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屋也有沙发。扔下包躺了下去,一会就睡着了。
当他听到小孙在外面拿钥匙插锁孔的声音时,立刻从沙发上鱼跃而起,往经理桌那边坐。看看表,已经睡了一个半小时,觉得精神好多了。
小孙像往日一样恭敬叫他马总,脸色平静好像忘了昨晚的事。
马道明也照旧温和跟她说话,一一交待今日的各项要务。
“晚上还要陪北京人吃饭。”
“我知道。”小孙点点头。
“假如你觉得昨晚那种场合使你难堪,受不了,你跟我讲。”
“没事马总。”
嘴上说没事,可眼睛淌眼泪了。这姑娘长发披肩,面孔秀气,刚从学校毕业清纯亮丽,来马道明这儿才两星期。你必须找一个这样的姑娘,一是漂亮迷人,二是会喝白酒,三是伶俐乖巧,陪各色客人吃饭都应付裕如。假若小孙应付不了那种场面,只好请她另作高就,再找合适的,直到找着为止。
说好只陪客人吃饭,吃完就走,饭后由马道明一个人陪。
小孙毕竟在上海读过书,人也聪明,很会适应环境,适者生存嘛。今晚她就从容得多,酒也没给多灌,脸也没给多摸,还照样叫北京人有说有笑没冷场。
客人上洗手间的时候,马道明沉下脸一语不发。
“怎么啦马总?”小孙轻声问他。
“没事。”
“合同签不下来?”
“不会。”
“你好像不舒服马总?”
刚才马道明突然想起蓉儿来。他的手下把丁蓉叫蓉儿,所以马道明也跟着那伙年轻人这么叫她。也许就喜欢蓉儿这样的姑娘,看上去挺顺眼的,因此这回招来顶蓉儿的小孙跟蓉儿很像,活脱脱一个模子里出来的。他明白不能留蓉儿了,不然就要出事。上个月蓉儿悄悄走了。走之前一起喝了一下午咖啡。
饭后小孙跟北京人道别。北京人叫小孙到北京去玩。一面说一面捏疼小孙的手。
车子驶出酒店门厅,拐上两旁是梧桐树的宽阔大道。一出城门就钻进树林里,万籁俱寂中惊扰了林子里的夜眠鸟。有只乌鸦从车头扑翅飞过,呱呱怪叫两声刺耳难听。这儿的雪比城里厚,但早有人把车道扫得干干净净,车子很好走。
那两个北京人没昨晚喝得多,所以神智还清楚,说话不结巴。
“你看还是马道明厉害,三头两头换漂亮妞。”坐前面的说。
“要是咱跟他一样有钱,咱也这么干。”后面那个说。
“你下辈子吧。”
“其实我窝囊你也不咋的。你我都胆子小,只好拿死工资看人家发财。”
“喂马道明,”坐前面的问,“你在学校里学的是啥?”
“哲学。”
“辩证法?”
“没错。”
“怪不得你能搞大。”
议论了一通黑格尔和*之后,回头又议论起刚才那个话题:丁蓉和小孙孰优孰劣。一个说丁蓉皮肤好,另一个说小孙皮肤好,争得面红耳赤。幸亏车子停下来了,不然还要争下去。
掩隐在枫树林里的这座白荻山庄,是马道明常来的一个地方。
二楼上的三个房间亮着灯。
服务台给马道明三把门钥匙。
像昨晚一样,北京人先来马道明的房间看马道明的。
那是一个浓眉大眼的短发女人。身上穿一件灰白条纹的无袖紧身衣服。两个北京人退到走廊里悄声打赌。一个说那女人里面啥也没穿,另一个不相信,于是说好明天问马道明,谁输了谁掏钱。掏多少?一百元。
“抽不抽烟?”马道明问那个女人。
“不会抽。”
于是马道明顾自坐在沙发上抽他的软中华。
屋里没说话声音时静寂怕人。这房子讲究隔音,听不到隔壁的嬉笑吵闹。
那个女人端坐在床沿上,面对面看着马道明也沉默不语。她脖子上围着一条墨绿色丝巾,手腕上套着几圈咖啡色木珠儿,虽然皮肤稍暗,但看上去没昨晚的那个讨厌。
她的衣摆遮不住膝盖,马道明扭头看别处。
“你是老板?”最终她先开口。
“看得出来?”
“那当然。”
“那么那两个呢?”
“他们是你的客人。是你做东请他们。”
“没猜错?”
“不会错。”
“看来你一向很自信。”
“要不要先给你放洗澡水?”她轻声问。显然她也不喜欢跟陌生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扯。
“我喜欢洗淋浴。”
“怕这儿不干净得病?”
“不习惯躺浴缸。”
“浴缸不够大?”
“没错。”
“你跟那两个不一样?”
“个头不一样?”
“气质不一样。”
“别恭维我。”
“但你比他们更……”这女人欲言又止。
“更啥?”
“更坏。”
马道明第一次跟这种女人说这么多话。烟快抽完了,扭身掐烟时不小心又看到她的衣摆里面,于是站起身子,打算现在就走。
“为啥要走?”她正准备帮他脱外衣,脸上是一副茫然不解的表情。
“突然想起一件事。”
“是不是每次都突然想起一件事?”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