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直说:“多谢孔姑娘美意。房间很舒适,只是直不能住这里。”
“为什么?”孔伶笑问道。
“你安排的房间,左边是孔姑娘,右边是叶儿。楼上楼下全是女子……实在不便。”
两女子听完咯咯直笑,郑直亦笑。叶儿说:“姐姐却是故意这么安排的。她怕郑公子晚上‘梦游’,不能好好休息,故而安排你在此房,让我多看着点。”
“叶儿,你姐姐安排这样一个房间,只怕没有哪个男子不‘梦游’喽。”郑直看看已过子时,这时候去陈府确实不便。只是住这里……
孔伶见他犹豫那憨样,笑着说:“我们这楼上楼下都是弱女子,你还怕被吃了不成?”
郑直笑着摇摇头;“岂敢,我哪够你们吃的?古有坐怀不乱柳下惠,今有夹户安睡郑卫和。”
“呵呵,直哥哥说话也是一道一道的,却比泫哥哥有趣呢。”叶儿掩口笑道。
忽然一道闪电划破苍穹,紧接着便是炸雷响,不多时噼里啪啦下起雨来,激起阵阵水雾。孔伶站在门外凭栏看了一会儿烟雨朦胧的长安城,回头对郑直说:“郑公子,好生歇息,奴家告退……”两人四目相对,她眼中竟有别样哀愁,令人怜惜。
郑直不由得又是一心动,张口欲言,但见她们已走,只得摇摇头。回屋关上门,吹了灯,宽衣便睡。却睡不着,只得披衣起身,又抽出剑来,坐在黑暗中凝视那寒光流动的剑身。
忽而听到门外风动,一道黑影掠过直扑孔伶房间,他心中一紧,但又颇为踌躇,直到听得“啊~”一女声尖叫,扬而顿止,他才疾步冲出房来,雨大风急,别人却是没察觉到这动静。他急拍孔伶的房门。
“孔姑娘?”他大声喊道。又连续拍门,里面没人应声。郑直一急,挥剑划破房门,冲进来看时,只见到孔伶惊恐地缩在床上,衣衫褴褛头发蓬乱,直拿床单掩身,口中哀哀喊道:“不要……不要……”
郑直环顾了一下周围,感觉不到别人气息,又见孔伶房中窗户大开,料想那人必已遁走,便收了剑,想过去安慰孔伶。岂料孔伶挣扎着拼命往床角缩,眼神满是惊恐。他只以为她是惊吓过度,便在床边上坐下,不再往前,微笑着轻声说道:“没事了,孔姑娘。”
他目光柔和地看着这个楚楚可怜,与台上风光无限判若两人的孔伶。孔伶胆怯地看了他一眼,又急忙缩回去,把头埋在肩膀里。
郑直笑了,心想她毕竟是女子,柔弱是与生俱来的。便伸手去扶她肩头,“别害怕,孔姑娘。没事了。”孰料孔伶突然抓住他按在肩上的手,一脸狡黠地笑道:“郑公子,你舍得奴家了?”
郑直一惊,急抽手,却被她牢牢按住,当下诧异至极,“孔姑娘,你这是……”还没说完,觉得神智有些昏沉,连忙甩头,却更加糊涂,朦胧中看到孔伶吃吃笑意,心下连呼“上当”,旋即人事不省。
第二日醒来已是日上三竿。他只觉得头痛欲裂,环顾四周,却是在自己房里。“南柯一梦?”他轻声笑道,拍了拍头,伸手碰到一件柔软之物,拿过来看却是件肚兜,吓得他连忙甩开。四下看时,那钗和剑都放在桌上,藏夺经也安然藏在床垫下。衣服却一件也找不到。门外有人听得屋内动静,轻轻叩门道:“直哥哥你醒了么?”却是叶儿。郑直慌忙跳上床裹住身体,将肚兜胡乱塞到被子里,应声道:“嗯……醒了。”
叶儿便吱嘎一声推门进来,见到他裹得严严实实地,忍俊不禁,在桌上放下一堆衣服,道:“直哥哥,你留在姐姐房里的衣服,姐姐已经吩咐拿去洗了。这是姐姐新买的,你换上吧。”
郑直听完满脸通红,急伸手说,“叶儿,你听我解释……”却不小心带出那肚兜,飘落在地上。叶儿眼前一喜,俯身捡起来,嗔怪道:“怪不得姐姐说遍寻不到她的宝贝肚兜,原来被直哥哥藏在被窝里。想不到直哥哥表面斯斯文文,却也会暗地偷腥呢,只是做得太不干净了罢?”
郑直羞赧无比,急忙争辩:“叶儿你误会了!我没有……”却见得叶儿扑哧一笑:“做就做了呗,还怕承认羞人么?我又不会笑话你,直哥哥。”
“我没有!”郑直正色说道。
叶儿见他生气了,不怒反喜,笑着说:“伶姐姐果然没有看错人,只是这‘郑郎雨夜闯香房’的事已坊内皆知,再加上姐姐门上的剑痕,直哥哥怕是百口莫辩了。你快换好衣服到前厅去吧。姐姐在那等你。”说完关上门走了。
郑直急跳下床,穿好衣服,拿了剑,冲出门来到前厅,那孔伶正捧了琵琶唱《水仙子?夜妆》,下面一干女子围着听曲。恰巧唱到“忽闻玉阶响,可是郑郎”。那些女子看到郑直,纷纷笑起来,一个伶俐的女孩拿腔唱道“正是郑郎”,引来一阵大笑。
郑直脸一红,竟呆住了。
那女孩又道:“郑郎来找姐姐,我们散了罢。”说完一干女子嘻嘻哈哈四散走掉了。
孔伶放下琵琶,轻甩袖抚了一下身旁的凳子,转身看着呆呆站着的他,不由得又是一笑,柔声说道:“你傻站着干什么?过来坐啊。”
郑直忽而回过神来,急坐下低声问道:“你昨晚对我做了什么?”
孔伶俏脸微微一红:“郑郎……你怎么好意思反问奴家?”
“胡扯!”郑直压低声音吼道:“我对你做了什么!”
孔伶娇羞地扭开头,说:“你做了什么……你自己清楚,还好意思说……不但把衣服全扔奴家房里,还把肚兜也顺手拿去……”说得郑直坐立两难,恼羞成怒,低声吼道:“胡说!这全都是你设计诬陷我!我要告你!”
孔伶笑道:“郑公子想翻脸不认人么?那我们便同去官府罢,看看是信你还是信我?”
郑直难抑心中火气,猛地抓住她手腕喝道:“你这恶妇,我与你无冤无仇,为何坏我名声!”
孔伶骂道:“你这憨货!你初来长安半人不识,有甚名声?此事传出去,却是坏我自己招牌不是?”
郑直被她骂得一愣,想想在理,松开手问道:“这么说,昨天我……”
孔伶直直地看着他说:“郑郎,你真不记得了?”
郑直拼命地回想,却只记得自己提剑砍开房门,走进屋坐在床前,之后的事情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孔伶猛地甩开他手,恨恨地说:“原来天下男人都是一般肮脏,枉费我一片真情!你走吧!从今以后,我们谁也不认识谁!”说完扭头看向窗外。
郑直看见晶莹的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滑落。一阵风吹来,抚起她额角的青丝。她就像一株艳丽的水莲花,不胜凉风般微微颤抖着。
叹了口气,他说:“这么说,昨晚我真做了什么事?”孔伶扭过头来,两人四目相对。是因为泪水使得眼神朦胧了吗?他只觉得她是那么凄婉惹怜,眼中满是无尽的哀怨,透明而单纯,没有一丝掩饰做作,看得他竟似百爪挠心般难受。
莞尔,孔伶红着眼低了头,强颜欢笑说道:“没有。没什么……你走吧。”
郑直沉默良久,长叹一声,起身行礼道:“若孔姑娘不嫌弃……直愿娶孔姑娘为妻。”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