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将军休要探听在下到底是哪路将军的说客,在下听闻登州王家生意做得满天下,天下熙熙皆为利来,若是在下能够说降一路将军,平将军却拿甚么谢我?”蔡松年道。
谢你?说降那是好事儿,可现下万万降不得!可又得把握住分寸,既不能断了大名府守军的这个念想,又不能开出优惠条件,若是一个拿捏不准没的便得坏了我的大事儿!
嘻嘻一笑,道:“想不到蔡先生对王平倒是知之甚深,如此甚好!常言道,漫天要价就地还钱,蔡先生不妨先开出个价码来,咱俩也好讨价还价不是?”
蔡松年微微一笑,道:“在下别无所求,随便一处山林,容伯坚盖上三间茅屋,有个容身之地效仿昔日五柳先生岂不是快事一件?”
嘿嘿,若是换个没文化的,这话还真听不明白!伯坚,是蔡松年的表字,五柳先生便是昔年大诗人陶渊明的号。看起来这个蔡松年开出了一个超低的价码,就要求有个容身之地就成!
这价码,换了谁也不能说开高了,换了谁只怕也得点头应允。
不接这个话茬,轻声道:“蔡先生,前朝范仲淹范大家传颂千古的好文章,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不也是令人钦服的胸怀?王平冒昧,敢问蔡先生,现今的天下,可有先生遁世之地?就算先生寻得着自家的一亩三分地,敢问先生,天下百姓又有几人能与先生同乐?”
谒语,禅机,全是云里雾里的说了一大堆可啥都没说。
蔡松年好气度,非但是丝毫未见不悦之色,居然也没接这个话茬。笑眯眯反口问道:“大名府天下之坚城也,大宋、大金百余年苦心经营,敢问平将军,山东军打算攻打几年,打算埋骨几何?”
也不接话茬,同样笑眯眯回道:“王平今年年方四十,你家主子兀术今年五十往上快六十了吧?在下若说兀术得比王平先去拜见阎罗王,蔡先生不觉得在下孟浪吧?山东一路之地精兵百万,先生且请盘算盘算,登州军自打起兵以来,可曾有过战之不下的城池?”
蔡松年朗声大笑道:“伯坚为平将军计,山东军若是两月不克大名府城,我家都元帅引大军南下,只怕山东军危矣。到时休说大名府,只怕平将军想全身而退都难求!”
也是哈哈大笑一阵,反口道:“如此说来,先生此来倒是救我山东军于水火,是来说降登州王平的?先生如此抬爱,为了小小的山东军以身犯险,这人情可就大了,王平位卑人轻,可是担待不起!”
笑罢,故作神秘道:“在下跟李兄算得上是知交,李兄的大舅子哥也是我的兄长。今日兄长前来,老是说些云里雾里的话也委实不咋样。今儿不妨跟蔡先生说句实话,山东军此次大张旗鼓兵出大名府,大名府我是必欲取之!至于说取下了守得住也好,守不住也罢都没啥干系,山东军要的就是个抛砖引玉的结局!”
“抛砖引玉?”蔡松年微微皱皱眉头。
还成,语不惊人死不休,你蔡松年总算动容了!
接茬说道:“不错,抛砖引玉!王平说话粗俗,现今天下大势,大金国便好似一头猛虎,虽说一时得势,可四下里群狼环饲。西边的西夏不算,山东算是一匹狼,剩下的看不着的藏在黑影里的恶狼多了去了,也就南边的赵构算是一头羊。山东军不管旁的,只管实实在在打下大名府,叫天下的群狼看看,只若是三军用命,一头饿狼抽空子咬上猛虎一口也不是啥难事儿。没听说山东军早传下了檄文,不管哪州哪县,占据了一县之地便是知县,占据了一州之地便是知州,占据了一路之地便能称王。蔡先生你是有大学问的,须知,甭管哪朝哪代心怀野心的都不在少数,要不为啥一到改朝换代的年头天底下都能冷不丁冒出来无数的豪杰?山东军不求旁的,只若是能把这群恶狼唤醒,搅乱了中原之地,就算你兀术再是头猛虎,你能抵挡得住这一群恶狼?大名府就是现下山东军眼中的砖头,抛砖引玉,打的就是抛砖引玉的主意。这主意不怕你蔡先生知晓,便算是兀术也知晓了,你其奈我何?这几日山东军攻城之势你不是没看着,要知道这还是山东军尚未预备妥当,也就是一面攻城或是两面攻城。一旦若是山东军四面围攻,不说好听的,你大名府守军守得到兀术大军南下不能?”
蔡松年冷笑道:“莫非在平将军眼中大名府就是面捏的不成?”
轻笑道:“是不是面捏的拿嘴说说不算,你家李天王的克星乃是大宋名将岳飞,莫非岳飞身后世上再无人奈何得了李成?也不问你是给哪个来做说客的,就一句话,若是给金国蛮将来做说客的啥话都免谈。若是给汉军将军来做说客的,也就一句话,拎着一个金军的首级便能换来自家老小的周全!”
“就只保性命?”蔡松年嗔目道。
笑道:“你还想干啥?照旧自个拥兵自重,照旧还是一方诸侯,照旧还是关起门来称大王,照旧还是来回反水?嘿嘿,这等人我山东军要来何用?大名府这些汉军将领,哪一个不是双手沾满了中原百姓的鲜血,哪个不是助纣为虐、恶贯满盈?能给留一条性命,能给保住自家钱财,还想啥那!”
蔡松年愤然起身拂袖而去,李平金却是一把拉住,低声笑道:“舅子哥留步,先前我家平将军的计谋如何?现下大名府城内只怕并非是铁板一块吧,李成跟金军蛮将之间的嫌隙只怕不轻吧?实不相瞒,这都是我家平将军的妙计,先前猛攻东城却放过南城,现下猛攻南城东城却是按兵不动,却如何未见金军跟汉军签军两下援手?舅子哥你是聪明人,我家平将军也是聪明人,拿腔作势的事儿两下都莫说,大名府局势如何莫非你心下没数?好歹小弟也是在山东军里效命多年,些许面皮总还是有的。既然昔年兀术麾下的赵二先生都能是我家平将军布下的暗着,舅子哥又如何不能是小弟埋藏多年的棋子?”
李平金这话太有杀伤力了,咋说,一夜之间从降金的奸臣变成了忍辱负重的抗金义士,哪边得势了俱都是高官厚禄。只是,现下就等着蔡松年判断,到底这一战是大金国得胜还是山东军告捷!
再给加把火!
低笑道:“你当山东军在大金国就一个赵二先生啊,王平既然布局,又岂能但只布下赵二先生这一颗棋子?便不是山东军原先布下的棋子,现下与山东军暗通款曲的大金国重臣又岂在少数?蔡先生是有见识、有主见的人,在下这番说辞虚实如何心下自有定论!”
李平金搁边上煽风点火道:“小弟多年前改名叫做李平金,这二十年来全心全意就忙活一件事。我家平将军感念小弟劳苦,已然许下了小弟一处好疆域,这地界若是称不上桃花源天底下便再没称得上桃花源的地场了!待此间事儿了,舅子哥情愿不问世事,便与小弟同去此处如何?”
蔡松年终归走了,啥话都没落下,啥意思也看不出来。不指着光拿话便能说得通,天底下没这等便宜事儿。就跟大名府城中守军一般,甭管是李成还是旁人,不到山穷水尽之时断断不会开城投降。若是当真轻而易举开城投降,反倒叫人起疑心是不是诈降。
现下城中尚且拥兵四五万,不是尚有一战之力的事儿,若只是守城只怕是尚有八战之力。再说了,兀术的援军尚未到来,城中积存的粮草也足够支撑两年的,换谁谁也不降!
不指着这个,其实,蔡松年本身来这一回便已然落了下乘。甭管是给哪个当说客,须知,天底下没不透风的墙,这么个大活人出城,若想瞒过所有人的耳目岂是一件容易事?
这事儿好,一回谈不拢再来!次数越多,露马脚的次数便越多,挺好的!
李平金幽幽道:“这事儿不管降还是不降都好说,可李成这一手麻缠。你平大将军管还是不管城上百姓的死活,不管吧战阵上自然说得过去,可登州平将军仁厚的大名却得大打折扣。管吧,战阵上束手束脚,这仗咋打?”
咋打,这有啥麻缠的?
低声道:“就李成这么个小手段便难得住李兄?有福,传令武龙,叫雇佣军今儿下黑偷城!还不信了,不信你守军能白天黑夜都把百姓捆在屁股后头?再令蔡湍,今儿下黑搁西城偷城,不为了拿下大名府城,打不着兔子咱也不能叫兔子得空吃草!”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