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诱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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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宋建炎五年,登州纪年靖康六年正月初三,得了青州那边的准信儿,武虎统帅一万登州义军把个青州城护卫得严严实实。虽说打青州东去潍州、莱州的通路,西去缁州、济南府的官路叫刘忠全给封了,可青州城上刘忠没占着半点儿便宜。

    开玩笑,了不起刘忠手里头就两万余步军,外带两千余骑军,青州城武虎手里头足足一万精锐,莫说是攻城,武龙居然还数次引军出城迎敌。

    刘忠这小子居然没跑,要不是没得着刘鳞济南失守的消息,要么便是脑子进水了。不过这倒也好,省得我满世界找这两万余贼军了,一家伙给拾掇了算完!

    照旧是彪子的彪骑军,护卫着一千五百火铳手、二百辆大车杀奔青州。都懒得再遮掩了,其实,压根也用不着遮掩,彪子的一千骑军前头跑得远远的,能让出来五里地的模样。闪出来孤零零的二百辆大马车跟千余步军,任由哪个骑军头领见了都得动心吧,明摆着的,现成的肥肉么!

    “平将军,不妥,咱只怕叫青州贼军给盯上了,莫若及早传令彪骑军回防,以免贼军来袭我等措手不及!”刚离开缁州四十余里,郝定急匆匆撵上我,满面的惶恐。

    “嗯?”不由得微微皱起眉头,道:“莫非郝将军看出哪里不对头么?前边彪骑军斥候,断后的斥候都没传回来警讯,却不知郝将军是从哪里看出来的?”

    虽说收留了郝定,可说实话,我打心眼里不待见这主儿。说穿了就是个一门只想自个出息的主儿,压根便不是一身正气的豪杰。起先随着大堆降了刘豫,后头自家遇着了大难复又反出了伪大齐国,还诛杀了自家主将。这种人私心太重,杀心也重,这遭就把郝定一个人带在身边,就是想叫郝定好生看看登州义军的实力。不把这小子给镇住了,给震得扎扎实实,使唤起来总是放心不下。

    “平将军您看!”郝定手指头指着前边远处个不大的树林,低声道:“您看,前些时日好大的雪,各处树林都是积满白雪,偏生那一片树上积雪都快没了。若是末将所料不差,这处必定是贼军屯兵之处,若没大队人马万万不能如此。虽说现下末将不敢断言此处有无贼军,可这遭大雪之后这片树林必定曾隐匿过大队贼军!”

    抬眼看过去,果不其然,这一片树林当真是有些与众不同。却听郝定又道:“平将军您知道,末将本是缁州刘倪麾下骑军头领。刘倪先前差遣末将之时曾明言,青州东边是贼将刘忠统帅,西边却是刘忠副将文广,此人先前是纵横河南的巨寇,一向长于奔袭。这遭想必是文广亲自引军前来,还请平将军留心!若是小树林里藏了贼军,便该在此处冲杀。”

    抬眼看看果真如此,一怒嘴唤过火铳手头领低声吩咐道:“看着那边没,列阵迎战!还那啥,列好了阵势再差出去斥候,有枣没枣打三竿再说!”

    火铳手头领叫衣有花,十足的精壮汉子却起了个闺女的名字。这人便是原本莱阳城血战杀回来的二十三个弟兄里头的一个,忠心耿耿不说,战阵上血性也够使唤,难得的是心思灵动,专门给挑出来操练这一千五百火铳手。便是这一千五百个火铳手,也全是登州步军里精挑细选见过血腥的精锐。

    衣有花连声的号令,一千五百个火铳手排着整齐的长队列好阵势,身后头拖了十几辆的大马车当做依靠,一个个手里头全挥舞着腰刀。大马车上卸下半拉车帮子,马车顶上,高过火铳手头顶三尺之上,一根根松树炮猛兽一般张着大嘴,马车上一个个精壮汉子高举火把严阵以待。

    一字长蛇阵么,还是步军,咋看都像个待宰的羔羊!还差遣啥斥候啊,阵势刚刚摆好,树林里已然是马嘶连连。

    不由得心下大喜,转头冲有福道:“有福,你小子睁大了眼好生看着,自打盘古开天辟地,天底下的战阵便没这般打过,这算是头一遭!”

    “少爷,能成么,咱是不是有点儿托大啊!”有福担忧道。

    能成么?这个我哪知道啊!

    道理上说得通,道理上能成,家里演练的时候也能成,可毕竟这是头一遭全热兵器对阵冷兵器,谁都是大闺女上轿--头一遭不是?这种战法,要紧的地场在于指挥官号令得当,千余人如臂指使。但凡有几个慢了些或是转身逃了便得闪出缺口来,一旦若是闪了缺口叫人敲开一个口子,这仗便算是败了。

    若是地场再宽敞些,咋说后边也得再摆上一阵方才放心。可现下看看衣有花的战阵压根便没留后手,就只一阵,挡得住便挡得住,挡不住便玩完!好在前头五里就是彪子的彪骑军,这般也不算是托大。再就是,对手可全是骑军,人再分散了只怕更不成!

    登州这边家里的兵器作坊毕竟实力比南登州那边强上老些,南登州那边打造的是短铳,登州这边打造的是正理八当的火铳,虽说枪管我还嫌弃短些,可也足足两尺,威力断断不是南登州那边的短铳能比的。再长的,再长的现下登州这边也打造不出来!

    典型的三段式射击法,看阵势就看得明白。树林里冷不丁杀出来了黑压压一片,呼号狂叫着卷过来。

    不由得暗自心惊,先前一向是自个使唤骑军冲杀,像今天这般自个变成了步军叫人骑军冲杀,擂鼓也似的马蹄声便跟敲在自个心坎上一般。

    回头看看,有福亦步亦趋牢牢牵住两匹战马跟在身后。抬眼看看,衣有花昂首挺立,压根便没把这千多的骑军放在眼里!

    两百步,衣有花一声令下,一千五百火铳手全收起了腰刀平端起火铳。一百五十步,衣有花巍然不动。一百步,衣有花照旧巍然不动。八十步,衣有花猛然间暴喝一声,手中腰刀猛然挥落,五百根火铳瞬间震天价响起来,腾起五百根硝烟柱便跟起雾一般!

    嗯,就这点儿不好,回头得跟刘灌说道说道,要是能成,还得琢磨琢磨无烟火药咋打造!

    对面战马嘶鸣声、惨叫声、马蹄子的纷杂声响彻一片,身边叫硝烟弥漫得呛死人。伴随着衣有花的号令,排枪一茬接一茬响个不停,松树炮一声一声专朝贼军密集的地场招呼,十足十的经典,十足十的精彩!

    可精彩的时光总是太短暂,还没回过神来,却再听不着火铳声,也听不着衣有花的号令声。透过层层的硝烟,眼前一地哀号翻滚着的贼军,一地哀鸣的战马,打八十步开外一直铺满到跟前。最近的贼军尸首离开火铳手不过几步远近,就差一丁点便要透阵了。

    本来就是么,火枪对付骑军就是一眨眼的光景,顶住了是一眨眼光景,顶不住叫人冲破大阵也是一眨眼光景,这个不奇怪!可奇怪的是,远远的还剩下来二百贼军骑军,兴许是贼军留下断后的后军,吓傻了一般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搁那边直打转转。

    若是先前这二百也照旧不管生死一股脑冲杀过来,虽说无碍大局,可火铳手的阵营总也能给冲破喽,我这一千五百火铳手咋说都能折损不少,冲过去的贼军骑军咋说都还能有一条生路。

    没若是,这个是偶然、是运气、是天意。现下想逃,早晚了,正面一千五百火铳手全装好了火药平端着火铳严阵以待。想转身而逃,彪子的彪骑军早卷过来断了贼军后路。

    看都不用看,兵学院里又得折腾了,登州火铳兵头一回上阵,杀敌千余,自身折损没有,天底下没有过的神话!

    暗自叹口气,没法子,虽说现下看起来这一战甚是凶险,也就在一线之间结局相去甚远,可没法子,热兵器淘汰冷兵器那是大势所趋谁也没法子。有这一战,兵学院里连弩好些还是步弩好些还是火铳好些,兴许便能有个定论吧!个人的武勇,个人的血性自然是必不可少的,可哪个再说兵刃没用,便该来眼下的战场好生瞅瞅!

    转头冲有福得意道:“看看,咋样?赶明儿咱汇齐了武虎,加上这一千五百火铳兵,咱好好会会刘忠!”

    有福还好些,毕竟见过火铳,南登州那边厮杀家里头的火器没哪个没见识过。可郝定便不同,傻子一般瞪着眼、张着嘴,一副见了鬼的模样,就差嘴角流着些哈喇子啥的就算是齐活了!

    嘿嘿,小样,不怕这一战镇不住你!

    “对面的贼军听着,俺登州平将军在此,你等速速下马受缚,若敢说半个不字,俺一声令下,跟前这些便是你等的模样!”衣有花神气活现地高声喝令道。

    可就是,咋听着这说辞耳熟,要么是跟说书人学的,要么便是跟马青青那小丫头学的!

    真是的,这般露脸的当口却说这等无趣的话,拾人齿慧,丢人不?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