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道明的事(二)


本站公告

    马道明的办公室在闹市中心的一座高楼里。车子滑入地下停车场,停在靠电梯的一个车位上。然后拿包下车,进电梯上三十八楼。楼道里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马道明拿钥匙开门。有沙发的外屋有淡淡的香水味,那是小孙喜欢的一种意大利香水。

    里屋也有沙发。扔下包躺了下去,一会就睡着了。

    当他听到小孙在外面拿钥匙插锁孔的声音时,立刻从沙发上鱼跃而起,往经理桌那边坐。看看表,已经睡了一个半小时,觉得精神好多了。

    小孙像往日一样恭敬叫他马总,脸色平静好像忘了昨晚的事。

    马道明也照旧温和跟她说话,一一交待今日的各项要务。

    “晚上还要陪北京人吃饭。”

    “我知道。”小孙点点头。

    “假如你觉得昨晚那种场合使你难堪,受不了,你跟我讲。”

    “没事马总。”

    嘴上说没事,可眼睛淌眼泪了。这姑娘长发披肩,面孔秀气,刚从学校毕业清纯亮丽,来马道明这儿才两星期。你必须找一个这样的姑娘,一是漂亮迷人,二是会喝白酒,三是伶俐乖巧,陪各色客人吃饭都应付裕如。假若小孙应付不了那种场面,只好请她另作高就,再找合适的,直到找着为止。

    说好只陪客人吃饭,吃完就走,饭后由马道明一个人陪。

    小孙毕竟在上海读过书,人也聪明,很会适应环境,适者生存嘛。今晚她就从容得多,酒也没给多灌,脸也没给多摸,还照样叫北京人有说有笑没冷场。

    客人上洗手间的时候,马道明沉下脸一语不发。

    “怎么啦马总?”小孙轻声问他。

    “没事。”

    “合同签不下来?”

    “不会。”

    “你好像不舒服马总?”

    刚才马道明突然想起蓉儿来。他的手下把丁蓉叫蓉儿,所以马道明也跟着那伙年轻人这么叫她。也许就喜欢蓉儿这样的姑娘,看上去挺顺眼的,因此这回招来顶蓉儿的小孙跟蓉儿很像,活脱脱一个模子里出来的。他明白不能留蓉儿了,不然就要出事。上个月蓉儿悄悄走了。走之前一起喝了一下午咖啡。

    饭后小孙跟北京人道别。北京人叫小孙到北京去玩。一面说一面捏疼小孙的手。

    车子驶出酒店门厅,拐上两旁是梧桐树的宽阔大道。一出城门就钻进树林里,万籁俱寂中惊扰了林子里的夜眠鸟。有只乌鸦从车头扑翅飞过,呱呱怪叫两声刺耳难听。这儿的雪比城里厚,但早有人把车道扫得干干净净,车子很好走。

    那两个北京人没昨晚喝得多,所以神智还清楚,说话不结巴。

    “你看还是马道明厉害,三头两头换漂亮妞。”坐前面的说。

    “要是咱跟他一样有钱,咱也这么干。”后面那个说。

    “你下辈子吧。”

    “其实我窝囊你也不咋的。你我都胆子小,只好拿死工资看人家发财。”

    “喂马道明,”坐前面的问,“你在学校里学的是啥?”

    “哲学。”

    “辩证法?”

    “没错。”

    “怪不得你能搞大。”

    议论了一通黑格尔和*之后,回头又议论起刚才那个话题:丁蓉和小孙孰优孰劣。一个说丁蓉皮肤好,另一个说小孙皮肤好,争得面红耳赤。幸亏车子停下来了,不然还要争下去。

    掩隐在枫树林里的这座白荻山庄,是马道明常来的一个地方。

    二楼上的三个房间亮着灯。

    服务台给马道明三把门钥匙。

    像昨晚一样,北京人先来马道明的房间看马道明的。

    那是一个浓眉大眼的短发女人。身上穿一件灰白条纹的无袖紧身衣服。两个北京人退到走廊里悄声打赌。一个说那女人里面啥也没穿,另一个不相信,于是说好明天问马道明,谁输了谁掏钱。掏多少?一百元。

    “抽不抽烟?”马道明问那个女人。

    “不会抽。”

    于是马道明顾自坐在沙发上抽他的软中华。

    屋里没说话声音时静寂怕人。这房子讲究隔音,听不到隔壁的嬉笑吵闹。

    那个女人端坐在床沿上,面对面看着马道明也沉默不语。她脖子上围着一条墨绿色丝巾,手腕上套着几圈咖啡色木珠儿,虽然皮肤稍暗,但看上去没昨晚的那个讨厌。

    她的衣摆遮不住膝盖,马道明扭头看别处。

    “你是老板?”最终她先开口。

    “看得出来?”

    “那当然。”

    “那么那两个呢?”

    “他们是你的客人。是你做东请他们。”

    “没猜错?”

    “不会错。”

    “看来你一向很自信。”

    “要不要先给你放洗澡水?”她轻声问。显然她也不喜欢跟陌生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扯。

    “我喜欢洗淋浴。”

    “怕这儿不干净得病?”

    “不习惯躺浴缸。”

    “浴缸不够大?”

    “没错。”

    “你跟那两个不一样?”

    “个头不一样?”

    “气质不一样。”

    “别恭维我。”

    “但你比他们更……”这女人欲言又止。

    “更啥?”

    “更坏。”

    马道明第一次跟这种女人说这么多话。烟快抽完了,扭身掐烟时不小心又看到她的衣摆里面,于是站起身子,打算现在就走。

    “为啥要走?”她正准备帮他脱外衣,脸上是一副茫然不解的表情。

    “突然想起一件事。”

    “是不是每次都突然想起一件事?”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