不敢轻举妄动。”

    特穆勒点点头,对哨兵说:“再去探来,越仔细越好!”又对众头领说:“大家都先各自回营去,整顿军士,今晚睡觉要睁一只眼。”众人纷纷行礼,退出帐去。庆密和折罗也分别领有两万部众,当下也先后出帐去了。特穆勒忽然叫住折罗,他便返回来,问道:“还有什么事吗,父汗?”

    “折罗啊,别忘了你可是叶护。平时多向庆密学习,用用脑子,光有一身蛮力是无法统领整个汗国的。庆密可比你像头狼多了。你如果不想狼王的位置动摇,可要努力呀!”

    折罗强烈压抑住心中的不满:“我记住了,父汗。”再回身出帐,看到庆密站在营门外,眯着眼睛朝他一笑,然后一甩马鞭,单骑朝敌营方向驰去。

    她的判断是正确的,郑直果然命贾并贾冉父子引了一万人,在密林中埋伏等待。直到营寨建好,才鸣金收兵。庆密远远地下了马,步行穿入林中,只等天黑透,便去抓个巡逻的西凉军士回来。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