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入邯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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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家庄就在邯郸城西十里外,百十年前在邯郸城外百里方圆还是算得极为富庶的村庄,村庄中鸡鸣狗叫之声四下相闻,大道上人马骡车来往不绝,村民和乐,当真是笑语不绝。然而此刻却是再也找不到以前那种繁华景象了,但见断垣颓壁,井栏摧折,阡陌错断,田园荒芜,枯草瑟瑟。田野里不见耕种之马,大道上不见来往之人,竟是稀稀落落长出了绿草,却因为干旱已久而显出病态的黄色,更加显得村中死气沉沉。

    然而这条人迹久绝的路上,今日却有三人缓缓走来。瞧那来者三人,身上均是灰尘仆仆,浓重的灰尘之下似乎还掩盖着猩红的血色,一个个神色疲倦。

    时当正午,天空中灰色的云却是遮住了阳光,风雨欲来,压抑异常。雨犹未至,三人的衣服却已早湿,豆大的汗珠提前浇灌了这片干涸已久的土地。

    三人行了一段,走在最前的少年竟是一股脑坐到了地上,大口喘着粗气,紧跟着他的浓眉汉子和身披早已破烂不堪铠甲的汉子也是停了下来,站定在少年身旁,正是上官靖、荆轲、颜聚三人。

    上官靖脸上已没有了当日那般澄澈而又淡定的笑容,却是充满了痛苦与后悔,忽道:“大哥,都怪我,一时意气害得荆伯伯……”

    荆轲不待他说完便打断道:“靖弟莫要太过自责,见到颜将军这般好汉有难,拔刀相助本是应当,何况决定还是我们两人一起下的。父亲能得如此善终想必亦是心中无憾,追悔无益。靖弟莫忘了你爷爷叮嘱。”他话虽是这样说,但语气中的寒意却是令人不寒而栗。

    颜聚自然知道这寒意不是针对他和上官靖的,秦军以后或许会有点麻烦了。

    上官靖闻得荆轲最后一句话,勉力露出了一丝笑容轻轻念道:“世乱而心不乱,世浊而身不浊,乱世求侠,淡然自处。”眼中虽然还有迷茫,却是又多了一分坚定。

    空中乌云终于蓄足了势,点点晶莹的雨珠欢呼着奔向久违了的大地,奔得越来越欢。

    这干涸了近两年的土地,终于迎来了生命的甘露!

    雨越下越大,到后来直如瓢泼,清凉的气息驱尽了空中的燥热,早已布满灰尘的世间顿时被洗刷得焕然一新,被压抑许久的绿意刹那间迸发出来,盎然生机充满了整个世界。

    上官靖一跃而起,在大雨中狂奔,丝毫不在意裤子上沾满的泥浆。在这番自然的洗涤下,他终于还是没能淡然而处,露出了少年心性。

    这场及时雨,不仅涤尽了世间的燥气,带来了生命般的甘露,同时还荡尽了上官靖心头蒙上的污垢,让少年的心解脱了出来。

    荆轲和颜聚同样没有到不远处的村庄中避雨,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在雨中欢呼的上官靖。

    天地间似乎已只剩下雨珠欢快的声音。

    突然,一阵马蹄声打破了天地间的和谐,闯入了正在感悟自然的三人耳中。

    三人闻声脸色微变,现在的他们都还发挥不出本身武功的十一,若是碰上不怀好意的江湖中人只怕是还要吃亏。刚欲避到村中,哪知马奔得甚急,两匹马瞬间就奔到了三人视线中,马上汉子的声音也传入了耳中。

    “直娘贼,盼了这许久这雨也不肯下,咱们刚要行此大计就下起来了。”声音颇为粗豪,显然是惯走江湖的大汉。

    却听得另外一紫袍人打笑道:“如此说来幸好咱们早先打消了这心思,不然那时就降下雨来,哪有咱们这番机缘。”

    那粗豪汉子大笑着还欲开口,又被那紫袍人挥手阻止了,却是看见了上官靖三人。二人缰绳一提,停在了上官靖面前。

    待得二人靠近,上官靖才透过朦胧水雾看清二人面孔,但见那粗豪汉子竟是有丈二来高,生得一副方脸厚唇端鼻,一副憨厚模样,看样子便知蛮力过人;那紫袍人却是白面无须,眉清目秀,看似文弱书生,只有眼中迫人精芒警告着旁人他也不是个好惹的主。

    颜聚见得来人,将脸扭了过去,竟是不愿见到来人。原来那紫袍书生模样的人竟是当日临阵逃脱的’追风剑’林义。

    那林义本来眼睛在颜聚身上略微扫了一下便过去了,此刻见颜聚扭头不愿看他们,顿时感到奇怪,仔细地端详起他来。这一看不打紧,居然发现是仅有一面之缘的赵军统帅颜聚!

    林义的眼中闪过一丝狂喜,叫住正欲到村庄中避雨的铁塔般的大汉,大声喝道:“颜聚老儿,亏得赵王如此信任,让你去代了武安君领军,举国百姓都把希望寄托在你身上,没想到你竟然通敌卖国,葬送了我大赵五万精兵,今日我就要替天行道!”

    那铁塔大汉正疑惑怎的被林义叫了回来,听得“颜聚”二字,眼睛亦是亮了起来,待得林义说完,恨声道:“卖国通敌,人神共诛,算上我’翻天掌’余老粗一个!”他不仅个头大,嗓门也大,说起话来竟如平地起惊雷一般,唯恐旁人听不清。

    上官靖和荆轲闻言,自是知道来人是敌非友,上前一步挡在了颜聚身前。

    永远不抛弃朋友,这是他们最基本的原则。

    突听得颜聚大笑道:“你们现在知道我通敌又如何,五万赵军已灭,秦军不日便将兵临邯郸,更何况城里早有我大秦内应,你们就等着亡国吧!”

    林义和那余老粗听闻此言,脸色竟不稍变,似是早就知道事情的原委了,不过眼中却闪过一丝疑惑。

    颜聚见荆轲和上官靖还是站在他身前一动不动,又冷笑道:“可笑竟然还有人瞎了眼行侠行到我这个卖国贼身上去了!”

    林义见颜聚望着身前二人,脸上满是焦急之色,疑惑顿解,冷笑道:“颜老儿休想为你同伙开脱,我劝你们还是乖乖就擒,免受皮肉之苦!”

    上官靖自然知道颜聚先前的话是为了激自己二人离去,他可不信哪个贪生怕死的叛国贼会突然良心发现又去和敌人拼命。但毫无疑问,他们不能舍颜聚而去,更何况林义绝不会容他们离去的。

    那余老粗见上官靖只是淡淡地看着他们,荆轲却是怒目相对,顿时火起,蒲扇般的大手便是拍向了上官靖,掌风呼呼作响。

    要是放在平时,上官靖有上百种方法可以轻易地破去这一掌,不过今日眼力虽还在,身子却没那么听使唤了,只得舞剑迎了上去。那边荆轲见状,生怕上官靖抵挡不住,举剑刺向余老粗丹田。余老粗刚欲撤掌回防,一柄剑早已迎上了荆轲,却是林义拔剑相助了。

    上官靖接得十余掌,终是不支,长剑磕飞,眼见得余老粗铁掌就要击中胸膛,却听得余老粗一声惨呼,迅速将拳收了回去

    一粒石子赫然嵌在余老粗拳背。

    林义听得动静,也是停手望了过来,

    只听得两道阴阳怪气的声音从不远处树林传来。脸上阴晴不定。

    “你知不知道什么东西跑得最快?”

    “当然是兔子。”

    “非也非也,兔子怎么有人跑得快。”

    “对,兔子怎么可能有临阵逃脱的人跑得快。”

    “那你知不知道什么东西放的屁最臭?”

    “当然是臭虫了。”

    “非也非也,臭虫放的屁哪有人放的臭。”

    “对,臭虫放的屁哪有人血口喷人从口里放的屁臭。”

    “那你知不知道耗子见到人会怎么办?”

    “当然是比兔子都跑得快啊。”

    “总算你答对了一回。”

    二人在林中自顾自地一番对答,竟似没有看到大路上的人。

    林义脸色铁青,狠狠地看了颜聚一眼,拍马冲向了前方,竟也顾不上正下着瓢泼大雨了。余老粗见状,只得跟了上去,口中犹自不解地念道:“古怪古怪,受伤的是我,他怎的脸色如此难看?”

    见得林义二人当真比打慌的兔子跑得都快,三人都不由露出了笑容。

    荆轲向树林方向遥遥一拜,朗声道:“多谢两位前辈相救,小子早慕’天地双奇’大名,还望不吝赐见。”

    林中声音变得慈和起来:“小娃娃见识倒不差,我兄弟二人不问世事多年,要不是荆老头子找来,我们才懒得涉足这浊世。既无再会,相见不如不见。”

    话音未落,人已渐远。

    三人望着声音消失的方向,良久方才转过身来。

    经此一事,三人早无心情感悟这雨了,寻了一处人家就闯了进去。村庄早空,倒也算不上无礼。

    邯郸在望,秦军万万追不到这来,三人便在那屋内休息了一夜。拖着重伤之躯这般亡命奔逃,纵是铁打的人也受不住,三人竟都是沉沉地睡了过去。

    次日一早,第一抹阳光照进屋子的时候三人便都醒了过来。起身出得门来,清风轻轻拂过在朝阳下散发着熠熠光彩的面庞,让三人感觉如获新生,数日来的疲倦一扫而光,伤势也是好了许多。

    颜聚贪婪地吸了一口散发着泥土芬芳的空气,略有些伤感地道:“二位大恩,原当以死相报,奈何还要留此残躯回邯郸谢罪。他日若是颜某不死,定当相报大恩,只是今日只得就此别过了。”

    上官靖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却又咽了回去,道:“今日一别,不知何日再见,还望颜将军保重。”

    荆轲却是将视线投向了远方,他本不是一个善于表达自己感情的人。虽然和颜聚相聚不过数日,但一路患难早已让他认了颜聚这个朋友。转瞬别离,荆轲却是头也不回,只是在心中轻轻道了一声珍重。

    颜聚又看了一眼二人,终于还是头也不回地走向了邯郸城。英雄一日聚,便胜却凡夫无数。别离这东西,他注定还是要去面对的,葬送了五万赵儿的责任也一样。

    二人就站在那里目送着颜聚迎着朝阳缓缓但又坚定地走向似乎焕发出新生的邯郸城,直到他消失在二人的视野中。

    良久,荆轲方才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缓缓道:“有些该面对的事,是谁也帮助不了的,但愿我们还有再会之期吧。我们该向何方游历了?”

    上官靖的脸上不再是那种看破红尘的淡然,也没了先前的那番痛苦与悔恨。澄澈的笑容依旧,只不过这笑容之中又多了一抹温和。现在的他看起来才像一个乐天的少年。

    “既然到了名城邯郸,若不进去体验一番岂不是枉来赵地?”

    荆轲知他是放心不下颜聚,又不好意思说出口来,当下也不点破,只是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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