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求签寒山寺


本站公告

    但见许魅浅笑妍妍,柳眉轻蹙,朱唇暗启,耳穿琳琅妙玉,手戴流翠细镯,身披白丝金边衣,脚着绣花银边履,体态端庄,脚步娉婷朝这边走来。陈威哈哈一笑,对诸将道:“你们痴看甚么,此是儿妇!”诸将慌忙端正,陈冲羞得脸红,起身答道:“父亲大人,此乃师姐许魅,不是儿媳。”陈威“哦”了一声,连连摇头,暗想,“却也配得我儿。”

    待到许魅坐定,便不再多言。众人一直喝酒到深夜,只有陈夫人和许魅未饮太多醒着,其余都醉得不省人事。陈夫人吩咐家丁将诸将背入偏房安顿,又让几人将陈威父子都各自扶回房间,对许魅说道:“魅儿,我还要照顾老爷,无暇分身,冲儿那边就要叨烦你了。”

    许魅点头道:“夫人放心。”旋即来到陈冲房内,几个丫鬟已经为他卸甲宽衣,睡在被里。许魅扶陈冲坐起,见他浑身臊红,口喷秽气,身体发热而四肢冰凉,知是饮酒过量。便吩咐丫鬟端来木盆,运指在陈冲头、背上几处大穴游走,瞬时催得陈冲“唔呀”一声吐出来。吐完便喂得陈冲喝下几匙醒酒汤,见他气息逐渐平静,才将他放倒,又盖好被子。笑着看了陈冲一会儿,又伸手捋顺他额前的乱发。见他昏昏睡去,发出鼾声,起身对丫鬟说:“好了,没事了。收拾一下都回去休息吧。”说完自己也回房去了。当夜无事。

    第二天卯时三刻,陈冲醒来,略觉头痛,亦不知怎么回到房来。连看那油布包,好在丫鬟并没脱掉衾衣,所以信物还在。他取出油布包藏在床垫下,呼喊来人,沐浴更衣一番,已经辰时。出到堂来,见母亲与许魅俱在,正饮早茶。

    陈冲请过安,心中想到:父亲既然在朝廷当差,应该知道一些事情。便问陈夫人父亲何在?陈夫人答道:“老爷卯时便走了,昨天点完步兵,今天去骁骑营点骑兵。刚与魅儿说起这姑苏城,正好我要去寒山寺还愿,吃过早饭你也随我们一起去逛逛罢。”

    这边佑冲却不依了:“大哥,逛街有甚好玩?我们去虎丘林中射猎如何?也好让你看看小弟的精妙箭法。”陈冲听了来劲,但又想和母亲许魅去周围转转,他望见门前假山旁有一洼翠竹,便指着最靠外的一株竹子说道:“你说自己箭法精妙,从这里到那竹约百步,我却不要你穿甚叶子,你只要能射中竹身,便是你赢,我就随你去林中射猎。”

    虎儿撇嘴答道,“这有何难?”张弓搭箭,瞄了一眼,喊声“着”,嗖地射将出去,只听劈咔一声,那箭不偏不倚从正中钉透翠竹。陈冲奇之,拿过弓来略微一拉,想不到佑冲小小年纪已能开一石弓。说道:“我却无弓。”

    佑冲问道:“兄长能开几石?”答道,“五石弓,有么?”

    佑冲笑道,“我还以为是七八石,那便没有;五石却是有的。”说完跑回房,不多时便取得一副雕弓并箭壶出来,说道,“兄长也射一箭给小弟看看吧。”

    陈夫人笑道:“你弟弟就是喜欢这些弓啊箭啊什么的。五岁便学步射,那画眉雕弓是老爷今年才送他的生辰礼物。”

    陈冲拉拉龙弦,劲力刚好。便就箭壶内抽出一箭,张弓搭箭一瞄眼,“着”,“嗖”的一声飞矢出,正好射中佑冲先箭,将其从中劈开两半,箭簇掉在地上。佑冲拍手叫好,急急拉了大哥就要出门,陈冲只得辞过母亲和许魅,跨上照夜,佑冲也骑了匹枣红马——他却也是学了骑术的。两人引了三骑并几只猎犬,五人策马出城望虎丘而去,此处不表。

    却说陈夫人引了许魅,带上两个侍女也相继出门,来到小河边乘上小船——这姑苏城河道纵横,走路却没有行船快捷。

    许魅沿途看那城中雕檐棂格,翠柳红花,硕大的蕉叶绿油油地从院中探出头来,与幽幽碧水相映成趣,好一番婉转别致的景象,不觉入神。约三刻钟船过枫桥,来到寒山寺外。陈夫人进得大雄宝殿还了保佑陈冲平安之愿,对许魅说道:“这里的大师很是灵验,你有什么愿望,可求一支签来解。”许魅便跪在佛前摇签,不多时摇出一支,便拿去给解签的师父看,那大师接签问许魅:

    “女施主所占何事?”

    “我求姻缘。”许魅秀气地说,大眼睛定定地看着桌对面的胖和尚。

    “阿弥陀佛,”胖和尚问过许魅所说的两人生辰八字,想了一会儿,欠身说道,“女施主恕罪。这支签贫僧却不敢解也解不来。”说完口称“失陪”,便要离开。许魅急忙拉住他,笑道:“大师既然说不敢解,想是知道一些情况,怎么说解不来呢?此事于我十分重要,还望大师指点迷津。”

    胖和尚合掌说道:“阿弥陀佛,人道姻缘天注定,你却难得破此言。若要结得秦晋好,只凭心底爱金坚。”

    许魅听完大喜:“大师是说,只要我坚持,就能和他在一起是不?”

    胖和尚不置可否,继续说道:“善哉,善哉。千难万难,坚持最难;千险万险,猜忌最险。”他说完,略一施礼,便走掉了。

    许魅想道:“太好了。看来他一定会来找我,只是不知何时?”却不知晓那和尚话语前句指的是他,后句才是说自己。遂心情大好,出门与陈夫人便就那寺外逛回府去。一路上,她就像个小孩子一样东瞅西看,糖葫芦也买,泥人也买,花伞也买,杭绢也买,陈夫人与侍女皆笑她可爱。

    陈夫人忽而问她:“魅儿,你可懂针线活?”许魅问道:“您是说治病缝伤?我会!”陈夫人呵呵一笑,“不是治病,是缝补刺绣,也叫女红。”说完掏出一块手帕,上绣孔雀开屏。“这是我绣的。你若在府中呆得无聊时,我可以教你。”许魅连连点头,便又买了些针头线脑。众人玩到午时,便寻一酒楼拣?***ψ诵菹⒂梅梗路蛉宋实溃骸镑榷胛壹页宥啻κ辏醯盟愿袢绾危俊毙眵壤鲜荡鸬溃骸俺迨Φ苄愿窭诼浜浪酪逍某Γ褪怯行┏宥涫德砂摹!?br  />

    “呵呵,冲儿性格就是有些鲁莽,像他爹。”陈夫人笑了,又问:“那,你觉得什么样的女子能与冲儿般配?”许魅想了想,说道:“须得是一温柔细心的女孩,对他却又能有足够的威严,这样既能照料好他,又能约束好他。”

    陈夫人点点头,柔声说道:

    “我也是同样想法,温柔女子这江南多如牛毛,却难得像魅儿这般能令他言听计从的女孩呢。”

    许魅这才听出陈夫人言中之意,红晕飞上俏脸,憋了好一会儿,“我”、“我”,不知如何应对。陈夫人又说道:“还有我那小儿子佑冲。冲儿失踪后,我只得此一子,从小惯坏了,我和老爷说什么都不管用。所以,还希望魅儿能在府上多住一段时间,多帮我管教管教他俩,你看如何?”

    许魅无言,点头允诺。四人用过饭后又闲坐了一会儿,见下午日头甚猛,便坐船回府,路上两人各有心事。回到府后,许魅便拿出针线来学女红,她心灵手巧,又拿过医针,此事便不在话下,当即按照陈夫人的指示绣出一圈花边来。陈夫人见她聪慧如此,更加喜欢,遂又教一些难点的技法。

    忽听得门外犬吠,原来不知不觉已到酉时,两个儿子打猎回来了。两人放下女红走出去看,见陈冲拉着虎儿的手有说有笑地走进来,后面家丁手上拿着几只野兔狐狸,还有一头鹿。

    “孩儿给娘请安。”二子见到陈夫人,纷纷作揖。陈夫人便拉着虎儿一起进屋,让他讲讲射猎的情况,故意留得许魅与陈冲门外对立。

    陈冲挠挠头,嘿嘿笑道:“师姐今天玩得好么?”

    许魅点点头,也问道:“你呢,今天打到不少猎物吧?”

    这呆子便眉飞色舞地说:“师姐是不知道啊,当时我和小弟来到虎丘,转山头便瞧见一只兔子,我就让他先射,结果他骑射不准,偏了些许,却惊了兔子,你猜怎么?我骑那照夜跑得比兔子还快,一下就撵上了。我便躬身探手去抓,那小子又补一箭射中奔兔,差点没伤我手……”

    “嗯咳!”陈夫人忽然在屋内清嗓,打断了陈冲,“冲儿,今天我去街上买得一本《古文选集》,现在离晚饭还有一会儿,你先去看两篇罢,有什么不懂处,还请魅儿指点。”——这最后一句却是说给许魅听的。

    两人只好来到书房,陈冲坐下怏怏地翻着那书,“我从小就不喜欢看这些个文文词词,娘却非要我学,还要我记诵出来,却不烦人。”许魅看他那烦恼样不由得扑哧一笑:“冲师弟上得战场敌万人,想不到却败给这薄薄书册了。”陈冲也是嘿嘿一笑:“这书却比刀剑更要命。”许魅便对他说:“夫人要你看书,也是希望你能多长点学问,腹有诗书气自华,将来可寻得佳人为偶呀。”

    陈冲若有所悟地点点头:“嗯嗯,我将来要找像师姐恁般漂亮的媳妇。”

    许魅抖抖睫毛笑着说:“好,师姐助你学习,将来找个比师姐还漂亮的媳妇。”

    陈冲摇摇头,“我却不信这世间还有比师姐更美的女子。”

    待到陈威回家,大家便坐在一起吃晚饭。饭后,陈威来到院中耍了套刀法,活动活动筋骨,陈冲便跟了出来,侍立一旁。陈威忽得奇想,要他提了枪来和自己斗上一斗,看看是那剪尾厉害,还是自己的金龙刀厉害。陈冲执拗不过,便立住剪尾枪,让父亲抡刀来砍枪头。陈威却不客气,大刀抡圆用力挥砍之下,听得铛一声,迸出火光,金龙刀头已断,而剪尾枪纹丝不动,不禁叹道,“真是神兵,我儿端的是好运气。”陈冲灵光一闪,上前问道:“父亲大人,我出生那天是否有甚吉兆,运气恁般好?”

    陈威抚须思道,“……没发现什么奇怪的呀?”

    “那,我出生那年,可发生过什么大事?”

    “嗯……”陈威陷入思索,陈冲接着说,“比如说,朝廷里有没有什么大事?”

    “嗯……十八年前……”陈威想了半晌,说道,“恩,宫中是发生过什么事,却不是什么好事。”不待陈冲多问,他回忆道:

    “想当年为父还只是一名偏将,在玄武门当守门官,有一天晚上正该我当值,亥时四刻刚过,街上僻静无人,忽然来得一匹快马,传令道宫中有逆贼逃窜,叫严防四门。其时陛下尚在阴平作边防部署,不在宫中。后来又调来许多禁军一同协防,却听得逆贼出青龙门跑了,已派铁骑追赶。”

    “后来从坊间听说,原来是陛下的两位妃子,明妃与德妃同一天产子,陛下有言在先,不论男女,先生下来的妃子可立为皇后,德妃先诞下一女婴,却饮毒自尽,女婴亦不知去向,当晚子时,明妃才产下男婴。”

    “陛下归来,只得立明妃为后,就是当今皇后。并册封她诞下的男婴为当朝太子。听说当晚曾发生过禁军械斗之事,多人死伤,德妃的兄弟是一个禁军都统,武艺高强,被发现死在城外。想来那夜奔出东门者便是他了。却不知那女婴何在?”

    “陛下曾令禁军搜遍城外五十里一草一木,都未找到。有人说德妃是被皇后逼死的,还说看到那女婴被一仙鹤叼走,飞入云中,然而都是坊间传言,未可尽信。后来为父便来吴越讨贼,镇守此处。”陈威言毕,遥看着远方群星,若有所思。

    陈冲听罢,宛如遭受晴天霹雳:乖乖!若师父说得没错,那晚逃出的人就是师姐的舅舅,师姐的母亲竟是被皇后所杀?那师姐的身份若是被皇后知道,皇后会不会痛下杀手?不若让师姐就这么生活下去罢。陈冲想道,回头看屋内,许魅正在和母亲说笑,俏脸在灯下红扑扑的,煞是好看。

    不行!决不能让这蛇蝎毒妇继续嚣张下去!陈冲握紧剪尾枪,眼神坚毅,心中暗暗立誓道:

    为了师姐脸上的笑容。我陈冲起誓,即使拼了性命不要,也一定要恢复师姐身份,赶那恶妇下台!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