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打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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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半时分,大名府城外的马蹄声时远时近、时急时缓,万余人的金军,龙骑不过出动了八千生力军,若想聚歼金军只怕没一宿那是不成。剩下的龙骑也没闲着,黑夜中跟夜猫子一般,把剩下来几面城墙给看护得严严实实。毕竟东城那边撕杀着呢,得防备着城中再杀出来援军!

    步军,蔡湍的步军全搁大营里歇着呢,东城那边,骑军欺负步军那是咱的拿手好戏,尤其是还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金军羽箭的威力大打折扣,更是咱龙骑该当大展身手的当口!

    半夜已过,该议事的早已计议妥当,一干战将、一干参军全叫我撵回去,身边就剩李平金,再就是有福搁边上伺候着。也不是有啥事儿刻意把李平金这小子留下来,自打这回兵出山东李平金这小子便跟打了鸡血一般,俩眼珠子瞪得溜圆死赖着不肯走。

    “在下舍却了爹娘老子给的姓名,舍却了先生赐予的表字,自个给自个起了个平金的名号,到现下已然二十年了。这二十年眼瞅着大宋江山风雨飘摇,眼瞅着登州便跟初生的婴孩一般一天天长大,眼瞅着金国蛮人肆虐中原,平金的大号白白叫了二十年,到今日方才名副其实。”李平金感慨道:“昔年宗泽宗爷爷临终之时尚且大呼三声过河,今日李平金若能看一眼黄龙府,便算是立马就死也是值得的!”

    上前给一巴掌,笑骂道:“你这个人吧,有毛病不是?先前一门心思撺掇着我跟金国死掐,现下总算是咱山东军羽翼丰满,战阵上有你施展的机会。咋样,先娶几房娘子生几个小子咋样?瞅瞅咱身边的老弟兄,除了你这个一根筋的,剩下哪一个不是膝下子孙成群?咋,还敢拿眼瞪我,瞪啥,俺家小赖第四个媳妇肚皮不也是鼓起来了?你跟赵二公子又不同,赵二公子本来便心存死志不情愿落下了牵挂,再者说来,不也谣传当初曹成刺杀之时伤了赵二公子命根么。你小子咋了,莫非生来便没这个本事,要不便是另有断袖之癖?”

    心知肚明,这个李平金非但不是玻璃,也不是不好女色。前些年偶尔随我前去南登州便迷恋上了青岛,数月间遍宿群芳,风流的名声叫青岛众艳经年传颂。可这小子一回山东立马变了模样,这小子,满门的心思就是个灭金,脑袋里再容不下旁的营生。

    倒也不是就为了逼着李平金娶亲,倒也不是信不过李平金。常言道三十而立四十不惑,现下山东军中挑大梁的俱都是四十上下的好年岁,现下我也是整四十的人了,心中思谋的便也有些不同。家里的老人这些年也是烟消云散,二叔没了,七叔没了,十七叔也是站不起来了,就剩下六叔这个老妖精越活越年轻,去年还上赶着娶回去一个黄花大闺女,比着兰儿姐的闺女还小着快十岁,叫兰儿姐堵着房门埋汰了小半个月。

    南登州那边,程账房早几年便没了,四叔每天吃的饭还没喝的酒多,更何况四叔已然老糊涂了,除开王法,连我都认不出来了。李昭却跟四叔不同,人四叔是脑袋不好使唤了,可身子骨照旧硬朗,李昭是脑袋照旧灵光,可身子骨不成了,若没侍妾伺候着都能尿到裤筒子里。

    李平金体弱多病,先天便身子骨弱这是一半原因,还有一半便是气郁于胸,家里的医学院多少顶尖高手联合会诊的结果,非是郎中、医药所能医治的。说穿了就是钻了平金这个牛角尖里出不来,这个毛病说好治也好治,说难治也难治,说穿了这个毛病找内科大夫没用,得去找心理大夫!为这个没少撺掇着众人挑唆李平金娶亲,可这些年下来,李平金不烦,众人全说烦了,整个一对牛弹琴!

    李平金咧嘴一笑,却没像往日一般反唇相讥,低声道:“今儿不跟你打秋风,在下坐镇大寨有些消息,担心众人跟前驳了王大将军面皮,故而托故不走预备着私下里禀报。说过了这些在下立马便走,嘿嘿,只怕在下不走王大将军也得赶我走!”

    嗯,不对,听听李平金这口气,莫非我有啥小辫子叫这小子捏在了手中?

    却听李平金又是自言自语道:“等下在下去寻杜彦杜将军吃酒去,虽说在下犯了军规,可总比王大将军叫杜阎王逮个现行的好!”

    指着李平金笑骂道:“说啥那,又没干啥亏心事儿,跟杜彦有啥相干?”

    “现下不相干,可等下便相干了!”李平金嘿嘿笑道:“南登州林家七公子现下正在平将军寝帐候着呢,军中重地收留女眷,如何跟杜阎王不相干?”

    踌躇道:“刀兵之地,林家七公子如何不知好歹?便算是林家七公子前来,你又咋放进了我的寝帐?”

    李平金笑道:“非但是林家七公子亲自前来,还带着林家的两位少公子。非但是带着两位少公子,咱南登州水军校尉封苟封将军还亲自押送着一个大箱子前来,口口声声说是大事儿,若有闪失在下吃罪不起!”

    啥,封苟,咋封苟亲自前来了?

    正惊疑不定的当口,却听李平金又道:“王家大将军行事诡异,今儿来的可不只是林家七公子、封将军这两拨,还一拨在下更加得罪不起。兵器作坊里的刘灌刘先生亲自引着几个教授前来,其间一个教授居然腰上捆着火药包、手中捏着火折子以防万一,显见是有甚么了不得的机密,现下也在王家大将军寝帐里候着呢。在下识趣,今儿便不叨扰大将军……”

    一把拖住作势欲走的李平金,低声喝道:“先前要走也就走了,现下却是想走也走不得了!劳烦李先生给董巧荣传个话,今儿下黑这个战局便交由董参军主持,打明儿开始歇兵三日,我的寝帐方圆五十丈给封严实喽,莫说有人便是耗子都不能给我放进去一只,且待我把这些事儿料理妥当了再说!还你,你小子,叫你娶个媳妇死活不听,今儿自个寻思好,若是应承下来娶个媳妇,归置完这些事儿赶紧去寝帐寻我,少说叫你得知个惊天的大秘密!想知道不想知道自个寻思好,莫要说老子使诡计蒙你讨房娘子,下好的诱饵,吞不吞自个寻思去!”

    话音未落,却见有福打帐外闪身进来,低声禀报道:“禀报少爷,帐外武龙武将军求见!”

    干啥啊,林丝过来干啥不知道,这林丝一向是无利不起早,可封苟跟刘灌掌管的是啥啊,若是没有惊天之变断断不能千里迢迢过来寻我!更何况,封苟哪里是千里迢迢,说个万里迢迢丝毫不为过吧?

    冲李平金一怒嘴,道:“看看武龙有啥事儿,这事儿你一并打理!”

    话音未落,就见武龙闪身进来,二话不说便扑通跪下,连着磕了三个响头方才直起身来,脑门子上已然见了血丝儿,眼角依稀还带着泪滴。嘶声道:“舅公,外甥求您了,您就放雇佣军一条生路吧!”

    这都哪儿跟哪儿啊,若说旁的我都能推给李平金,可一说这个本来自个便心下有鬼,反倒没法子朝李平金那边推了。没听武龙,连舅公都叫出来了,明显没打算按照军中的礼数说话。

    强忍住心急如焚,轻声道:“武龙你起来说话,亲娘舅亲娘舅,有啥话说不开的,舅公又如何会害你,又如何出来了给你一条生路的说辞?”

    武龙执拗道:“不是给外甥一条生路,是给武龙的雇佣军一条生路!”

    皱眉道:“雇佣军么,本来就是拿人钱财与人消灾,没哪个糊弄雇佣军,也没哪个预备着搁背后捅刀子……”

    武龙又是重重磕了个响头,低声道:“外甥不傻,舅公的心思外甥也猜出来了个七七八八,今儿这一战雇佣军折损过万已然是元气大伤。若是照旧这般下去,只怕便是大名府城打下来,雇佣军也早已烟消云灭。武龙是您的嫡系不假,雇佣军里颇多悍匪自然不假,只是外甥十几年日日与这些弟兄厮混,多少回生死与共、肝胆相照,外甥如何能忍心把这些弟兄引上死路?”

    我默然不语,心下却是隐隐起了怒意。

    兴许是见我脸色不对,李平金赶紧插话道:“武将军休要多心,在下在平将军身边多少年,平将军的心思在下还是略知一二。你心中所想的事儿自然不假,可也得看你有没有这个能耐!你若是有能耐,平将军的心思自然奈何不得你的雇佣军。话又说回来,就算是雇佣军全军尽墨,你武将军于山东军照旧是有大功,旁的不说,镇守一路的大将军总是跑不了的吧,你担心个啥?”

    武龙不接话,又是重重磕了个响头,道:“舅公,就算外甥不知好歹。您老这些年来,何曾抛下过一个弟兄一个乡亲?绝不扔下一个弟兄不管,这不是咱登州军的惯例么?外甥情愿不做什么大将军,只求舅公您给指点一条明路,外甥情愿只统引雇佣军残存的弟兄,也算是对得起弟兄们了!”

    沉着脸沉吟半晌,肚子里来回翻腾了几回,末了总算是心肠一软,低声道:“既然武龙你有这番心思也算是难得,忠实话,你的这番心思我心中不喜,可谁叫你是我外甥呢!就这一战,攻下了大名府咱们便算是恩断义绝,我给你一条活路两下再无瓜葛!”

    “当真?”

    怒骂道:“老子是何等的人物,就为你这两万人马糊弄你?老子十几年的心思,十几年的谋划,到最后没成想坏我谋划的反倒是自个的亲外甥,滚!”

    武龙大喜过望,起身朝帐外退。边退边问道:“舅公,外甥就想不明白了,您一向仁厚,却不知为何独独对日本国斩尽杀绝,为何……”

    “滚远!”

    也不知道摸着了个啥,摸着了便扔过去。怒喝道:“给我滚远,个不识好歹的家伙,十足十的外甥狗,滚远!”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