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日半夜,杨大好引领两千步军疲惫不堪地赶到,总算是一颗悬着的心放在了肚皮里。现下,肥后国那边总算是乡兵接替了步军守卫,大队的步军不日即到。
登州的海船又过来一回,几万人丁送过来。这遭过来的不单单是收留下来的流民,里边还有不少登州、莱州的老人手,有这些人帮衬着,安置起来倒是快当、便当了许多。林丝的大海船来回跑了两回,带过来不少的人丁不说,要紧的是还带回来个好消息,说是金兵兀术现下正四处搜罗金银财宝,预备着不日北还。
这搭配好,先前有林丝搜罗过来的流民比较,现下张显德更是拿着登州那边送过来的亲近。登州、莱州呆过几年的自不必说,便是刚刚收留下来的也是王家、登州义军府施舍粮食活下来的,一冬天忠勇诚信智的小曲没少听,三下两下便融为一体,便跟天生一家人一般。
劫后余生、大难不死的流民在南登州这边沃土上,一有机会便牢牢地扎下了根,转瞬间迸发出惊人的力量,便跟种子发芽一般,令人惊诧地侵袭着肥后国、筑后国的田地、房舍,便跟几辈子便生在这边一般。都想起了个词,不是啥好词,可当真是贴切:“还乡团”。
林丝搜罗过来的这些便孱弱些,明明守着几处倭国土著宅院,却愣生生被人老弱病残几根竹枪吓唬得不敢靠前,这样的大有人在。这年头光是讲些大道理感化人不成,啥年代颠扑不破的真理都是拳头大的是大哥,你自个不争气没人管你!
不信了还,就不信登州那边过来的三下两下便扎下了根,先前叫金兵掠走、烧毁的田地、宅院顷刻间便又回到了自个手中,宅子里还有余粮,你不眼红?当真不眼红,活该你饿死,家里不管!
“话也不能全这般说!”张显德不情愿,道:“还别说,江南流民水田里的能耐委实不赖,胆子小的不怕,这一仗倒也折损了不少弟兄,硬是胆子小不听家里招呼的,在下全给算作了南登州军中弟兄的客户。先前平少爷纵容弟兄们劫掳,哪个弟兄都没少划拉。自然,家里头还是得了大头!”
低声笑骂道:“啥大头小头的,家里头现下搁南登州便跟官家一般无二,便是没一亩田地,单单收些地租又有何不可?”
肥后国、筑后国良田多了去了,荒地也多了去了,先前纵容南登州步军,一来是叫上上下下弟兄们有动力驱赶倭国土著。二来,说到家,甭管啥年月,要想手底下弟兄铁心卖命,就两条路,一是用心笼络住人心,再一条便是拿好处买住人心。这个叫做精神文明双丰收,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
张显德押解着大批军粮,顺带着押解军粮的两千步军一并留在了久留米城。半个月,久留米城这边再坚守半个月,莫说是先前的一万八千步军能尽数赶到,便是各地啸聚的乡兵都能过来不少助阵!
“先打北边这路劲敌,还是先灭肥前国?”李昭指点着桌上的地图道:“若是先打肥前国,咱们便算是两边同时开战,甚为不利。若是一旦久留米城战事不利,便是费力、费粮拿下了肥前国,到时候也照样得还给日本国。可好处便是,一旦若是先拿下了肥前国,我等便再无后顾之忧。还一点好处便是,张将军的水军也能绕过肥前国,直插筑前国后方,诱敌分兵。到那时,打还是不打,可就由不得日本国说话了!”
插口道:“若是先打北边的劲敌,若是一战克敌自然最好,肥前国便成了瓮中捉鳖,想咋收拾咋收拾!可若是一旦成了僵局,且不说咱南登州军战败,便是僵持不下,肥前国这边终归是个祸害!”
李昭捋着胡子笑道:“正是如此,何去何从,树人还得早作打算!”
微微一笑,刚预备开口,却见苏云闪身进来禀报道:“回禀平将军,外头吕将军、诸葛信、小林道元都说有军情禀报,咋办?”
啥,仨人咋一起来了?
前几日就在久留米城,差遣驴头速去打探对面倭军的虚实,可再早,早把诸葛信差出去打探北边六国的消息,小林道元本来便是四处瞎晃荡。要么便把我急成啥一样,一个不来,今儿倒好,要来一起都来了!
跟李昭一对眼,低声吩咐道:“去,先把诸葛信、小林道元引到偏房,好生茶水伺候着。有福,赶紧把吕将军请进来!”
驴头浑身的衣衫都快成碎布条了,满脸的憔悴,俩眼珠子血红,身上居然两处带伤包扎着布条,有一处隐隐约约还朝外渗血呢。这咋,驴头的身手不差啊,带出去的斥候又不少,说实话,若是单只统领百人对阵,便是登州军里能拿下驴头的也是凤毛麟角。
赶紧上前把驴头按在椅子上,塞手里一碗茶,低声道:“莫急,先喝口水缓口气儿,莫急!”
驴头灌一通茶水,低声笑道:“他***,遇上劲敌了!拢共出去了五十几个斥候,都是精挑细选的,活着回来的不足一半,连俺都险些吃了大亏!日本国斥候不算,还有些神神道道的叫做忍者的,委实身手了得,又是擅长隐匿行踪,咱吃亏便吃在忍者手里!”
“啥,忍者?”忍不住轻轻抽自己一巴掌,旁人不知道,咋我也把这茬给忘了?咋忘了日本国还有些杂碎叫做忍者?这忍者寻常没几个人知道。
“没啥,真实的功夫倒也不见得高明,就是暴起而击这手不易防范。四老爷早把师公一干人给差了出来,现下师公正四下猎杀忍者呢!”驴头喘息道:“日本国大军,一万精锐步军,外加两千重甲步军,剩下的寻常步军还有约略五千,陆续朝这边赶过来的还有,想必是筑前国、丰前国藩兵。这一万精锐步军便是城下日日厮杀的,两千重甲步军便跟大口砦遇着的一般无二,现下隐匿在大寨之中未曾露面。倭军主将不是武田,是个叫做源为义的,出身东国源氏家族,乃是日本国名将重臣,地位跟先前大宋朝的童贯、高俅相仿。”
啥,源为义?没听说过,上辈子对倭瓜国古代就没啥了解。
先前看着的,毫不逊色于南登州步军的精锐足足一万,还两千重甲步军,寻常的步军现下就五千,剩下的还源源不断开过来。这些个驴头都打探得清清楚楚,眼瞅着驴头在沙盘上一一描画出倭军位置,差人送走驴头,跟李昭爷俩站在沙盘前皱着眉头。
行军打仗,讲究的是天时地利人和。天时,若是说的是天气,现下对两边没啥差别,可天时讲究的不是这个,天时在哪边还难说呢!地利,现下南登州军就站着个久留米城的地利,四周遭一马平川,算不得啥了不起的地利。人和,嘿嘿,这个压根算不上,这边倭国土著给驱赶走不少,精壮给斩杀得快绝种了,哪家都说不上人和!
推演半晌,总归是靠实力死拼的结局。只得叹口气,对李昭道:“李先生,莫要劳神了,只怕这仗一时半会儿折腾不清楚!还是先把诸葛信、小林道元唤过来,先听听军情再说!”
诸葛信倒没驴头那般狼狈,除开原本光鲜的衣衫多了些尘土、脸上略微见些困顿之外,倒是没旁的不对。
诸葛信上前施一礼,道:“禀报少爷,在下已然是打探清楚。上回日本国大军兵败大口砦,折损了近千重甲步军,日本国上皇勃然大怒,调拨一万精兵、两千重甲步军前来讨伐。这个还不算,上皇诏令筑后国、肥后国、丰后国预备粮草,诏令肥前国、丰前国、筑前国尽点国中兵马合兵一处预备着讨伐咱南登州。”
“倭军的统帅叫做源为义,乃是日本国数一数二的名将,又是上皇跟前的红人。统领的一万步军乃是日本国一等一的精锐之师,似这般的精锐,上皇手中拢共才两万。两千重甲步军,现下便是日本国的全部家当,这两千重甲步军差出来,上皇身边再没了重甲步军,现下正日夜赶造呢!”
“除开这些不算,源为义本身便是武将世家,自个家中武士众多,便跟咱大宋朝将军的家将、亲卫一般,断断不可小视!”
“先前战败的武田,若不是家中长辈疏通,只怕早叫上皇给勒令刨腹自杀了!大口砦一战之后武田原本赋闲在家,现下却叫这个源为义请出来,据说算得上是言听计从,源为义这遭只怕是有备而来!”
“日本国大军一个多月前,从丰前国门司城登岸。那地场,虽说跟北边隔着海,可也就撒泡尿的距离。源为义刻意隐匿了行踪,昼伏夜行,每日下黑渡海而来,故而咱南登州水军并无察觉。先前只是演练兵马、调度钱粮、调配藩兵,咱这遭北上,一来委实势如破竹出人意料,二来源为义也尚未预备妥当,数千兵马还在丰后国那边,预备着打日向国北边的群山杀开条缺口。现下这路兵马也全抽掉了过来,兵强马壮,便一路杀过来!”
诸葛信一边说道,一边沙盘上指指点点。武龙跟身边几个偏将俱都是神色凝重,武龙皱眉道:“这算是啥事儿,举国精锐的半数杀来这弹丸之地,这仗麻缠大了!”
轻轻摇摇头,轻笑道:“还别说,日本国还真拿咱当盘菜!武龙,你唠叨个啥,要打就得找硬茬子动手,当是吃柿子么,专门找软的捏?这一战若是战败倭军,搁日本国咱南登州军便算是金字招牌,往后纵横日本国再没人抵挡,好事!”
李昭却眯着小眼追问道:“方才说道过,日本国上皇诏令肥前国、丰前国、筑前国如何?”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