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醒了。”冷淡无波的声音响起，带着几分嘲讽。
我爬起来，坐到床沿，费力地咳了两声。喉间阵阵刺痛，回忆起早前阁主的狂乱暴烈，我心有余悸。
“你体内的毒，阁主已经用真气替你镇住。”秋晓寒坐在桌边，并不看我，冷艳的面容似蒙着一层冰雪。
我顾自低咳了一会儿，才淡淡出声：“阁主在哪？”
秋晓寒缓缓站起，走向我，冷冷地道：“这些年来，阁主要我服食无数的草药，使我变成一个药人，如今阁主要用我的血为你解毒。”
我怔然抬头，对上她犀利幽寒的眼光。
她偏过脸去，冷哼一声：“不必怜悯我，效忠阁主是我的使命。”
我心底确实有一丝怜悯，但听她这样说，便只平淡问道：“需要用你多少的血？”
她的嘴角勾起一抹凄冷的弧度，回道：“现在还差一种药引，等阁主回来，我会把我全部的血输给你。”
“全部？”我不禁震惊。如此一来，她岂不是会失血干涸而亡？
“师妹！”她倏然转过脸，定定地盯着我，一字一顿地道，“你只是中了合欢粉，为何非要我赔上性命救你？”
“并非我向阁主提出。”我站起身，与她四目相对，沉静地道，“秋师姐请放心，我不会拿你的性命来保自己的清白。你的药血珍贵稀有，只需一小碗的量就足以镇压住合欢粉的毒性。”
她嗤地发笑，眉目间透着幽戚怨气：“这趟北国之行，阁主特意要我随行，就是怕你有意外时无人可救你。”略一顿，又道，“你也学了几年的医术，应该知道合欢粉的特性。我的血能暂时压制住它的发作，但无法根除。如果我把全部的血输给你，你就变成与我一样的药人，百毒不侵，这才是解毒的根本之法。”
我清楚她说的这个道理，但狠不下心接受这种惨无人道的自救方法。其实我有些不明白，阁主竟没有掐死我，也没有强行占有我替我解毒，而是选择了这样的方式。
秋晓寒直直地望着我，忽然呵呵一笑，满目悲哀：“师妹，我是一个可怜人，但你也是。我们都是遭人操控的棋子，只不过你比我更有利用价值。不过总有那么一天，你会步上我的后尘。”
我心生兔死狐悲的悲凉感，一时说不出话来。她这几句话击中我心底那根脆弱的弦。的确，无论对阁主或晏擎天来说，我都是一颗棋子，暂时还有用处的棋子。就算他们对我有一分奇妙的感情，也是稀薄而不可靠的。
“师姐。”安静了半晌，我轻声开口，“你快走吧。在阁主回来之前，逃离这里，永远不要再回头。”
她扯唇笑起来，凄凄地摇头：“我能逃到哪儿？天机阁如何处置叛徒，你是知道的。一旦我被捉回来，想死都不能了。”
我望着她美艳清幽的脸庞，无声叹息。同门多年，我自然晓得，她对阁主有情。虽然她从未宣诸于口，可是每当她看着阁主，那种隐忍着爱慕的眼神已泄露了秘密。
“师姐，你为何爱他？”我低声轻问，无法理解。那般残酷冷血的男子，她为何爱？他连她的性命都舍得牺牲，她却不恨不怒？
“你不了解他。”她的清冽双眸浮现几缕温柔之色，苦笑道，“我最不幸的地方，不是入了天机阁，而是发现了他心中的痛苦。他所背负的，远比一般人沉重。为了完成大业，他忍辱负重，臣服于大晏皇帝，毫无掌控权。”
我不由愣了愣。这些内幕，我一点也不知道。阁主的身份、过去、以及他未来想要做的事，我也一无所知。
“罢了。”秋晓寒幽幽一叹，认命地低垂眼帘，“这是我的命，注定要为他付出一切。我虽不甘，但并不恨。”
“师姐……”我心中恻然，想安慰却无言。
“师妹。”她轻轻举眸，凝视我，语气犹如交代遗言般的慎重，“将来无论他对你做了什么，请都不要怪他。我是晓得的，他早已爱上你，但他背负着比爱情更重要的责任，不得不狠心绝情。”
我感到无语，认识她四年，今日才发现她痴心到如此地步。是否女子一旦陷落在爱情里，就会盲目得奋不顾身？
“师妹，请答应我。”她肃然了神色，眸光执拗顽固。
“不。”我轻吐出一个字，态度温和，但坚决。
“师妹，你听我说。”她启唇，还要再接着说服，却忽地转头望向门外。
我顺着她的视线望去，房门口一道高瘦身影沉默地伫立着，眼波沉寂，似寒潭无澜，可又仿佛深藏着丝丝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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