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名叹口气,又道:“白龙算得上是传奇,算得上夫妻情分上的传奇。剩下来的木瓜,却是另有一番隐情!木瓜、木瓜,这位木瓜本姓不姓木,复姓慕容,就是北边的望族之姓!木瓜的出身、来历想必不必多说了吧,只是有一样,慕容姓的没哪家承认这个乃是自家子弟。倒不是知晓木瓜做这行当给逐出家门,而是另有隐情!”
“三十年前,一场塌天大祸降临慕容家所在州县,仿佛一夜之间,麻风病,无药可医的麻风病横行肆虐,慕容家前前后后数人染病。慕容家本来便是大家望族、身世显赫,大难临头之时的杀伐决断彰显豪情本色。慕容家当即联络乡邻相约,为一州百姓之计,甭管是哪家、哪人,只若是染上了麻风病便得送到一处山谷纵火烧死。平心而论,慕容家这个法子虽说不厚道,可也算得上是壮士断腕之举,也是无奈之举。更兼之慕容家家主头一遭便把慕容家染病之人烧死,莫说是一州百姓,便是官府也是暗地里帮衬着,算得上是为小恶行大善吧!”
“折腾了几个月,发病的百姓、乡亲越来越少,眼瞅着再加把劲儿便算是大功告成。可就在这个当口,慕容家家主六岁的爱子却不幸染病。慕容家家主当真是个豪杰,痛心之下却是毫不犹豫下令烧死自己的爱子。”
无名叹口气,又道:“原本这事儿便算是完了,前有车后有辙,又是舍小家为大家的壮举,没人能说什么。便是慕容家自己,偌大的一家子,总不能为一个搭进去一大家子吧?便是小公子的娘亲,也只是抹眼泪,手头却是护好了另外三个儿子,不做言语。”
“江湖上所言,北端木、南慕容,若论世家,北边的端木家算是武艺最高,南边的便得算是慕容家。南边的慕容家就是跟这慕容家同源而出,北边的慕容家不以武艺传家,可自身的武艺却是当真了得。”无名道:“这当口出来个人物,后边十余年江湖上好大小的名头,人称“疯婆子”。”
“疯婆子本来是慕容家几辈子的下人,又是亲手伺候着慕容家上代家主卧床十余年,一直伺候到老爷子归天。虽说照旧是个下人身份,可整个慕容家没人当真拿这疯婆子当成下人看待。这疯婆子从小看着小少爷长大,与小少爷一向亲厚,当下便死活不许烧死小少爷。这等大事儿,哪里是慕容家一个下人能做得了主的?”
“慕容家家主百般说服,疯婆子死活不应允。没奈何,慕容家家主只得吩咐下人看住了疯婆子,连夜把小公子送去山谷预备着烧死。谁成想,疯婆子一身的好武艺,半夜居然脱困而出,夜闯山谷,火堆里救下小少爷绝尘而去。自此,慕容家少了一个小少爷、少了一个寻常的下人,江湖上却多了一个疯婆子!”
“疯婆子怀抱小公子四处求医,没过多久疯婆子自己也是染上了麻风病,繁花点儿的地场都不敢去,荒山野岭、人迹罕至之处四处求医。几年过去,却不知得了哪路国手医治,疯婆子、小少爷非但没死,反倒是大有好转。疯婆子更加上心,更是引着小少爷四处寻医问药。疯婆子本身便是武艺高强,纯正的慕容家家传的武艺,更兼之身患麻风病,遇上的高手唯恐躲之不及,没哪个敢当真跟疯婆子认真交手,数年下来江湖上倒是落下个惹不起的疯婆子的名号!”
“又是数年,仿佛一夕之间,江湖上再没了疯婆子跟小少爷的踪迹,却多了个胆大心细、武艺高强的杀手木瓜。也有人推算,这杀手木瓜正是慕容家的小少爷,只是却没人拿得了准,只是推测罢了,毕竟木瓜手下一向没留活口,便是木瓜的武艺路数都没人见过!”
无名苦笑道:“在下也拿不了准木瓜是不是慕容家的小少爷,杀手间依照规矩是相互间从不见面,可偏偏白龙跟木瓜却是莫逆之交。杀手么,本来就是认钱不认人,白龙这等的身世,看着满天底下都是仇人一样的心态。木瓜若是当真是慕容家的小少爷,心态上只怕比着白龙还偏激些,要知道死在木瓜手下的就有一个慕容家的。这两个凑在一起,又有什么事儿干不出来?平心而论,无名也是认钱不认人,可有一样,无名还是个汉人,便是金山堆在无名跟前也断断不能帮着番邦祸害中原。降魔尊者更是只杀贪官污吏,得了银子全都拿来布施百姓。可这两位,便是在下都不知道,除开银钱还有甚么看得更重些。平将军多加小心为好,木瓜一身轻功江湖上不算第一也算第二,更兼之精于易容之术,鬼神难辨!白龙身世坎坷,招数更是阴损毒辣,更兼之心计甚深、谋划周详。若是依照在下浅见,平将军该当尽遣登州高手身边守护才是!”
无名言罢,居然是趴在桌面上打起了小呼噜。
不由得皱紧眉头,虽说一向没遇见过杀手,可上辈子小说看多了,知道杀手这个行当不是武艺低便杀不得人的。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若是杀手当真惦记上你、存心设计你,便是再高的武艺也不顶事儿。这年头人命不值钱,百八十两银子有时候都能换出来一条人命,便是原本的登州也不少见。
当真明打明过来倒也不怕,刀对刀枪对枪,只若是身边这些个亲卫结成战阵,莫说是两个杀手,十个二十个都不怕!可说这个没用,但凡是杀手,若不是脑袋进水了,没哪个肯跟你正经八百过招的,就是个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的结局!
院落里好大的雪,无名这番唠叨,只怕已然是三更天了!雪花不紧不慢地下着,看起来没半分停歇的意思。这处宅院跟家里宅院不同,连个密室都没有,当真是防不胜防。
雪花照旧不紧不慢地落着,冷不丁觉得一股若有若无的杀气,回头看看,原本趴在桌面上打着小呼噜的无名不知道啥时候已然是杳无踪迹,身边彪子、有福几个手全按在了刀把上。都是战阵上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虽说没看出甚么不妥来,可这杀气只怕都觉出来了!
空空的院落就这四间正房,四周遭院墙离着宅子能有两丈远,再好的武艺、再好的轻功也没人能打院墙直接窜进正屋,更何况,院墙里外多少亲卫守护着呢。
就院子前边一棵槐树,孤零零的落满了雪花,光秃秃的树枝更是连个耗子都藏不住。这杀气却是从何而来?
沉声喝道:“是白龙还是木瓜?既然来了,便莫要藏头露尾的,还请现身说话?”
没人应声,也没人出来,院子里寂静一片,静的好似连雪花落下的声音都听得到。
冷不丁,院墙外好似闹黄鼠狼一般闹出来点儿动静,彪子倾耳听听,暗地里伸出来一根手指。
冲彪子轻轻摇摇头比划了个手势,身边这些个亲卫悄不做声全把手弩握在了手里。黄鼠狼的声音是院墙外的暗哨传过来的暗号,那个方向一个外人逼过来了。
把杀手赶走容易,可赶走照旧是后患无穷。方才冲彪子比划的,正是放进来使唤手弩攒射的手势,任你武艺再好,十几把手弩攒射之下天底下便没人逃得过去!
“看屋里灯火通明的,想必平将军尚未入眠,民妇便做一回不速之客不请自来,与平将军处盘桓半宿如何?”
院里边正严阵以待,院子外边却传过来这般的话语。不由得一阵纳闷,人杀手都是想尽法子隐匿行踪,今儿这个倒好,唯恐旁人不知道咋的,咋就大明大亮打上门来?听着动静倒还真是个婆娘!
院墙上人影一闪,院子里却多了个猥亵的婆娘,几百年没吃过一顿饱饭的老妖婆一般身形,面孔比着无盐只怕也没强到哪去。
“不来杀你,就是过来问几句话,杀你的自有别人!”丑婆子枯槁一般的手指指着我的鼻子,凶巴巴道:“河北赵州蔚家庄、相州小卜子四十一户一百三十七口,现下正在胶水县西边四十里的罗村,是你安置的不是?”
皱眉道:“老婆婆,在下从未听说这两个地界的百姓,想必是胶水县的差官安置的,却不知有何不妥?”
丑婆子厉声道:“眼瞅着便要断粮了,若是安置不下便休要逞能,收留下来却不给粮食,眼睁睁看着全饿死不成?县衙里明明有粮,却为何不开仓济民?”
嘿,啥人啊!长这么大还没叫人这么呵斥过,我收留流民还收留出来罪过不成?下黑商议这事儿的时候就叫这俩县的父母官们好一顿挤兑,满肚子的火气正没地场出呢!
怒道:“当是说说话这么简单么?我能变出来粮食么?下黑计议了好几个时辰都没合计出来个好法子,王村乡亲、登州乡亲勒紧了腰带节省着粮食,这都是第二年、第三年上的事儿了,不知道啊?说起来倒是容易,安置不下便莫要逞能,现下哪天不过来千多号流民,有能耐你全收留下来。若是收留不下,有能耐你全给赶走!单单看着现下没粮食,没看着开春后方才是要紧的当口。种子、机具哪个不是要紧的东西,现下饿一天、两天好歹还饿不死人,开春耽搁一天便误了节气,一季的收成!现下,县衙粮仓里剩下的十有**乃是种子粮,你去问问庄户人家,便是饿死,又有哪个肯把来年种子粮吃进肚里?”
丑婆子贱骨头,叫我凶巴巴吼一通,反倒是没了凶相。咧着黄黄的大板牙道:“那这俩地界的百姓,你到底管是不管?”
苦笑道:“咋能不管呢,但凡投奔登州过来的,又有哪个当真不管的?法子,法子,你总得荣我时日寻思出好法子吧?没法子,单单说管又有啥用?”
“哈哈,成!”丑婆子仰天一笑,道:“冲你这句话,今儿老婆子给你守夜,看看这张老脸管用不管用!那小子,拿把刀给老婆子!放心,不砍别人,留着守护不住你家将军好砍自己脑袋的,赶紧!”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