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迷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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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丝带过来的消息震撼了我,也震撼了四叔跟李昭。原本的如意算盘是三路金兵主力隔着长江跟大宋赵构死掐,自然便腾不出来手脚拾掇登州、莱州,南登州这边便该放开手脚放手一搏。

    登州军跟金兵多大小的仇恨,且不说跟撻懒那老小子的杀子之仇,单单是数败金兵、尽歼兀术近万精骑的大仇,搁谁身上都不能不报。

    事儿么就是这般简单,若是依照上辈子的记忆,金兵跟大宋一时之间形成了对峙之势,哪个也奈何不了对头,登州这边算得上是隔岸观火、休养生息,走的便是一步妙棋。可若是金兵势如破竹,数年间灭了大宋,掉转枪口、倾国之力前来拿你,登州便是鼠目寸光,不知道唇亡齿寒的道理,甭管是谋略上、道义上都是一招臭棋!

    圣手妙招跟臭棋篓子,天使与魔鬼本来就是一线之差!成者王败者寇或许更形象地说白了现下登州的处境,南登州这边箭在弦上,到底该咋办?

    身子趴在地图上,把林丝传过来的消息一一描绘清楚:十一月,兀术统军渡江,攻克建康。随后,兀术亲率大军连克广德军路、湖州,直逼临安府,大宋官家赵构吓破了胆子,星夜逃奔明州。兀术遣阿里、蒲卢浑为先锋领精兵四千追袭赵构;又派讹鲁补、术列速取越州。阿里军连破宋军,逼近明州,赵构弃城登船逃入海上。兀术随后率军亲至,拿下明州城,阿里、蒲卢浑泛海至昌国县捉获明州太守赵伯谔,此时方知赵构已然逃奔福州。兀术苦于手中并无水军,无奈只得率军退守临安府。

    若是依照图上作业来看,兀术这趟南下,除开斩首压根看不出旁的目的,除非是劫掳钱财!不由得暗自纳闷,金兀术该当是个了不得的人物,咋这遭南下好似杀到哪里算到哪里,有啥战略目的?若说是侵占大宋江山,却为何拿下来的城池并不派兵严加驻守?再说了,便是图谋大宋江山,也该一城一地攻打,占住一块算一块。可现下,咋看咋像个千里流窜的流寇行径,莫非兀术便没打算常驻?

    抬起头疑惑地跟李昭一对眼,低声道:“李先生,这事儿不对,看看兀术的行军路线,倒更像是炫耀武力,走的是不战而屈人之兵的路数。若是依照先前登州那边传过来的消息,这遭金兵南下,挞懒、兀术、拔离速、马五兵分数路,兀术算是东路主力,从统帅的兵马上看,兀术麾下精兵十万,也算得上是金兵主力。可您瞧瞧,纯粹的流寇千里流窜么!单单是炫耀武力能有啥用,你还能吓唬死人啊!”

    李昭眯着眼道:“树人所见不差,别看眼下兀术得势,又是兵多士众,可根基扎的不牢靠,说穿了终归是水上的浮萍。可树人也千万莫要小看了兀术,炫耀武力、不战而屈人之兵,对登州、对树人自然不管用,可对赵官家,嘿嘿,难说!”

    四叔插嘴道:“莫非赵官家当真叫金兵吓破了胆子?莫非我大宋当真无人?便算是当真无人,平儿先前不是早有对策,李老夫子不是还夸赞成“阳谋”么?这话咋说的,胜也罢、败也罢,胜也战、败也战,不计较成败,只是不降。就这般耗下去,凭着我大宋地广人多,耗也能把金兵耗死!”

    叹口气低声道:“四叔,这阳谋说起来简单,也不怕金兵知晓。可有一样,这阳谋若是施展开来得一个前提,便是不怕死!大宋虽大,天下豪杰虽多,能慷慨捐躯共赴国难的英雄再多,奈何赵构怕死,徒之奈何?”

    转头冲着林丝道:“平日里挺沉稳个人,咋遇上事儿也这般沉不住气?放心,福州、泉州这遭都没事儿,古往今来没见着哪国一战便能灭了别国的!兀术的大兵,现下已然是强弩之末,莫说南下攻取泉州、福州,便是临安兀术也守不住!”

    林丝诧异道:“怎么会呢,金兵现下……”

    没叫林丝唠叨,接口道:“战阵上的事儿你不懂,兀术虽说拥兵十万,可十万兵丁跟大宋朝军兵比起来只怕不足一成,当真论及起来大宋朝算是人多势众。譬若说两军对阵,兵少的金兵挥师直取大宋的中军,也就是官家赵构,旁处的大宋官军再多、再精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帮不上赵构。若是金兵一击得手自然没啥说的,可现下赵构早逃到了福州,兀术这一仗虽说大胜,可根本上的目标没达到呢,算得上是明胜暗败。若是兀术精明,便该见好就收,乘胜撤军。如若不然,数路大宋勤王精兵环视之下,四面受敌,能全身而退便算是不易了!只管放心,你林家泉州、福州的家业一时半会儿没事儿!”

    林丝听罢此言,总算是一颗心放到了肚子里,笑道:“若依照王家大少爷所言,赵官家岂不是该当如此,岂不是三十六计走为上,此来福州却是一招妙棋?”

    森然道:“男儿当自强,若是早早奋起,局势何至于糜烂如斯?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易安居士一介女儿身,尚且有此胸怀壮志,我辈男儿,自然该有宁可站着死、决不跪着生的豪情!”

    这话说得,自个都觉得感天动地。其实,忠实话,这话也就是现下说,早几年满心惦记着逃离登州。这也就是几个阵仗、连番恶战下来,打出来的豪气、打出来的硬骨头!

    林丝嘴唇翻了几回,看架势预备着埋汰我几句,总算看四叔、李昭都在,嘴下留情了。嗫嚅道:“这遭没事,那下回呢?”

    不接这话茬,反问道:“若没看透这个,王家归置南登州干啥?当归置南登州不花银钱?”

    林丝脸色变幻了几回,低声道:“林七自然不怕,虽说现下泉州、福州那边还剩下不少产业,可大半早已挪移到了旁处,就算尽皆扔下不要也经得住。可林家,林家祖辈基业,除开金银细软不算,倒有大半产业集聚在泉州、福州二地。一旦若是有失,就算林七不心疼,毕竟家里失了势,林七必定大受牵连!”

    叹口气,虽说按理说林七跟林家旁的叔伯弟兄颇有龌龊,可到了节骨眼上毕竟还是血浓于水。照理说林家的事儿我不该多管,现下南登州也没这大小的势力,可不管咋说,人林丝的小子也算是我的干儿子,看这架势,现下肚皮里又有了,啥也不管总有些说不过去吧!

    低声道:“俩法子,林家是商贾世家,甭管哪朝哪代在商言商,商贾人家都是逐利而去,便算是随着改朝换代变换城头大旗也说得过去。若不想屈身事敌,你林家泉州、福州对过不过二百里便是琉球国。区区的登州王家都能经营南登州,偌大的林家却如何经营不得琉球国?”

    林丝莞尔一笑,道:“林七多谢平少爷点惠!今儿总算是知道了啥叫做灯下黑,天天守在南登州,南登州现成的好法子,嘿嘿。”

    一把扯住转身要走的林丝,沉声道:“急也不急在这一刻,等下,还有事央求你帮忙!”

    转过头来冲四叔、李昭道:“四叔,李先生,现下局势扑朔迷离,委实一个乱局!虽说我等看来,这兀术在江南呆不长久,可毕竟消息太少,难免失之偏颇。更兼之,就算是登州那边飞马、快船送过来的书信,毕竟也是二十天前的消息,急也白着急,没用!”

    四叔、李昭连连点头,沉稳住了心思,又道:“看着临安着急,没半点用处!莫说是临安,便是登州有事,现下我等着急也帮不上半点儿忙!看着那边着急,不如趁早归置自个能顾及得上的大事儿,操心临安、操心登州,不如先归置好咱的南登州!便算是登州那边有事,那边六叔、七叔、二叔都是久经战阵的老人,姐夫、何桓、蔡湍这几个又是正当壮年的大将,更兼之还有王保的赤骑、孙大头的狼骑俱都是铁血之师,不信金兵不花上三年两年便拿得下我的登州!退一万步说,便算是登州有失,海东青手里多少海船,咋说也运得出来两万人吧?”

    四叔接口道:“还有个后手,就算一时之间运送不过来这许多人手,不是还有沙门岛、芝罘岛做个缓冲?”

    沙门岛,原本流放配军的重地,自打掌管了登州便成了海东青的老营。早归置好,一旦若是有事,登州百姓一时之间没法子全运送到南登州,沙门岛便算是临时的中转站。反正金兵也没啥水军,就算有水军搁海东青跟前那也是一盘子点心!

    芝罘岛,紧紧靠着芝罘船场,算是大宋最大的陆连岛。老大小的一个岛子,跟陆地连接的不过是不到一里地长短,最窄处不过三十丈的宽窄。早早搁险要处筑成了隘口,当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险要,预备的就是芝罘船场、双河镇那边一时搬运不及备下的后手。

    这俩地界算是家里头的机密,先前莫说林丝不清楚,便是李昭都没明说过。

    不接四叔话头,冲林丝道:“现下不是挣钱的时候,现下是要命的当口!你手里头的海船,能腾出来多少腾出来多少,兀术江南这番折腾,想必四下流散的流民不少,你的海船专门搜罗江南流民朝南登州运送!家里的海船没工夫,急着打登州那边运送流民!”

    转头又冲李昭、四叔道:“四叔,李先生,北边六国还得快,实在不成南登州这边筑路啥的停上一停,现下先取九州岛北边六国,这才是当务之急!”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