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阮三,也不知道原本到底是个干啥的,听闻赤骑闪电一般取下了滨州,居然率众揭竿而起,一天时间居然拉起来了数百条渔船,拉起了数千人的水军。一时之间滨州北边大河之上再没了旁的渔船,把个滨州护卫得严严实实。
这个倒算是个意外的收获,原本就指望阮三搁大河上弄个游击队啥的,为主的是打探北边金军的消息,顺带着骚扰、偷袭过河的金军。水军么,那是后头的事儿,等滨州安顿下来好生打造几条大河上使唤的战船,有了战船方才能组建水军不是?
现下倒好,阮三人家一个人白手起家,振臂一呼从者如云,眨眼间便建起了大河水军。滨州义军头领石竧倒也是个了不起的主儿,依照李平金书信言明,此人乃是原本宗泽宗留守麾下红巾军旧部,一向赤胆忠心、武勇过人。听闻登州赤骑袭取滨州,居然统领数万部众前来助战。
依照李平金所言,这个石竧搁滨州这边当真是威名远播,大旗所到之处居然吓得一干伪大齐知县纷纷举城而降,一时之间滨州各县再不是刘豫的地盘。
李平金听闻石竧威名,居然孤身一人亲赴石竧大营,一番唇枪舌剑之下,居然说降了石竧投靠登州义军。现下,李平金矫借我的军令,已然给了石竧一个滨州义军大将军的名号。现下石竧引军沿着大河连扎十几处大寨,兵锋直指大河北边的棣州、顺保军。
不由得暗自称奇,先前家里各路斥候早打探明白,原本大宋朝的京东东路,现下大金国、伪大齐国叫做山东路的地界上,压根便没有人数上万的抗金义军。也不知道这个石竧是从哪里钻出来的,也不知道这个石竧是打哪里划拉了这许多义军。不过,不管咋样,滨州总算是安稳了。
既然是北边无恙,这遭西征便算是成了一半,就算孙大头的南路军大败亏输,想来也不至于把吃进来的地盘全给吐出去吧?心思一定便急着清理清理自家的后院,开玩笑,密州那边放开不管,身后头缁州、青州的贼军总得拾掇干净吧?
引着王彪的一千龙骑,赶着两百辆大马车急匆匆扮作运粮模样赶往缁州。马车里明面上塞满了辎重粮草,却暗自藏下了十七叔跟一千五百精兵。这边的地势咱算是外来人,若是四处追讨贼军咱只怕占不上地利,若是能靠着粮草辎重把贼军给引出来方才是正经路数。
缁州那边没大股的贼军,可刘倪事前安置下了一只骑军,这只骑军也就千余人的模样,却是搅闹得缁州、济南府之间不顺畅,连缁州千余人的运粮队都折损在了这只骑军手里。早暗自吩咐过彪子,若是遇着小股骑军上来诱敌,或是斥候打探到贼军骑军的消息,便将计就计冲杀过去,把这二百辆马车抛下不管,且看贼军咬不咬这个毒饵!
车里头没旁的,十七叔跟兵器作坊精心打造的一千五百精锐火铳兵,人手一把短铳,原本是为保命用而打造的秘密武器,这遭西征都还没舍得使唤呢!现下大局已定,拉出来拿身后头这些个捣乱的老鼠练练手刚好!
刻意给留出破绽、留出机会,虽说积雪尚未消融道路难走,可这一行全是骑军跟大马车,又是一路宽敞的官道,若是一早便上路、路上紧着赶,便算是天黑到不得缁州也拖延不了多少工夫。
马车里伏下的火铳兵都没动弹,便是王彪差出去的哨探、伏路小校都刻意留出了空当。不信这一大队人马出了济南城直奔缁州,又是二百辆装满了粮草辎重的马车,刘倪安下的骑军就没个机灵点儿的斥候能给打探出来!
还就是邪了门了,瞪大了眼盯了整整一宿,好悬没冻死,却连个贼军的影子都没见着。
眼见着天色大亮,没奈何只得拔营接茬朝缁州赶,一路上虽说也遇着了几股流匪,可莫说上来袭扰,见着大队的登州骑军逃都嫌弃自家少长了两条腿!
眼见着离开缁州城不过十余里,不由得暗自有些气馁,难不成我这一行有啥破绽,再不成贼军行伍里当真有老成持重的高手名将,已然是瞧出了端倪?
正愣神呢,却听彪子一声唿哨,八百龙骑旋风一般杀出去。赶紧抬眼看看,斜对面个不大的土丘上已然是显出来数百骑军。不差,想必是刘倪留下来的偏师,眼前就数百骑军,剩下的想必不知道搁哪猫着呢,预备着偷袭我这二百辆马车!
不由得心下大喜,狂呼乱语中却把号令暗地里传出去,听着马车里一阵的窸窸窣窣,嘿嘿,万事俱备,就等你贼军上来送死!
唉,不对,彪子那边咋反倒没了喊杀声?
正迟疑呢,却见彪子身边就留俩护卫,引领着一个贼军将官模样的打马朝这边来,唉,这咋,莫非彪子遇着了故人?
“禀报平将军,这人斩杀了贼军主将,现下拎着贼军主将人头请降!”彪子高声禀报道。
啥,杀了贼军主将?
不由得皱起眉头来,看这人一身的铠甲战袍,必定也是贼军行伍里的。你说你自个弃暗投明反出贼军这我欢迎,若是再拉些志同道合的弟兄一并投靠过来我自然也是倒履相迎,可你斩杀自家主将干啥,你犯得着反噬旧主么?知道登州王家讲究个啥不,登州王家讲究的是忠勇诚信智,忠字得放到头一个!
这等人,放在我身边,没的哪一天较劲的当口便能在背后向我砍一刀,这种人收留不得!
心下暗自打定主意,且听听这人咋说,若是叫我给挑出了毛病,嘿嘿,明年的今日便是你的周年!
却见贼将翻身下马,直戳戳跪在我的马前,沙哑着嗓门道:“末将郝定,愿为登州义军效死命,请平将军收留!”
我心下盘算着,脸上却是阳光明媚,轻声笑道:“敢问将军为何斩杀自家主将,敢问将军为何却偏要投靠我登州义军?”
兴许是我有些惺惺作态,也兴许是有福这小子跟着我的时候太久,我这笑脸一露,有福居然暗地里做好了防备,全临阵杀敌一般的应对。
却见郝定长叹一口气,低声道:“在下郝定,河北人氏,自幼投军战阵上一向不敢畏惧刀剑,满心指望着能混出来个人模样,能落得个封妻荫子也不算战阵上白白亡命一场。十余年下来虽说没甚么大出息,倒也得了个指挥使的实衔。”
“谁成想,靖康之耻,宗留守捐躯,总归没能独力撑天!其时末将也曾拼死杀敌,数度被创。怎奈上官昏庸畏战,胆小如鼠,终归是屡战屡败。金军南下之时,末将不得已追随上官降了大齐王刘豫,末将心想,降了大齐总比降了金兵好些。左右末将所求不过是出人头地、登堂入室,保哪个主子不是保?更何况现下大宋式微,降了金国、大齐的也不就是我一个!”
“大齐国主刘豫的胞弟刘益,见末将战阵上骁勇,数月前便把末将本部兵马差来缁州,在刘倪麾下效命。十数日前,听闻登州义军攻下青州,刘倪便命我等出城北去四十里悄然扎寨,预备着袭扰平将军后路。”
“这路奇兵末将乃是副将,主将却是刘倪帐下原本的马军都指挥使叫做时妙儿的,缁州城外数度袭扰俱都是出自时妙儿与末将这一路偏师!”
郝定长叹一口气,恨声道:“末将感念刘益刘将军提携,每战必当身先士卒。前日斥候打探济南府已然叫平将军给攻破,原本刘鳞定下的计谋已然成了笑柄,末将与时妙儿便商议北上棣州,省得平将军回军缁州、青州之时升天无路。谁成想,刚刚走了十余里,斥候却在雪地里救起来十几个就快冻死的人,末将细看之下,里头有一个居然是末将一母同胞的亲兄弟!”
郝定眼珠子血红,怒声道:“救过来俺兄弟方才知道,该死的金狗,居然硬逼着咱汉家百姓剃光半边头发,扎成荒蛮金人一般的辫子!真真是岂有此理,身体肤发受之父母,岂可轻弃?汉家百姓自然不从,谁成想这该死的金狗居然说什么“留发不留头”,不剃光头发编成辫子的都给杀了!都是手无寸铁的乡亲,该死的金狗,剃光了半边头发的跟妇孺居然全给卖成了金狗家奴,便是金狗养活的牲口都比不上!我郝家上上下下五世同堂,四五十口子人就逃出来我兄弟一个,我郝家庄数百乡亲拢共就逃出来这十几个,此等灭门、灭族的大仇不报郝定妄为汉子!”
“末将便要引军投靠登州义军,偏偏时妙儿拦住不肯,末将一怒之下便斩杀了时妙儿引军来投!平将军,末将不是扑着登州义军的名头来的,扑着的是杀金兵的行伍!就这左近,离得近些的,哪个杀金兵末将便投奔哪个!”
“先前登州义军倒有不少弟兄折损在末将手里,平将军若是气不过,只管把末将砍了抵罪!可末将求平将军开恩,这条命算末将欠平将军的,留下末将这条命好杀金兵!只若是杀金兵,末将愿效死力!”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