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王丛云也就只知道皇上要严查边境走私,锦衣卫可能要插手此事,却不知道纪纲打算让王千军这些人打先锋,结果王千军回家一说,王丛云的神色马上就变了。
王丛云没有多说什么,领着王千军进了书房,其他人谁也不许进来,然后从书房里的暗格内拿出了一个铜箱子,当着王千军的面就打开了。
铜箱子里装着的是金条,黄灿灿的金条。数量其实也不多,两百两的黄金而已,换成白银就是两千两银子。王丛云看着箱子里的金条,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说道:“这两百两的黄金是兄弟送给我的,前后送了几次。至于来源,他们没说,但我大概也猜得到,跟边境上的走私有关系。碍着人情我不能不收。不收的话,不仅死不给兄弟们面子,更会让他们怀疑我会举报他们,多年的生死同袍就这么完了。千军,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吧?!”
明白,王千军当然明白。在一个圈子里,你鹤立鸡群就是错,最后的结果不是被人排挤或者踩倒,就是你用你自己的努力改变所有人。只可惜,后面的这种人太少了,大多数的结果都是前一种。
“父亲一直藏着这笔金子,不用吗?而且这跟父亲忠君爱国的思想也是相左的。与鞑靼人交易,可是资敌之罪!”王千军将一块金条放在手里,掂量了一下,挺沉的。这金子可是好东西,无论哪个年代,金子永远都是这么的诱人。
将王千军手中的金条夺了回去,王丛云放回铜箱子,直接将箱子盖上了。他说道:“资敌?这不过是普通的交易而已。兄弟们很有分寸,铁器、兵器都是不卖的,平常也就交易一些布匹与茶叶。而且这笔金子,我不打算用在咱们家,存起来,留给那些丈夫为大明战死而失去依靠的孤儿寡母!千军,你没带过兵,你是不知道边军的苦!跟随皇上起兵的众兄弟很多都是边军,在没有随皇上起兵前,众兄弟春战秋守,年年有战斗,年年有死伤,光靠卫所田地的收入也就勉强一家人不饿肚子而已。春季,边军主动去袭击边境上的敌对部落,以报复这些人在秋季的劫掠!到了秋季,成群的鞑靼骑兵叩关,为了保护卫所里的家人,边军拼死作战,家就在卫所里,哪里也去不了。一边打一边耕地,能从地里得到多少收成你也想到了,为国卖命也不能不让吃饱肚子。反正茶叶、布匹、青纸这些东西也不是稀罕物,换来战马到内地一卖,一年的收成就有了。不仅一家人吃得饱,还能多买点保命用的军械、火药什么的。朝廷有的时候一些法令有自己的目的,可实际上却有点事与愿违。连鞑靼部落战俘自己都说了,如果可以得到想要的物资,他们也就没必要来抢了。两个民族斗了这么久,真的有点累了。当然,这些都是普通鞑靼人的想法,恢复元朝盛世可是蒙元残部一直的梦想。”
王丛云说完这些,又把铜箱子藏了回去。这些金条他不会用,再穷也不会用。最终这些金条只会给那些需要帮助的人,而王千军,小小的两百两黄金,王千军有自信自己能够赚来的。
“其他的,儿子也不好说什么。等这事真正确定下来,儿子再跟父亲商量。具体要去哪里还要看纪纲怎么说!”西北的边境好几个卫,纪纲也绝对不敢放权放太多,肯定只是让王千军先负责一个地方。
“那就只能这样了。千军你比我们都聪明,也更会算计。我跟你母亲唯一能够给你的也就是我们这辈人的人脉,无论是哪里父亲都有会告诉你一两个可以信任的人!”王丛云的人脉是王家最大的财富,这些人脉虽然是一种制约,但同时也是对王千军最大的帮助。
王千军是彻底不能在南京城过年了,这事很快就被纪纲拍板了,王千军要去的地方是凉州卫,那可是边境上的重镇,当然也是最麻烦的地点,因为那里有很多大人物存在。明代并不设甘肃省,西北地区多是卫所与都指挥司,也就是地方上的地区军事总机构,下辖多个卫所。凉州卫的附近就是陕西行都司,也就是统领整个甘肃地区卫所的指挥部,纪纲还真会挑地方。
纪纲下了命令,王千军也必须去领命。这是王千军第一次见纪纲,在王千军眼前的纪纲怎么看都是一位武人,一位十分标准的武人。当然了,看到纪纲后,王千军也明显感受到了纪纲那种阴狠的感觉,就如同一头饥饿的狼正在王千军眼前,与王千军交谈。
“叛党与流寇乱京之事,本座还没有当面谢过你,王贤侄多谢了,本座为当天晚上的将士们谢了!”论辈分,纪纲的确是王千军的长辈。只是,那天晚上,纪纲到底派那些人去是什么用心,也就只有纪纲自己知道。
王千军一下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抱拳回道:“纪大人无须如此。小侄也是锦衣卫百户,为锦衣卫出力自是小侄子的分内之事。是小侄要多谢纪大人,给了小侄如此重要的差事,承蒙纪大人看得起小侄,小侄势必马到成功,将扰乱我大明国法,通敌叛国的人犯一网打尽。”
知道是敌人,那就该冲过去砍上一剑吗?事情可没有这么简单,真这么简单的话,汉王就可以直接去东宫,不需要任何人的帮忙,甚至连兵器都不用,赤手空拳的他就可以杀掉太子,然后坐上太子的位置。可如果汉王真这么做的话,那最后得利的只有一直在旁等待机会的赵王!
王千军与纪纲这两个明知对方是威胁,肯定会成为敌人的人,为了各自的盘算扮演着各自应该扮演的角色。纪纲,是一位关心和重视下属的好长辈,好上司。王千军则是一位尊重上司,尊重长辈的好下属。
纪纲站了起来,走到王千军的身边,说道:“此事交给贤侄办,本座相信贤侄一定会马到功成。对于贤侄的才能,本座是一万个放心,贤侄不仅是靖难功勋子弟,跟是道衍大师的高徒,道衍大师之才,本座那是无比佩服,不知道衍大师身体可好,本座一直公务繁忙,很久没去看望道衍大师了,实是无奈啊!”
如果王千军是纪纲,他绝对希望道衍早点死掉,袁珙快不行了,如果连道衍都死了,那永乐帝身边就再也没有能够信任的谋士,纪纲也就安心了。可惜,过上僧人生活的道衍不仅精神头很不错,身体也很不错。
“《永乐大典》已成,老师最近正在写书,写一本跟佛家有关的书籍。具体内容是什么小侄也不大清楚,但肯定是老师多年的心血。老师现在除了平日的本分之事外,精力都放在著书立说上。”
王千军说的是真话,道衍最近的确是在写书,而道衍内心到底在想什么,王千军也不是太清楚,也不会去问。总之,王千军相信,当他摔倒的时候,自然会有道衍会来扶上一把。只是,对王千军的这种说法,道衍的眼神中明显的不相信。
“哈哈,道衍大师的著作,不知道本座是否有缘赏读。可惜,本座平日公务繁忙,朝廷叛党、天下奸佞实在是太多了,捕之不完啊!贤侄还有什么事吗?如果没有的话,本座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忙。”
纪纲要赶人了,王千军还真有事情其他事要问,他有点难为情地说道:“纪大人,小侄真需要在此时动身前往凉州卫吗?小侄实在是想留在京城过年。小侄觉得,此时前往凉州卫有点过早了。按照鞑靼人的习惯,春季他们要繁育马匹,放牧牛羊,而内地的新茶也都是在春季采摘,要等到夏初才能制作成茶饼。鞑靼等外族部落也都是夏秋两季才来朝贡,这边境走私也都在夏秋两季,此时北方已经下雪,这个时候去实在有些太早了。”
看到王千军为难的样子,纪纲摇了摇头说道:“贤侄啊,不是本座不让你在过年,实在是没有办法。贤侄你还是见识太少了,此时前往凉州卫虽不是边境走私的旺季,但也有大量的边境走私存在。夏秋两季蛮夷自会前来朝贡,无法朝贡就举兵劫掠,无需跟边境上的走私商人进行交易。此时你前往凉州卫正当时,既有了充足的时间布置,又能杀鸡儆猴,大肆抓捕正在进行走私的人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