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骑、彪骑、龙骑固然是疲惫不堪,可伤亡却都不大,大多数还是轻伤,战死的、重伤的连半成都不到。伤亡惨重的还就是穆大胆引军冲阵的龙骑弟兄,穆大胆亲引冲杀完颜赛里中军的一千多弟兄重伤、战死七百余人,剩下的个个身上带伤。
穆大胆这一番冲杀,把原本预计要打到明儿天亮的一战,夜半时分便消停了。足足省下来半宿的厮杀时间,也省下来明儿一天的歇息时间。换句话来说,穆大胆硬生生靠着近千弟兄们的性命,给围歼河间府援军龙虎大王完颜突合速、邪也孛堇、仆散忠义所部两万精骑、四万余精锐步军换回来近一昼夜的时间。
“平将军,咋办,咱是连夜开拔还是歇息一日再做计较?”彪子低声问道。
真定府援军的消息是赤骑打探,河间府援军消息却是彪骑负责,外带着聚歼河间府援军的地界,周围山势、地势打探全是彪骑的事儿。先前过来是赤骑弟兄引领着龙骑、彪骑,可现下,若是回头杀回去得靠彪骑引路。
扭头看看胡丁辰、许大治,俩人俱都是坚定地点点头。再抬头瞅瞅王保、张力,王保却道:“兵贵神速,穆将军舍命厮杀给咱山东军抢过来多半天的工夫,咱若是就地歇息哪里对得住龙骑阵亡的弟兄?”
点点头,道:“赤骑弟兄好说些,彪骑、龙骑俱都是数百里奔袭,歇息了一头晌便又厮杀到现下,若说身子不疲惫那是假的。可有一样,咱现下再度奔袭一百五六十里,莫求歼敌,只若是能把河间府援军给围住就成。到那个时候,咱先好生歇上几日再战不迟!跟弟兄们说好,开馆子的不怕大肚子汉,兀术只若是敢给咱送肉上门咱照单全收,过了这村儿没这店儿,哪个在这当口给我掉链子,莫怪我十数年的情面都顾不上!”
地上摊开地图,指点着道:“跟先前沙盘上推演的一般无二,只不过咱这边收的早,朝河间府援军杀过去的时候也早。王彪,你把彪骑受伤的弟兄尽数留给赤骑收容,你引彪骑一路折向北边、再折向东边,打北边穿越平恩县直扑平安县城。王保,彪骑、龙骑受伤的弟兄全留给你,你再留下两旅赤骑弟兄打扫战场、安置受伤的弟兄。一个时辰之后,你引着赤骑弟兄直接东去杀奔平恩县城!剩下的龙骑弟兄我领走,朝东南杀下去直奔馆陶县,跟衣有花麾下火铳军汇合,自南向北厮杀!”
“张力,这边打扫战场跟收容受伤弟兄的事儿便交给你了!莫要贪多,打扫战场为主的是诛杀残存的金军、拾掇归置战马,旁的事儿都先放放,待河间府援军拾掇完了再回头收拾不迟!这边的事儿忙活完了,你直接护着受伤的弟兄南下,也不必回返大名府,直接南下攻下邯郸县城据城而守等待后援就成!”
“卢丁,赶紧差遣弟兄们南下开封府给孙将军报个信儿,就说上半场折子戏已然唱罢,赢得了满堂红!剩下的莫管,孙大头听得明白,该咋忙活孙大头有数!”
吩咐完再不耽搁,换了战马引着剩下的约略五千龙骑一路东去,疾驰而下。还是现下好啊,现下再不用操心隐匿行踪的事儿,虽说衣有花那边战报还没送过来,可咱有一万火铳兵堵住了河间府援军南下的通路,咱不怕打草惊蛇,不怕叫人知道。现下最最要紧的是抢时间把河间府援军给合围!
一连几日的奔波厮杀,看着身边若无其事,好似跑着马都睡着了的那都是老兵,都是原本辽东那边帮衬过耶律虎的。满眼的兴奋却遮盖不住满脸疲惫的,那些都是没经过大战阵的新手。好在这些年辽东那边没少折腾,一马跑出去十几日那是常有的事儿,山东军骑军里边十之七八都这么折腾过。
我就不成,这些年没这般折腾过,居然觉得困顿,胯下更是磨得生疼。屁股上的箭伤扎得挺深,可好在屁股上肉厚、血管神经不发达,又没有伤着骨头,倒没流多少血。先前冲阵、冲杀之时压根没觉得疼,可现下,没了厮杀的刺激只是一味打马赶路,马鞍上一颠一颠越发觉得疼痛难忍。
也幸好有屁股上的箭伤刺着能清醒些,要不然指不定我也在马背上睡过去了呢。只不过,我这睡过去是当真的睡死,跟身边这些弟兄的假寐不同。
山东军骑军从上到下俱都是一人两骑,虽说战马厮杀了一昼夜,可更换了战马之后行程却是分毫未减。邯郸县东去不过一百多里便是馆陶县,正午时分五千龙骑便跟衣有花的火铳兵汇合了。要说骑军的机动能力就是好,依靠着骑军的机动能力,咱能硬生生把五万骑军变成十万。这不,昨儿还是五万骑军在西边五万对你两万五,今儿便到了东边照旧是四万余对阵你两万骑军,照旧是优势兵力!
听着远处枪炮声轰鸣,衣有花的中军大帐没留副将,就几个参军沙盘上推演着。上来一个禀报道:“平将军,今儿一早河间府援军便大肆进攻,衣将军说,八成是河间府援军得了咱大军围困真定府守军的消息,现下急着打开南下大名府的口子。毕竟河间府援军六七万大军,这许多人窝在小小的平恩县城,哪里施展得开手脚?衣将军一早已然引着一干将军前去查看军情,到现下还没回来呢!”
一边喝令龙骑赶紧扎营歇息,一边自个却是放心不下,喝令一个参军引路,自个引着许大治、有福跟二十个亲卫直奔前线。大面积以火铳兵作为主力狙击,从战争史上那是再合理不过,可这年头还难说。先前也就衣有花引领过两千火铳兵狙击过青州骑军,可那回青州骑军才多少人,现下河间府援军多少人?就算是如此,那一回青州骑军冲阵的尸首最近的离着火铳兵不到十步,只若青州骑军再多上几百人,只怕胜负便得变个样!
一连越过七条火铳兵的守御防线,远远看着,第八条防线正打得热闹呢。四排火铳兵,标准的三段式射击法,有一个后边扛着火铳当做预备队、狙击手,剩下来三个你站起来我蹲下,随着号令一排一排枪打出去。每隔三四十步还几个火炮手,蹲着摆弄着松树炮。家里的铁炮太重搬运不易,长途奔袭随身带着松树炮还是便当些,打完了随手一扔便成。
每一处松树炮后边都站着一个都头,都头身后还站着两排火铳兵当做预备队,这阵势便是山东军火铳兵典型的防御阵法!
“好啊,咱山东军早该这么打了!离得老远的,单单是咱打金狗,金狗却够不着咱!过瘾啊,不消骑军动手,衣将军的一万火铳兵都能把金军拾掇干净喽!”有福兴奋道。
“闭嘴!”低喝一声,道:“好好动动脑子,若是这般容易,哪里用得着衣有花大半天都没回去?哪里用得着火铳兵的主将、副将全都上了战阵?”
千里眼里看得清楚,第八道防线跟前,金军倒卧着的尸身横七竖八少说也有两千。可势头不对呢,一队队金军前赴后继便跟不怕死一般朝上扑,前一队上来后一队便列好阵势预备好了,有几个不开眼的逃回去立马便被后队金军当场砍杀。
这谁啊,咋一上手便这般急攻?咋一上手便摆出来一副不成功便成仁的架势来?这个引军的金军将领不简单啊,一上手便如此急攻断断不是统军将官的性子,想必是嗅到了啥危险的信号方才如此鱼死网破!
这谁啊,河间府援军主将乃是龙虎大王完颜突合速,副将叫做邪也孛堇,俩人没一个算得上大将之才,若不是现下金军名将纷纷陨落,哪里轮得到这俩独当一面?这俩,也就是引着一千蛮军冲阵的角色,以往的战例兵学院里多着呢,这俩现下压根便不该看出大凶险来!
龙虎大王完颜突合速,身世显赫、身份甚高,一向就没独引一军就没有过啥出挑的战绩。邪也孛堇,就是上回兀术南征时挑选的金军东路军主将,叫韩世忠大将军好一顿拾掇的那位,这俩都属于沉稳的老行伍,也都属于平庸之才。
低声喝道:“有福,赶紧叫衣将军差斥候打探,当前引军来战的金军主将乃是何人,是何人如此机警、有如此见识?”
有福转身而去,没半刻钟光景,衣有花急匆匆赶过来,皱着眉头低声禀报道:“平将军,事儿麻缠。对面金军死战不退倒还在其次,咱这边阵地地势平缓宽阔,金军已然调动了骑军,不单是预备着两翼包抄,连中路也布下了骑军预备着冲阵。咱这一字长蛇阵好是好,可就是阵势没厚度,一家伙摆出去好几里地长短,一点叫人冲破便是满盘皆输……”
沉声道:“打探清楚没,对面金军的引军将领是哪个?”
“仆散忠义!”
哪个,仆散忠义?这不就是原本兀术南征之时带过去的几个亲信娃娃么?十几年前不过十几岁的仆散忠义便被兀术带在身边,现下就到了挑大梁的时候?
沉默半晌,指着远处金军大旗冲衣有花、许大治道:“假以时日,这个仆散忠义必定是我山东军之大敌!今儿既然遇上了,说啥都不能把这个仆散忠义放回去!”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