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兽犹斗,兔子急了还咬人呢!前后都是死路的残兵败将居然是迸发出惊人的战力,居然硬生生守住了四平,也成就了陈明仁的名头。现下没法子,学的便是陈明仁这手。七处大寨一一传下来严令,便算是大寨叫金兵攻破了那也得死战不退,后退一步,没旁的说得,斩立决!
站了大寨寨门顶上,四周的喊杀声震天响,大寨射出去的羽箭明显不像前几日那般杂乱。河沟里头,一排排金军弓兵一根一根羽箭连珠价射上大寨,羽箭射没了,后头又一排弓手顶替上来。
河沟边上,蚂蚁一般的金兵步军嚎叫着朝上冲杀,居然也是一副亡命的模样。真是的,早有这个血性咋不早跟金军拼命?后头再远点儿的地场,一队队金军盔甲整齐,早做好了攻寨的准备。
扭头冲彪子道:“去,寻二十个弩箭射的准的,专门拾掇挑头攻寨的金兵将官,哪个攻得凶便射杀哪个!”
彪子应一声转身便走,没多大会工夫,就听彪子一身号令,一里多长的大寨正面一连数十个队正、都头模样的给连番射翻,个将军装扮的金兵头领更是凄惨,三只弩箭齐刷刷射进了胸口,吭都没吭一声便一头栽了地上,再不动弹。
金兵攻势登时便是一顿,大寨上守军欢声雷动,手头上加紧,没顿饭的工夫便把爬上了河沟的金兵尽数捅翻,几个杀红了眼的居然跳出了大寨预备着追杀。河沟里头金兵发一声喊,扔了手里头兵刃乱哄哄转头便逃。
却听金军一身号令,原本跟大寨上守军弓手对射的放平了弓箭,连声的弓弦响声,顷刻间便给溃逃的金兵射倒一片。
“返身攻寨!”弓手身后头又顶上来一队金兵,挑头的嘶哑着嗓子高声叫嚣道:“返身就是个死,攻破大寨才有活路!回身,都给老子冲!”
乱哄哄的溃兵没头苍蝇一般,叫新扑上来的金兵一包夹,乱哄哄掉头又朝大寨冲杀过来,昏了头了都,不少手里头连个家什都没呢!
看看远处,方才冲上来的这队金兵留下来的空当,已然是又叫另外一队金兵给填补上了,这阵仗只怕麻缠!
挥手叫过来大寨守将,低声吩咐道:“大寨里头挑拣射的准的弓手、弩手,专门射杀金兵队正、都头啥的,没了挑头的金兵攻寨便乱,这大寨方才好守!”
七处大寨转了个遍,每处大寨全一般模样,金兵是一步不退舍命来攻。都不说大寨守军斩杀多少金兵,蔡湍这处大寨,单单是金兵督战队跟前横卧着的便不下二三百人。汉奸也是人,这班汉奸金兵现下就是个炮灰的角色,绝境之下居然也都激出来人的血性,杀红了眼的恶狼一般全然不顾生死。
心下一阵的难受,你说都是汉人,咋就成了金兵的走狗,红着眼珠子跟汉人拼命?这一队金兵还没给杀干净呢,下一队又是嚎叫着扑过来。
“火药包,三十丈一个,点火!”蔡湍一声令下,大寨上头几十个脑袋大小的火药包带着硝烟砸进了河沟子。
一连串的爆炸声响起,河沟里一片鬼哭狼嚎,对面的金兵居然头一回敲起了收兵锣。河沟里头残兵败将大赦一般,舍弃了受伤袍泽,没命价跑回去。
“咋,咋这时候便使唤上了火药包?”抱怨道:“莱阳守军火药包少,不是说好么,不到节骨眼上不许使唤么?”
蔡湍抹一把脸上汗水,低声道:“平将军莫要着恼!这几日蔡湍大半工夫便是守在这处大寨,不是信不过这大寨守将,对面对阵的金军大将是个扎手的厉害角色。跟旁处一味靠着蛮勇死拼的金兵不同,这处大寨对阵的金兵攻寨花样百出,委实难缠得紧!”
蔡湍手指着硝烟里的金兵死尸低声道:“新上来的这一队金兵,一半是刀盾兵,还一半手里头没使唤兵刃,使唤的是铁锹、镢头!”
倒吸口凉气,低声道:“莫非预备着掏挖河沟?要是这般,那使唤火药包岂不是也能炸塌河沟?”
蔡湍苦笑道:“岂止是掏挖河沟,只怕是预备着挖塌河沟,只若是填平了一丈多高的河沟,大队金兵便能派上用场,咱这大寨便更加凶险!使唤火药包委实不妥,可就算是找死,总也比等死强些!方才这队金军杀过来的当口,后头的金军弓手已然是加了人手,就等着我等出寨厮杀呢!”
叹口气,指着蔡湍道:“老蔡,只怕这法子你早盘算过吧!要不然这大寨里头咋还左一道鹿角丫杈、右一道寨墙、沟壑的?”
蔡湍嘿嘿笑道:“若是外头没援军,再结实的大寨都有个破寨的时候,早点儿晚点儿罢了。若是旁人破寨,了不起便是个落荒而逃,顶不济还能降了对头。可现下,对阵的是番邦金狗,便是尽皆战没都动不得这个心思!平将军不是刚刚传下号令么,蔡湍老早便存了这个念想,大寨里头套小寨,大寨叫人攻破了守着小寨照旧跟你拼命。这一万六千人又不是正经八百的军兵,战阵上见得少,这般死扛着还成,若是当真溃败,叫人金兵屁股后头撵着,便是个全军覆没的结局。有一个算一个,全得稀里糊涂死在乱军之中。嘿嘿,即是如此,倒不如拼个鱼死网破,咋说也能换来两三万条人命!”
蔡湍话音未落,大队的金兵又是呼号着蜂拥而至,照旧的老套路,照旧的来回羽箭对射,照旧的寨墙里头伸出长枪乱捅、挥舞着长刀乱砍。蔡湍是兵来将挡,面无表情地高坐门楼上,时不时传个号令调度着兵马。
几处大寨都做了防备,大寨里头兵丁分成三拨,一拨睡觉、一拨对敌、一拨整装驻扎以为后援,俩时辰一轮换,俩时辰一轮换。
急匆匆又是赶回莱阳城,没法子,每天就是这般,匆匆忙忙七处大寨转一圈应个卯,天黑前便得赶回莱阳城。咱么,摆个不畏生死的姿态就够了,暗地里自个还得当心不是,阿里刮这小子引领着三千精锐骑军不知道忙活啥去了,万一若是叫胡丁辰说中了,抄条没人知道的小路夜袭我莱阳城咋办?莱阳城若是有失,这七座大寨里的乡兵便全没了士气,顷刻间便得土崩瓦解。
“今儿是第几天了?”低声问道。
站在莱阳城城楼上,瞅着远处一串串火把,金兵当真是挑灯夜战,全没停歇下来的模样。这天儿倒也凑趣,不知道啥时候风住下了,不急不慢地飘开了雪花。没多大会工夫眼前全是白茫茫一片,远点儿的大寨外头的火把压根看不着,近面点儿的也都成了朦朦胧胧的一片。
“第五天!”李平金拉拉身上大氅,低声道:“赤骑走了这是第五天,狼骑走得早些,不过也是七八天模样,只怕这时候尚短……”
轻轻点点头,今儿下黑只怕不易,雪夜里虽说看不真切,可没风声,几处大寨的喊杀声此起彼伏,缓一阵、紧一阵的,现下听着倒有五处大寨使唤了火药包、松树炮啥的,不到急了眼的当口想必不会轻易动用这些个家什吧。
“早传下了号令,今日各处加派人手,严防金兵趁雪夜偷袭。在下值守前半夜,胡兄值守后半宿。黄骑四面城楼也都加派了人手,城内守城兵丁便是睡觉也都人不解甲、刀不离手,防备有变!”李平金低声道。
言罢又是拉拉大氅,这小子身子骨弱些,这一变天说话便带着鼻音,时不时还吭吭两声。
李平金抬头看看天色,似有意、似无意,自言自语道:“莱阳城、大庄头不过百多里地,若是莱阳当真危急,登州军大可兵出大庄头施以援手。撻懒胆敢这般猖狂,却也是知己不知彼,只怕撻懒这老小子想不出登州究竟能有多少可战之兵吧!”
眉头皱一皱,登州能有多少可战之兵只怕没人比我再知道的,可凭啥叫我登州庄户跑到莱阳厮杀?再说了,步军么就是守城,压根就没动过使唤步军列成战阵跟人骑军厮杀的心思,十足的赔本买卖。
这年头,旁的好说,银子也不值钱,值钱的就两样,粮跟人!有这两样就能活下去,知道李平金的心思,还是叫我涸泽而渔,尽点登州精壮,最好能一家伙杀到黄龙府去。
也不说破。
李平金微微一笑,换了话题道:“这难过的日子才刚起头呢,现下的算啥,血战还在后头呢!”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