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她做过这样一个噩梦。一座大山像机器一样朝她慢慢移来,不知咋了她的腿一条都抬不起来,就像植物一样上面能动下面不能动。天越来越黑了,那座山也越来越看不清楚,所以不知道它啥时候压过来,压过你的身体。
如果章宝华是那种容易激动的人,或者干脆就是那种有神经病的疯子,珊珊丝毫不会感到害怕。事实上她也几次遇到过当事人败诉后威胁她,甚至扬言要杀了她,把她的头挂在法院挂国徽的地方,所以对此早司空见惯。而眼前这个骆驼一样高大的男人却叫你望而生畏。虽然他说话不急不恼,甚至条分缕析从容不迫,仿佛讲的是别人的事情,可他的身影越来越像噩梦里的那座会移动的山朝你慢慢移过来。一个已经暗中注意你两年之久的人,连你读王小慧的书都知道,你能当没事一样?在梦里,那座大山的阴冷石壁刚碰到你的胳膊时你就叫起来,把自己叫醒,可现在不是在做梦。
珊珊想起身走开,可突然觉得腿发软站不起来。
章宝华的面孔也像骆驼一样疙疙瘩瘩的相貌不雅。
他还在自说自话地讲个不停。
“从法理上讲,凭证据判案没错,也只有这样才公平公正,可是法庭往往忽略当事人的举证能力,这才是关键问题。因为有的人能拿到证据,有的人则拿不到,有的人没有证据可以伪造证据,所以单凭证据办案,无疑违背国家宪法的公正原则。
“叶法官,我想你一定听说过这样一个古代案例。两个女人都说某个小孩是自己的,结果打官司打到衙门里。当时的科学没有现在这样发达,搞不了亲子鉴定,于是聪明的法官想出一个办法:把这孩子一劈两半,一人拿半个。结果其中一个女人放弃诉讼,不要孩子了,最后法官把孩子判给了她。
“这个古人法官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是依啥判案的呢?依的是人情世故。若是孩子的亲娘,肯定不忍心孩子遭罪,就这么简单。这使我很容易想起另一件事。现在的医生只靠仪器查病看病,一旦仪器出毛病医生就束手无策,而古代医生讲究的是望闻问切;厉害一点的,看一眼病人的脸色,就知道得的是啥病。
“瞧我扯远了是不是?现在我们再回到案子上来。男人说家里没借过别人的钱,女人说借过,从逻辑上讲,要么男人说了假话,要么女人说了假话。女人不仅找来一张债据,而且找来一个债主,法官判女人胜诉,男人不仅没得到他应得的钱,还白付了诉讼费。
“男人之所以败诉,是因为他无法向法庭举证女人伪造债据,他没有这种举证能力。我认为民事案与刑事案的最大不同之处,就在于民事案是当事人举证,刑事案是警察举证,这两者的举证能力有天壤之别。如果这种案子要警察介入的话,那个男人只有犯刑事罪,比如故意伤人,或者杀了人,才能水落石出,真相大白。也就是说,当时他要么伤害那个女人,要么伤害替她辩护的那个律师,只要伤害涉案人员中的任何一个,当然这也包括那个判案法官,都能达到这个目的。
“实际上这个案子再简单不过了。那个女人离婚时不但不要孩子,而且还把本该留给孩子以后读书的钱通通骗走,是男人可信还是女人可信,应该一目了然。
“叶法官我再讲一件事。就讲现在我为啥来找你。我觉得伤害其他任何人,都不及伤害法官,能够使法官重视民事举证问题。
“你现在是不是头昏脑胀,而且四肢无力?我想再过半小时你将昏睡一场。等你醒来之后,你一定意识到你的咖啡里被人下了药,也一定能猜出下药的是那个穿黑衣服的咖啡小姐。可是,你受了伤害却不想报案,不想被人知道,因为你醒来时发觉自己躺在一片树林里,身上没穿一件衣服。这时你无法断定自己是否身遭*,也无法断定脱你衣服的是我,还是跟我一起扶你上计程车的那个年轻司机。虽然你男朋友就是刑事警察,可你不愿如实跟他讲这事对不对?
“叶法官,现在你还能听到我的说话声音吗?你的眼皮都搭拉下来了。头也搭拉下来了。你睁开眼睛瞧我的手。这只手。瞧见瞧不见?你看现在外面不下雨了……”
杜雯从海南给叶小珊打电话。她猜叶小珊一定一个人在咖啡店喝咖啡。
叶小珊隐约听到包里有手机声音,但包在哪里却摸不着。
这时人高马大的章宝华把珊珊的那只意大利小包挎在自己肩上,那样子看上去很滑稽。他伸出胳膊扶珊珊起来。扶着她走出这家咖啡店。
刚才头靠头低声细语的那对孩子,现在正好奇地看着章宝华扶珊珊钻进马路上的一部计程车。外面不下雨了,但天色暗了许多。这时候,那个黑衣小姐还站在吧台那边,像塑料模特一样一动不动。那边光线更暗。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