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困守孤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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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二天上,最南头头一处大寨陷落,漫天的烟火、厮杀声直直响彻了一宿,大寨守军一千六百余人,除开百余人力竭被俘,剩下的一千五百余莱阳乡兵尽皆战死。

    这处大寨一失,剩下的莱阳城、连带着六处大寨尽皆是两面受敌,相互间联络再没了原本的便当,阿里刮的骑军也时不时逡巡上一番,看得明白,阿里刮为主的还是防备着大庄头出兵呢。

    六处大寨,还远远没到弹尽粮绝的地步。这粮食、柴火咋说一个月、俩月还不成问题,备用的刀枪更是充足,可就是羽箭早射没了。现下的弓兵,十之**改成了步军,剩下的全是射箭准的老手,每个腰间没几根羽箭不说,一个身后头跟着几个步军伺候着。旁的不管,单单四下搜罗金兵射过来的羽箭。寨墙木柱上拔下来,身边倒下来的袍泽身上拔出来,带着血腥便塞给了弓手,弓手咬牙切齿地反过头来射向金兵。

    心下当真不是滋味,几处大寨算下来,莱阳乡兵算是折损过半,攻寨的金兵更是尸横遍野。可有一样,地上躺着的金兵尸首没一个是当真的金兵,全大宋朝降军!说穿了,人正经八百、根正苗红的金兵后头持刀督战,看汉奸打汉人的笑话呢!

    第十四天上,当间摇摇欲坠的四处大寨终归是支撑不下去,不到俩时辰的工夫,四处大寨先后陷落。城头上看得清楚,陷落一处大寨金兵便狼嚎一般突入大寨,四下里顿时喊杀声更胜几分,火光四起,便再瞧不出大寨模样。喊杀声一天一宿方才没了动静。

    蔡湍浑身是血,引着数百残兵退守最后一处大寨。金兵战阵上占了上风,一家伙把莱阳城围了个结结实实。现下,剩下来的两处大寨里头的乡兵,便算是想撤回莱阳城都不成。

    蔡湍把个头盔随手一扔,抄起桌面上大号的水壶,嘴对嘴猛灌一气,高声笑道:“这阵子武艺见长,这等厮杀,身上居然没啥大伤,若是再来上几个阵仗,都敢跟平将军伸手比划、比划了!”

    趁着黑夜里,蔡湍偷偷溜回莱阳城来,旁的几处大寨金军刚刚得手,早早鸣金收兵了,估摸着咋说都得歇兵三日吧!这还有大事儿得找蔡湍商量呢。

    “老蔡,大寨里头还有多少弟兄,若是这两处大寨守不得,不如想法子撤回莱阳城,据城而守咋样?”低声道。

    蔡湍脑袋摇晃得就跟拨浪鼓一般,连声道:“使不得,使不得!既然是定下来据寨而守、死战不退,现下若是改了,兵丁失却了心气儿,没了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心思,顷刻间两处大寨全得陷落,这是其一。其二,咱大寨里头的守军,现下已然是疲惫之师,若是据寨死战少说也能一个换一个,可若是一离了大寨,俩也不见气能换上一个,不划算!便是俺,亲引着七八百兵丁出寨,没小半个时辰,剩下来喘气的不过二百来号。这里头还有穆大胆穆兄弟的五十精骑,还没算俺自个身边的亲卫,咋说都比寻常乡兵强上不少吧!”

    “照现下看来,金军只怕得歇上几日方才能接茬攻寨。咱两处大寨现下剩下来的,约略有一千伤重的,两千没啥大伤的,快三千号人手,若是一动闹出来的动静小不了,咋能瞒得过金军的耳目?”

    正说话间,却听城外连声的炮声、号声、喊杀声,没等反应过来,却见胡丁辰猛然间一拍桌案,紧接着便瘫软了椅子上,低声道:“两处大寨凶险了,撻懒这老小子当真厉害,五处大寨得手了便早早收兵,却原来打着这个主意呢!”

    蔡湍面如土灰,套上头盔提溜着朴刀便要回寨。给一把拉住,高声喝道:“干啥,就这般回去,出得了城门出不了城门还是回事儿!当人金兵傻啊,既然是归置好夜袭,便不怕你出城来援!上城楼,赶紧!”

    城楼上一站,心里顿时全凉了,两处大寨尽皆陷落,现下正据寨死战呢。这金兵火把星星点点,瞅着这模样,单单是攻寨的金兵便不下两万。

    莱阳城几处门口,黑压压的没半点儿动静,寂静得吓死人。敢说黑影里人家骑军正等着你出城援手呢,便算是不算阿里刮带走的金军骑军,撻懒那老小子手里头还有六七千骑军呢,一处城门放上一千,便不是莱阳城守军吃得消的。

    “没救了!”蔡湍双手抱着头,蹲坐在地上,就跟泄了气儿的皮球一般。

    上前扯着脖子给提溜起来,沉声道:“有啥泄气的?这遭便是镇守莱阳城的,有几个存了活命的心思的?早死一天、晚死一天能有多大小差别?老蔡你还是莱阳将军,还有莱阳县城得靠你守,有这泄气的工夫,还不如四下转转,看看莱阳城还有啥破绽!今儿两处大寨陷落,明儿便该着咱莱阳城拼命!”

    两处大寨火光一直烧到天明,天刚亮,便看着大队的金军源源不断朝莱阳城开过来,四处城门外边安营扎寨。一队队金军四边山林里砍伐树木,打造攻城器械预备着攻城。

    “胡先生,你说,照常理讲该当歇兵三日再来攻城。便是撻懒再心急也不差这一时半刻,瞧着阵势只怕预备好了立马便得攻城,这却是何道理?”李平金皱眉道:“驱使疲兵攻城,于理不合。莫非,赤骑、狼骑已然是得手了不成?”

    胡丁辰哑然道:“十有**赤骑、狼骑已然是得手了。现下撻懒正跟赤骑抢时间呢,若是赤骑、狼骑回援之前拿下了莱阳城,照旧是个大获全胜的结局。若是拿不下来,一旦若是赤骑回援,气势上先落了下乘,这仗便没法打下去了。”

    摆手止住胡丁辰,沉声道:“莱阳城现下叫金兵围得铁桶一般,既然是赤骑、狼骑撒出去了,我等便莫要操心。现下就一件事儿,守住了莱阳城方才盼得到援军,若是守护不住,嘿嘿,咱哥几个肩并肩黄泉路上走一遭!”

    几个人默然不语,依照先前的归置,咋说七处大寨也能守上个把月,现下倒好,满打满算拢共十六天便尽皆失陷,撻懒这老小子本事儿不差!

    李平金默不作声跑了西门、北门帮衬着守将出谋划策,这两处靠着河沟子近面,北边又是几个小山包,大队的金兵攻城多有不便,怕的是金兵换着法子偷袭。胡丁辰跑了东门帮衬着守将,蔡湍镇守住南门,这两处地界宽敞摆得开兵马,只怕是金兵攻城的主攻。

    穆大胆照旧引领五十护卫给蔡湍助战,猴子引领着五十护卫驻扎西门,自个跟彪子分开了白天黑夜,一人引领一百精锐护卫,预备着四下驰援。

    旁的不操心,莱阳城里现下便跟个堡垒一般,剩下来的精壮早叫胡丁辰给组织起来,算是四千守城乡兵的得力臂助。粮食,也不操心,莱阳城里的存粮,就现下这些人的吃喝,省着点儿都吃得上一年。水,不操心,莱阳城大大小小数十口水井一向旺盛。就一点担心的,便是这羽箭,莫看现下羽箭充足,可七处大寨活生生的教训呢,羽箭,预备多少只怕都不够使唤。

    蔡湍先前吃够了没羽箭的亏,四下号令满莱阳城卸门板,水里头泡一泡,满城墙上竖起来,遮挡羽箭还在其次,为主的是惦记着能收拢几根羽箭,好帮衬着守城使唤。

    “老子一辈子没这般担惊受怕过,可也一辈子没这般痛快过!那小曲儿咋唱的,男儿汉自当尽忠报国!”蔡湍高声说笑着激励着守城兵丁的士气:“金兵有啥了不得的,数千精骑不是照旧叫平将军杀了个三进三出,你等不是亲眼所见?便是老子也没拿金兵当回事儿,莫看七处大寨尽皆失陷,可俺们斩杀的金兵少说也是四五万人。一个换一个够本哦,一个换三个还赚两个呢!金兵拢共多少人手,八万步军去掉四五万就剩下三万,七处大寨能跟咱莱阳城相提并论不能?就这三万金兵还想拿下咱的莱阳城?”

    李平金更绝,低声吩咐道:“莫要走漏了消息,刚刚传回来的战报,赤骑、狼骑大捷,一战聚歼尾追的一万金军精锐。现下平将军不叫赤骑、狼骑回援,等咱莱阳城把撻懒这老小子拖得精疲力竭之时,嘿嘿……”

    胡丁辰却是实话实说:“哪个都能走,就我老胡不能走!为啥,老胡的家便在莱阳,死也得死在莱阳!除开老胡,你等大多数不也是莱阳的汉子?人登州豪杰都来帮扶着莱阳守城,说穿了,莱阳陷落不陷落碍着人登州啥事儿?人家婆娘、小子、宅院又不在莱阳,人都能死战,咱可莫要叫人给比下去喽!都抖擞出精神头来,若想逃命,你不要宅子、不要婆娘小子了?便是婆娘、小子一起逃命,还要不要你家祖坟了?”

    想笑,可笑不出来。***,要不,今儿下黑出城捯饬捯饬?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