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五万贼军厮杀这几个月下来折损不少,少说还剩得下来三万余人。可就三四万贼军,我这边九千赤骑、两千龙骑、三千狼骑,外带着一千五百火铳手、五百火炮手,还有何桓引领的一万精锐步军,若是再把贼军当盘菜可就太高看刘益了。
左翼,是我引领的穆大胆、猴子的两千龙骑,右翼,一片猩红色战服的赤骑排出去足足二里地。对面,一里地开外,贼军中军令旗、号角乱成一团。
“末将缴令,一日一夜之间,海州城寸土未失!”阵前斜刺里跑过来十几骑,挑头的高声禀报道。
定睛细眼瞅瞅,这谁啊,莫非是苏云?再瞅瞅边上这个,难不成这个就是郝定?咋都成这副模样了?
若不是这十几骑俱都是雄纠纠气昂昂,不可一世的神情,都以为这十几骑不知道是咋叫人狼狈追杀的呢!看身上战服破碎凌乱的,比个叫花子不强多少,看身上、脸上抹活的,反正啥都像,就是看不出来人模样。苏云半边头发都给烧没了,郝定更惨,身上十几根削去了半拉的羽箭插着,跟个刺猬一般。手里头这兵刃,使唤啥的都有,可就是没原本龙骑配备的长枪、宝刀、圆盾。都不用问,这一天一宿,苏云、郝定是何等的厮杀!
高声笑道:“且请苏将军引军阵后观战,海州一战,苏将军当记首功!”
苏云眼泪刷一下扑簌簌流下来,低声道:“禀报平将军,苏云、郝定麾下弟兄尽皆在此!”
啥,尽皆在此?
一千骑军,就算郝定麾下战力弱些,里头不还是足足五六百的龙骑么?这才一日一夕,咋就成了这模样,咋就成了全军在此?
动容打量过去,连带苏云、郝定在内,拢共一十三骑,俱都是泪流满面,一个个却昂首挺胸、气涌如山!若不是千军万马之中死战厮杀出来的,又如何能有这等的气势?
不由得眼角发湿,可这当口不该乱动情感对吧?高声喝道:“值,一千个弟兄的性命值!”
抬手马鞭子一指远处的刘益中军,高声道:“知道一千个弟兄的性命换来啥了不?一千个弟兄的性命换来的是海州贼军的全军覆没,刘益,今儿刘益完了!苏将军,郝将军,这一战过后你俩进兵学院好生回回炉,回炉过后你俩自引一军,今日战没多少弟兄大将军府给你俩加倍补上!”
自引一军,这是骑军不是步军!满登州除开我的龙骑不算,自引一军骑军的便是赤骑王保、狼骑孙大头、彪骑王彪,个顶个战功彪炳不说还都是王村老人手。跟前这个苏云、郝定,虽说一个是山贼一个是贼军降将出身,可这几战舍生忘死也配得上自引一军!
身边王保叹口气,轻声道:“回头得好生想个威风些的名号,方才不能辜负了苏将军、郝将军今日之勇!”
王保言罢策马而出,一溜跑到了赤骑当间,炸雷一般的动静:“赤骑弟兄,向血战海州的龙骑弟兄,行礼!”
行礼,行礼……
九千赤骑齐声呼号声中,齐刷刷抽刀出鞘,马上齐齐施个军礼,长久不肯放下来。
情不自禁,猴子、穆大胆麾下的龙骑也都齐刷刷抽刀施礼,两军阵前便跟朝贼军示威一般!莫说是龙骑弟兄,便是我,听着王保的号令,都情不自禁抽刀施礼,血战如斯的壮士,该当受此大礼!
冷不丁却见赤骑战阵中冲杀出一员大将,却是赤骑副将张力,正对着刘益中军挥舞着大刀,耀武扬威地骂阵。
啥,斗将?这倒是稀奇了,自打到了这世界方才明白,原本两军对阵大将对砍,砍赢了的大刀一挥众军蜂拥而上、大获全胜,闹半天全是说书人编出来的。大大小小的战阵,自个也着实见了不少,也着实打了不少,可斗将,今儿还是头一回见着!
战阵上个人武勇,压根派不上大用场,就算你张力连砍十个八个贼将,除开消磨了贼军气势,压根就没旁的用处。按理说这道理没人不知道啊,张力一向稳沉持重,今儿这是咋了?
“莫看赤骑王将军平日里甚是忠厚,战阵上委实机变过人!”胡丁辰一边低声赞叹道:“对阵的金军乃是生力军,我登州军奔袭百里现下正是人困马乏,张力将军却在此时斗将,岂不正是给我登州军让出来歇息的工夫?”
细细一想委实是这个道理,展颜一笑,再举目朝两军阵前踅摸,却见贼军战阵中一员大将挥舞着大刀飞马而出,看身后的战旗,该当是刘益麾下出了名的悍将,号称“万人敌”的京超!
都是出了名的勇将,都是使唤大刀,还都是使唤份量沉重的大刀,俩人一照面便对上了眼,不像两军阵前大将对敌,倒是跟俩铁匠一般,,豁出死力气对砍得叮叮当当的。几个照面之后,京超大刀照旧使得威猛,张力却改成了轻灵的路数,俩人大刀使唤得眼花缭乱。
嗯,这样好,这样打起来好看,要不一味凭着死力气对砍有啥看头?
京超比拼力气占了上风,更是得理不饶人,一杆大刀大开大合全是硬打硬拼的进手招数。张力左挡右杀,却慢慢落了下风,招架多还手少。
胡丁辰急道:“平将军,张力张将军敌不住京超……”
“老胡你急个啥?”侧目道:“张力就算不敌,现下京超也断断讨不了好处!没看着啊,张力虽说进手招数少,可自家门户防范甚严,并未露出半分破绽,想必是吊着京超拖延工夫!张力这番斗将,正如老胡所言,压根便不是为了斩杀贼将,你怕个啥?”
足足斗了半个时辰,正看着过瘾的当口,冷不丁听着赤骑战阵中一阵号声,不是催促张力得胜,却是召唤张力回营。
也不知道张力喊了声啥,却见张力拨马而逃,身后头京超呼号着紧追不舍。
兴许是张力久战疲乏,先前又是百里奔袭战马疲惫。也兴许是京超所骑乃是出了名的千里马,张力居然叫京超越追越近。
骑弩啊,咋不使唤骑弩?一弩箭射过去,咋说也能阻挡一阵子,咋说也能叫京超心生忌惮不敢造次吧?
眼见着都快追上了,京超手里大刀都预备着举起来,却见张力猛然间一拉马缰绳,战马骤然减速,四肢马蹄死死钉在了地上。张力身子前伏,手中大刀却是猛然朝回挥出,正好迎上了疾驰而来的京超!
回马刀,难不成这便是传说当中的回马刀?张力这小子咋会使唤这一招啊,咋先前我不知道?
还等啥啊,多好的机会啊,还等啥?
当先一挑枪尖,高声喝道:“弟兄们,还记得莱阳城血战之时老子传下的是啥号令?满莱阳城只若是活下来一个,便必杀刘益这狗贼祭奠莱阳壮士在天之灵!杀贼!”
身后军号响彻云霄,片刻后登州义军的喊杀声便盖过了号声,响彻云霄。九千赤骑、两千龙骑排开几里地,一个个小个的锋矢阵,便如同一根根利箭一般射向贼军。这一战没防守,全是进手的招数,海州城外一望无际的宽敞地界,正是骑军驰骋厮杀的好地界!
手扔的火药包,把贼军步军战阵炸开一个个小缺口,一队队列成锋矢阵的登州骑军便如同尖刀一般扎进贼军战阵。也有性急或是杀红了眼的登州骑军,索性直接连人带马直接冲向贼军大阵外围的长枪手、盾牌手,虽说自家人仰马翻、惨烈无比,可战马冲起来的力量哪里是人比得了的?两三骑便直接冲得出来一个大豁口,后续的弟兄便呼号着杀进去。
啥叫做虎入羊群,啥叫做砍瓜切菜?手中长枪挥舞,除开大庄头一战之外还没这般过瘾过!不理会身边惊慌失措的贼军,引着二百亲卫直奔着刘益大旗杀过去。这些个小喽啰不值得我伸手,小喽啰杀得再多也显不出咱的威风,要拾掇就拾掇大肚子蝈蝈。几年前莱阳城外刘益是何等嚣张,是如何阵前斩杀莱阳战俘的义军,今儿可算落到我手里了,这刘益就归我了,谁跟我抢我跟谁急!
唉,我说,你跑啥?
离着刘益大旗还小半里地呢,就见刘益大旗根底下一堆人居然调转马头夺路而去!你个该死的刘益,你跑啥?
数百个骑军的锋矢阵,便如同数百个血扒犁一般,把贼军战阵犁出来数百条血沟。再后头,何桓的万余精锐步军,顺着骑军犁出来的血沟接茬割麦子。透阵的骑军更不迟疑,一路直接杀奔贼军大营,一路却是返身接茬冲杀,剩下的全四下分散追杀逃敌,刘益这一战败惨了!
没理会旁的,这战阵自打张力讨敌骂阵便注定了结局!不关心这个,引着二百亲卫盯住了刘益大旗一路追杀下去,首恶必诛,宰了刘益便算是砍断了刘豫的一根臂膀,今儿遇上了说啥都不能放跑了刘益!
直勾勾追出去十几里地,刘益引着百余骑逃得仓皇。也不知道打哪钻出来的伏兵,冷不丁便把刘益给围了个严严实实,唉,这谁那,咋抢我的买卖?
都没等赶过去,百多人的贼军已然是连人带马躺了一地。却听孙大头那小子疲沓的动静道:“禀报平将军,奉您将领,贼军大营已然袭破,贼将刘益已然授首,末将这便把刘益人头送回莱阳祭奠阵亡的弟兄!”
回头再看看,远处贼军大营浓烟四起,火光冲天。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