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室的姜静儿已经沉沉入睡,偶尔发出一两声含糊的嘟囔,大抵是说梦话。
我睁着眼睛怔望房梁,过了许久才觉有点困意,但刚刚闭眼就惊察异状,不禁背脊一寒。
熟悉的幽香飘进房内,我屏住呼吸,心中略定。
旁边的姜静儿止了梦呓,气息变得平缓,我知道是那暗香起了作用,便掀被下床。
房里没有掌灯,漆黑静谧,我凝眸望向靠窗的角落,躬身一欠,低声道:“阁主。”
“浅浅,在这王府里住得可习惯?”低沉迷人的嗓音一如往昔的魅惑勾心,一双黑曜石般晶亮的眼眸在黑暗中闪着莫测的幽光。
“尚可。不过,晏擎天此人,比容浅原先预想的更加不简单。”我边答,边不着痕迹地凝目细看,但还是徒劳无功。四年时间,我从不曾窥见过他的样貌。他似有吸血鬼的习性,只在黑夜里出现,神秘而诡异。
“再精明善谋的人,也会有弱点。”他轻轻地笑,笑声中挟着一缕不易令人察觉的冰冽,“浅浅,如今你的机会已至眼前。那个叫乔儿的女子,便是晏擎天的软肋。不论你用什么方法,务必要让晏擎天亲自前往北国一趟。”
“是,容浅领命。”我恭谨地颔首,不问缘由。
幽暗中,我忽觉一阵轻微的寒意袭来,待凛神时,已有一双冰凉似玉石的手掌覆在我的眼睛上。
他的轻功快如鬼魅,眨眼间掠到我身前,我竟完全不察。
“浅浅,你是否一直很好奇我的长相?”他低语如丝,在我耳畔吐气,“如果看我一眼的代价,是要赔上你自己的这双眼睛,你可愿意?”
我心头微颤,僵硬地站在原地不动。
“浅浅,你怕我?”他怅然地叹息一声,盖在我眼睑上的手没有挪开,另一只手抚上我垂顺的长发。
我仍静立不动,也不开口说话。
他慢慢地抚摸我的发丝,从头顶到及腰的发梢。动作轻柔,近乎旖旎,我却抑不住心底的战栗感。
“浅浅,你又何必怕我?只要你舍得付出,我自然会记得你的好。”他的手指异常冰冷,拂开我颈边的一束散发,探进我的衣襟。
我周身一震,遍体透寒。
他的指尖滑进我的后衣领,向下蜿蜒,直到背脊心处,倏地使力,一股强大而冷列的气流霎时灌入我体内。
我额上冒出涔涔冷汗,咬牙硬忍着,一声不吭。
只过了半分钟,他收回手,挨近我耳边,低低地道:“浅浅,‘催心符’的厉害你是知道的,千万不要任性胡闹,我舍不得你受这苦。”
我僵直地点头,一句话也不想说。催心符就是他四年前植在我体内,现在这般温言软语何其虚假。
“浅浅,你与我,我们的命是连在一块儿的。但是,你必须清楚,你的命是掌握在我手上的。”他伸手轻抚了一下我的脸颊,像是爱怜宠溺,但口中话语却是残酷凛冽。
“容浅知道。”我极轻地应了一句,竭力抑制住喉间欲呕的反胃感。
“夜了,你歇息吧。”话音方落,他便松开了盖住我眼睛的手。
我并不急着睁眼,凝神细听,知他已消失于房间里,才缓慢地张开眼睛。
周遭宁谧,空气中还残留着依稀的幽香,我往床铺走去,但甫跨出半步便就双腿一软,跌坐在椅子旁。
无声地扬唇苦笑,我索性靠着椅脚席地而坐,运气调息了一会儿。
这催心符每月就会发作一次,一旦发作起来奇痛无比,全身骨骼和经脉似寸寸断裂般,远胜万箭钻心的苦楚。这四年来,我只在第一年时发作过一次,但也已经足够我永生铭记。
那时我还有些天真,试图逃跑。顺利逃出天机阁的范围之后,我以为自由女神已在向我招手。谁知整整逃亡了三天三夜,身后的一支羽箭就跟了三天三夜。那利箭每次穿风射来,必在离我三步之遥的地方坠落。而每当我以为自己侥幸躲过,那箭又阴魂不散地飞射而来。当我终于精疲力竭,心中也终于觉醒。
回到天机阁后,阁主便在我体内种下催心符,并言道,小不惩则将纵大恶。在催心符发作之时,他站在我旁边看着我痛得满地打滚,却一言不发,心如铁石。直至我虚脱几近昏厥,他才出手替我护住心脉。
“浅浅,以后千万不要再任性胡闹了,我舍不得你受这苦。”当时他的话飘在耳边,柔和低沉,我却觉得仿佛听到了地狱修罗的冰冷警告。
从那以后,我再也不会傻得试图逃走。如果没有他每月提前为我镇符,即使我逃到天涯海角,也是生不如死。
房中那清冷的幽香渐散,我走回床铺,裹被就睡。
不需要失眠,不需要犹疑惊惶,因为我根本没得选择。解决晏擎天,是我唯一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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