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一回大亏,归置好滨州北边沿河防线之后,憋了一肚子气的赤骑杀气腾腾扑向济南府。
号称天底下一等一的精锐之师,登州义军里头头一号精锐的赤骑,头一战叫阮三硬生生挡在大河南岸白白看了一天,二一战叫郝定力拔头筹就剩下喝汤的命。依照王保的说辞,再若是这般下去,天底下还有何人知晓登州赤骑?
除开王宝不算,还有个苏云也叫着劲儿。这个苏云能耐倒也不差,可这回西征,上上下下大大小小的头领各有战功,就苏云运气不济连战连败寸功未立。眼瞅着这一战也看着地头了,再若是拿不出来点儿真章,都没脸回返登州了!
王保、苏云俩人憋足了气力,磨刀霍霍扑向了跟蔡湍对阵着的刘鳞、刘倪。原本镇守济南府的便是精锐的登州步军,蔡湍又是长于守城,虽说刘鳞兵丁人数上占着上风,可抵不得登州军精锐,蔡湍居然大占上风。若不是先前我便早早定好了规矩,只怕蔡湍都能杀过济水去。
王保的手段、赤骑的能耐哪里是白给的,若不是胶水、济水西岸撻懒亲引数万大军接应,刘鳞这遭便得交代在济南城下。
一时之间,济南府外头形成了对峙之势,滨州北边、大河之上没占着便宜的金军精锐驻扎河西,不肯轻易挑起战事。赤骑、龙骑却也不敢渡河厮杀,或者是说压根便没有渡河厮杀的心思。
旁的地场,孙大头那边整日价操演军马,贼将李成倒也颇为识趣,摆个架势时不时打上一小仗,胜负却也不放在心上。就何桓那边雪花也似的战报飞来,照理说海州那边是刘益亲自统帅,又有悍将孔彦州、京超为虎作伥,足足五万贼军精锐,拿下来个海州断不是啥为难事儿。可谁成想海州守军居然三军效命,硬生生扛住了贼军这些时日不停价攻城,居然把个海州守护得固若金汤!
嘿嘿,海州咱不管,现下登州军还没这份能耐!
济南城西边不足三十里,胶水边上有个不大的小庙叫做娘娘庙,供奉的却是王母娘娘,也不知道为啥河边居然要供奉这路神仙。济水就在此处冷不丁变细,原本宽阔平坦却又平静的河面一下子变得水流湍急。
说是娘娘庙,其实不过是小小的一间厅堂供奉着王母娘娘,四周遭多老远全是一马平川藏不住半个人,便是庙里也破败的没门没窗,多老远便看得一目了然。
身边就有福跟随着,一张桌几几把椅子,边上一个炭火炉子煮着茶。倒不是突发奇想来了浪漫兴致,大冷的天儿哪里有这等闲情雅致?三里地外,面包亲引两千精锐赤骑列阵以防万一。
昨儿下黑,冷不丁接到金营下书,原本还寻思着是撻懒老小子气愤不过,下战书约战。谁成想打开书信一看却是大出意外,居然是赵二先生手书,替兀术约我今日午时三刻在这娘娘庙小酌。
事儿也够古怪的,本来我跟撻懒、兀术是两军对阵的死敌,又不是三国之时勾心斗角施展甚么借刀杀人、或是离间计,八竿子打不着的事儿,小酌个啥劲儿啊!
我这边众说纷纭,可没人情愿我来冒这险,有不屑的、有担心我安危的、有谋划截杀兀术的、也有甘愿乔装改扮替我赴约的。思谋半晌还是只带着有福孤身赴约,明面上口头说得豪迈:“兀术只引着赵二公子便敢赴约,赵二公子手无缚鸡之力尚且敢来,我尚且有有福相助,若是不敢赴约,咱登州军的威名却如何说起?战阵上打得便是个心气儿,现下金兵屡战屡败正无可奈何之际,若是就此缓过了心气儿,咱登州义军还得打多大的麻缠?”
话说得漂亮,漂亮话那是说给旁人听的,其实本心里的想法却不是这般。好歹咱也是两世为人,原本大宋的牛人咱便不知道几个,知道的有缘相见的更是凤毛麟角。若不是有个水浒传知道燕青、武松、石秀、李逵,可说知道的名人便没见过一个!最接近的便是苏轼苏大家,原本登州任上的高官,只是我其时年岁尚小居然凭空错过了。再剩下来的宗泽、李纲,若是当初我也举兵勤王自然有机会见上一面,只不过跟这相比我的小命还是更值钱些。便是与我有血海也似深仇大恨的撻懒,也算是金国权贵重臣,可上辈子我压根就不知道这人。
现下来了个兀术,且不说赵二公子的面子得给,就冲能跟岳飞岳爷爷多少年掰手腕子的牛气劲儿,咋说也得见见不是?
河上一叶扁舟翩翩而至,船一靠岸一个高大健壮的寻常胡服汉子跳下船来,返身却把个汉人书生搀扶下来。这书生看得清楚,真真切切的赵二公子模样,只是几年未曾见面,赵二公子倒是衰老了不少,风一吹便能要了性命一般。
没来由一阵的辛酸,举步上前,嘴里却高声笑道:“赵兄别来无恙!这数年不见,谁成想赵兄居然为番邦鞠躬尽瘁,当真是可喜可贺!”
赵二公子皱眉轻笑道:“树人别来无恙。良禽择木而栖,常言道,士为知己者死,四太子以国士待我,赵二敢不尽心竭力?且给树人引见一下,这位便是我大金国的四太子完颜宗弼。”
不消引荐,拢共就上来俩人,船上的俩船夫早退开十丈开外远远守候着。举目细细打量,却见兀术剑眉、狼目,体魄雄伟、豪气干云,当真是仪表堂堂、气度不凡!只是,面目上倒是饱经风霜,看不出真实年岁。
不由得赞叹道:“好,好,四太子当真是相貌不凡,果真是当世之豪杰!”
却听兀术高声笑道:“某家却又如何比得上登州平将军?登州平将军一杆长枪便挑得起偌大的陆锚,当真是天下英雄!”
倒是一口流利的汉家官话,这个兀术心胸够可以的啊,贵为金国开国皇帝的四太子,却压根没半分高傲的模样,不像旁的金兵将官,上来便是小南蛮、小南蛮地诈唬着,倒好似寻常知己相见甚欢。
赵二公子搅和稀泥,笑道:“四太子、平将军俱都是当世无二的英雄豪杰,四太子平日里便对树人甚为推崇,这几日无事闲暇,便专门拜访树人意欲与树人小酌。四太子道:“如此豪杰,某家岂能凭空错过?””
轻声接口道:“小酌?四太子是小酌,只怕赵兄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啊?”
大笑着引着兀术、赵二公子前行,边走边笑道:“在下不过是个寻常庄户,便是起兵也就为了护卫住自家田地,哪里便称得上豪杰?倒是四太子,一叶扁舟便敢过河相约,贵为四太子却以身涉险,也不怕在下设局谋害,当真是当得起豪杰之说!”
兀术也是大笑,一把拉住我的胳膊,道:“赵二先生所言不虚,登州平将军心地坦荡,也不怕某家暴起偷袭,如何当不起豪杰一说?”
勾心斗角,上来便是勾心斗角,一个个笑得爽朗的,就为了见见名人、见见豪杰,这心思我能有,若说兀术也是这般心思那不是脑袋进水了?人兀术的胸怀乃是天下,若没旁的心思咋能以身犯险?当跟我一样啊,眼珠子就盯着自个这一亩三分地!
“某家听闻,登州王家盛产好酒,却不知为何平将军今日如此小气,连一盏酒都舍不得?”兀术指着桌上几个茶盏,道:“这茶乃是文弱书生喜爱之物,我等军伍中人自当吃酒,这酒么自然是越烈越好!既然平将军不肯破费,某家船上却也带着几坛好酒,且待某家取来!”
伸手把兀术给拉住,轻声笑道:“四太子莫急,其实,吃酒、饮茶本来便是一回事,本来便没甚么分别。只不过,若是现下咱在河西,是吃酒还是饮茶自然听从四太子的。可现下,现下是在河东,四太子自然该当客随主便,啊?”
兀术冷笑一声,慨然道:“某家孤陋寡闻,却不知从何时起,河东平将军便算成了地主?”
嘻嘻一笑,调笑道:“赵兄,做好汉、做豪杰有啥好处?豪杰么,任凭到了啥时候都得豪气干云,便好似四太子这般。在下不成,在下就是个寻常的庄户,便是耍上几回赖皮都不打紧!四太子,只怕您不知道王平是个啥性情的吧,王平历来只若是吃进嘴里的,啥时候还舍得吐出来过?”
兀术冷声道:“哦,既然如此,某家也算是送到你的嘴边,莫非平将军还想把某家留下不成?”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