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甩手大掌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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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龙眯着眼,道:“这个源为义也算是个厉害角色,两下交兵这些天,说穿了就是相互摸底罢了,两家都没露出底牌来。源为义身边有武田这般的厉害角色做参军,自己还是这般小心谨慎,若想一朝一夕战败源为义委实不易!”

    “若叫末将看来,莫看久留米城这边日日厮杀,只怕源为义早就另有打算,这边无非是打得热闹算作瞒天过海、遮人耳目罢了。到现下,没哪一天两军下死力厮杀。”

    “源为义起初出兵,虽说咱南登州军势如破竹,可源为义出兵的日子咋说也是得了消息十数日之后吧,这里头没想到藩国如此不堪一击是一个缘由,除开这个不算,只怕源为义也有旁的麻缠!出兵之日,日本国精兵一万两千倒是尽数来了,可北边三国的藩兵,虽说号称五千却实不足数。如此看来,只怕原本日本国大军是分散在筑前国、丰前国,一边演练着对付咱南登州军的战阵,一边打造着盾牌啥器械。看看现下,久留米城对过的藩兵,少说两三万人上说话。这几日,对阵、攻城的便是北边三国的藩兵!”

    “末将若是源为义,使唤的法子跟吕将军方才所说一般无二。筑前国、丰前国、丰后国跟咱南登州之间,虽说高山阻挡、隘口险要,可土生土长的倭国土著若是寻出来几条人所不知的秘径杀过来,倒也不是啥稀奇事儿,要不为啥四老爷那边归置了那许多烽火台?不用远去,就在筑前国、丰前国与肥前国、筑后国之间挑拣几处山路,三五千奇兵杀出来就成!”

    “咱这边若是依照吕将军所说只怕不妥,源为义若是寻思到了这一招,咱差出去的就是给人送肉!”武龙轻轻瞅一眼驴头,委婉道:“这招数使唤不得,可这路数却是好路数!末将以为,我南登州军该当另出奇兵,袭扰源为义后路!”

    “哦?吕将军所言,武将军谓之不可。却不知武将军意下何为?”李昭眯缝着小眼问道。

    “路上不可,海上却是咱南登州水军的天下!”武龙沉声道:“差遣两千步军,水军左将军、右将军各自分出一队战船,两千步军上船,北边三国啥地场防备不足便拿哪里开刀,能装船上带走的尽数带走,不能带走的,活物尽皆斩首、死物尽皆焚毁,祸害得越大源为义越是得分兵。可你源为义再分兵,你拢共能有多少兵马,数百里海防,你防备得住几个地界?”

    “好!”忍不住击节叫好。

    典型的登陆战么,原本以为这个年头除了我再没旁人有这见识,看起来武龙当真有点儿见识!不过,细想想,终归不是个正儿八经的登陆战,说穿了,不过是模仿了海贼劫掳的法子罢了!

    看我叫好,武龙便好似得了彩头一般,道:“平将军居中调度,钱将军坐镇久留米城跟源为义硬抗,吕将军率军隐匿在久留米城守军之中,预备着给日本国重装步军雷霆一击。末将请令引军镇守贯原城,经略筑后国西北边陲,防备源为义奇兵偷袭。待到源为义大军精疲力竭之时,便是大破倭军之时!”

    李昭抚掌笑道:“恭喜树人又得一良将!只不过,海上偷袭固然是好计策,吕将军的主意倒也不无可取之处,海上陆上两下齐攻,分开来主次就成!”

    嗯,武龙算是有些头脑的,成,左右我也不能长久呆在南登州,自个挑头打赢这一仗,倒不如给南登州打出来个能打仗的将军来!再说了,便是我一手操办,这一仗便一准能打赢不?

    身子朝后一靠,懒塔塔道:“我居中调度?嘿嘿,我不管,哪个出的主意哪个管!当我能老给捆在南登州不成,大宋朝的战事你几个又不是不知道,就这般,你几个打仗,我只管一边看着,有啥能耐尽管使唤!”

    说不管便当真不管,立马拾掇行装预备着朝回走。这一路厮杀为啥,张显德那边归置得咋样还没看看呢,再说了,挂在心里的还不只是这个,林丝那边的消息,金兀术到底回没回,赵构那个窝囊废到底后边作何打算。这些个,哪一个都放心不下。

    看我当真要走,武龙、钱二、驴头几个反倒是慌了心神。借着送别的酒宴,把武龙招呼身边,趴着耳朵低声道:“搁南登州这边你算是后来的,打一个漂亮仗叫人看出你的能耐就成了。后头,后头出眼的、长脸的功劳能让给旁人的便大大方方让给旁人。也就这样,众人方才不拿你当后来人,方才不拿你当外来人看待。虽说你是我亲外甥,这几个又是忠心耿耿,可忠心耿耿是对王家不是对你武龙。还莫说南登州,遍天底下都是这般道理。记好,现下久留米城这边交代给你,只若是掌控好大局,便是功劳全让给旁人也不打紧,没人是傻子!”

    甩手大掌柜,嘿嘿,做一回甩手大掌柜又咋样?

    可人就是怪,明明分派好,自个也说了啥事不管,可一路南下之际,一天几封快马战报,非但是大事儿一一告知,便是芝麻粒大小的鸡毛蒜皮也啰啰嗦嗦没个完。也不理会,一边分派人给归置好,一边搁书信上阿Q一般画个圆圈。圈阅么,这个咱会!

    既然是放手叫武龙、钱二、驴头几个施为,便索性手笔大些,便是龙骑、李昭也尽数带走。只是暗地里传下两道号令,头一道是给水军左将军张猛,令张猛把水军分成三份,一份照旧逡巡北边海上,一份听从武龙号令,装载着步军海匪一般四下祸害着北边三国,再一份驻扎柳川之町,算是一旦武龙兵败给海上留条退路。

    另一道号令却是传给钱大的,令钱大手中兵丁抽调出五千北上,驻扎大口砦一线,预备着一旦兵败也好接应武龙、钱二败军跟百姓乡亲。老样子,后路归置好,旁的我不管,该谁的活计谁忙活去,我呀,开开心心做我的甩手大掌柜多好?

    一路走走停停,便跟当初日向国一般无二,四下喧嚷着王家的恩德,四下露面叫众人知晓这便是传说当中的王家大少爷、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转世!

    唉,还忘了,观世音他老人家到底是男的女的啊,也不知道这个搞差了没?

    嘿嘿,战功,战功顶啥?

    嘿嘿,军威,军威顶啥?

    啥都比不上民心,啥都比不上老百姓的唾沫星子!百姓若是啐你,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把你淹死!百姓若是宠你,夸赞话说得唾沫星子乱飞,汇拢起来都能飘起你的坐船!

    跟个大善人一般四下乱转,跟个大善人一般四下接受着众人的感恩戴德,心下没来由的胡得意。啥叫做成就,极致上的成就不是你从这个世上得到了多少,是给了旁人多少!

    得意满满之际,叫面色不善的四叔给堵在了肥后国。虎着脸的四叔,把身边一干人全给赶了出去,便是有福都没留下,就剩下来个李昭边上看眼,看起来四叔跟李昭现下倒是真对了脾气!

    “四叔,啥了不得的大事儿?咋您老把南登州那边都给扔下来不管?”诧异道。

    “管?管有啥用?”四叔脸拉得多老长,道:“管得再精心,他日只怕照旧是给旁人做了嫁衣,劳费心神干啥?”

    嗯?啥意思?

    扭脸看看李昭,这老先生也是一脸的不满意。嗯,懂了,肯定是为了武龙的事儿,肯定是李昭这老爷子告我的黑状!

    倒一碗茶,恭恭敬敬递到四叔手里,低声笑道:“四叔为的是武龙这事儿吧,担心他日南登州落到武家手里,再不姓王?今儿也就李先生在跟前,平儿便索性说道说道平儿的心思!”

    平稳平稳心神,感慨道:“家里这些叔叔真心对平儿好,豁出命来维护平儿,平儿嘴上虽不说,可心下清楚着呢!旁的叔叔伯伯口头上也不拿平儿当外人,就当成个寻常晚辈爱护,可四叔不同,人前人后少爷的称呼不断,平儿知道,全是做给旁人看的。平儿知道,四叔便跟娘一般,巴不得把自个垫在平儿脚底下好叫平儿看起来更高些!啥好处全朝平儿身上拉,啥不是全朝自个身上拉,甭管是哪个的功劳,但凡靠边的全是平儿的功劳,四叔您偏心眼呢!偏得叫平儿都说不出来话!”

    “您看着平儿出了彩,自个回去关着屋门喝酒能喝到半宿。原本是自个喝,旁边连个陪着的人都没,现下好了,边上不说倭国小妾伺候着,只怕李先生还能陪您几杯吧?”冲李昭地笑道:“先生莫怪平儿言语唐突,您老现下恨不得把自个的一身本事砍下来安到平儿脑袋里吧?您是当真不藏私,一门心思想着帮衬着平儿创立大业!原本您还有私心,想着自个施展抱负不负一生所学,现下您老是近墨者黑,叫四叔给带连的,一门心思全想着平儿吧!”

    四叔脸上露出几分笑,嘴上却是喝骂道:“咋对李先生这般没大没小?”

    李昭却是伸手指点着四叔,朗声道:“老不死的一生足矣,一生的心思、一生的操劳没白落了瞎影里!嘿嘿,听着树人咋说不,你个老不死的的心思,树人心下全有呢!”

    冲四叔做个鬼脸,拉着四叔道:“四叔,长辈跟前,小辈便是说了啥错话,打几巴掌、骂几句也就是了,自打娘没了之后,心里便拿着四叔当成亲爹、亲娘一般看待,便是偶尔放肆下又咋?”

    四叔冷不丁眼珠子一红,两行清泪扑簌簌而下,李昭边上却也不住长吁短叹。

    自个也觉着眼角有些潮湿,赶紧扭转话头道:“四叔,平儿知道,您是担心南登州再出一个铁牛。其实,原本驴头那事儿的时候,您不是说过么,平儿终归依靠的还得是这般般大不小的伴当,咋现下自个倒是钻了牛角尖?四叔,自古以来,有多大小的胸怀,便做得多大小的事儿,您说是么?”

    “有多大小的胸怀,便做得多大小的事儿!”李昭喃喃道:“此言不假,难不成当真是我俩老了,要么便是我俩原本便没多大的胸怀?”

    低声回道:“南登州这边,早晚是要交到年青的手里,四叔、李先生总不能把持一辈子吧,平儿总不能一直窝在南登州吧?既然是如此,倒不如趁现下咱还掌控得了局面的时候叫这几个放手而为,总好的过诸葛孔明事必亲躬,最后却落得个蜀中无大将廖化作先锋的结局吧?”

    “说心里话,便算是南登州再出一个铁牛,便算是铁牛拿下了平儿,只若是四叔怀抱俺家小赖阵前喝唤一声,铁牛阵中能剩下来几个人?人心向背定成败,单单是行伍,便是掌控数万大军又有何惧?”

    一席话说得四叔、李昭连连点头。抬起头迷离地看着远方,道:“其实,依照平儿的心性,南登州落到哪个手里没啥,大宋朝落到哪家手里也没啥。可有一样,一个呢是得落到咱汉人手里,另一个呢,王家有条活路、百姓有条活路,旁的都没啥!”

    “平儿心下所想,便是拿下了九州岛,平儿也不称王。即便是平儿称王,这九州王也断断不能跟大宋朝一般,父业子承,一辈一辈传下去。老话所言,富不过三代,就算平儿天大的能耐,哪个能保小赖也是天大的能耐?哪个能保小赖的小子也是天大小的能耐?如此,几辈子下来便改了模样,像我华夏一族,自始皇帝到现下的大宋朝,概莫如此。没了能耐,还占着个上位惹得天底下有心人惦记着,故而周而复始的开国、休养生息、盛世、平稳、衰败、大乱,也就有了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的说法,遭殃的照旧是黎民百姓,毁了的依然是社稷江山。平儿愚钝,每读史书便有如此感慨,没皇帝、有德者上位,万事依照律令而行,这般的盛世方才是万年盛世,方才是平儿心目当中的世外桃源!”

    “也不知道平儿所想对与不对,也不知平儿能否做到。可是,既然是心中所想的世外桃源,且不论成与不成,不去试试咋成?且不说南登州再出个铁牛乡亲们答应不答应,若是他当真能耐胜过平儿,心胸胜过平儿,百姓活得更好,又不对王家斩尽杀绝叫王家能有一条活路,平儿便是把南登州让给他又如何?”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