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州、莱州没事儿,孤零零在最东边又没挡着金兵南下的通路,除非讹里朵、兀术脑袋进水了,要不然断断不许撻懒平白耗费大军、耗费钱粮倾力来攻。登州军跟撻懒有杀子之仇,可跟讹里朵、兀术没有,登州这份量比着官家赵构差着远呢!
地图上一比量,暗自传下号令,甭管是赤骑还是狼骑,朝西万万不能越过密州、潍州,只若是不到这俩地场瞎捅咕,金兵一时间没工夫搭理咱!
暗地里带着自个身边二百亲卫,昼伏夜行悄无声息离了莱阳城,身边就带着胡丁辰一个参军。没法子,一来呢总得留一个莱阳城里掌控各方消息,另一个是,这李平金先前养尊处优惯了,虽说马上能跑几步,可这骑术当真是惨不忍睹,一旦若是有事只怕跑不及。
没人情愿我出去,现下我算得上是登州、莱州的主心骨,又是手握实权的登州义军将军府大将军,哪有事必躬亲的道理?
心里话,我也不情愿,虽说几仗下来自个的名头搁登州那是如雷贯耳。可自个知道,没哪个将军是金刚不坏之体,没哪个将军是不打败仗、是杀不死的。走的夜路多了总归遇得见鬼,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道理?咱还没狂妄到目空一切的地步,可这密州是当真得我过去,这事儿旁人归置不了,旁人也没这个见识!
早早传令,登州水军的海东青海大将军,统领登州水军全军大小百余条战船海路上杀奔密州。这密州,算是大宋北边头一处要紧的码头,更兼之各色海船、客商众多,船场、修船厂也着实不少。这些个若是落了登州手里算是平白落下来一大臂助,若是落了金兵手里,拿来朝南边运送军粮还好说些,一旦若是运送兵马海上来偷袭我登州咋办?登州三面环海,就西边一边跟密州、潍州连接着,又是地势险要,要不咋敢十丁抽一,就两万多兵马便敢死守登州?
可啥事儿有好处便有坏处,登州这三面靠海的地场近千里,一旦若是水上来攻叫我咋守卫?便是疲于奔命只怕也守护不过来!
现下金兵未必有这见识,可啥事儿都得有个过程,哪个能保撻懒见了众多的海船便不琢磨这事儿?再说了,一条海船得花费多少银子打造,顶着防备资敌的名号能白白落下多少海船使唤?
虽说若是单单图谋这些海船,海东青一人便足够了。可人家前头拼死杀敌呢,不跟人言语一声便抢了人海船啥的,咋说都有些背后捅刀子的感觉,咋说也不是这个事儿不是!这事儿,还得自个亲自跑一遭!
一夜疾驰二百里,天麻花亮的当口,即墨南边山林里跟孙大头合兵一处。孙大头诧异道:“平少爷,这咋还亲自过来了?不就是燕青燕师傅吩咐过,这密州守将李逵是朋友么?便是要暗地里帮扶一下,你传个号令过来自有俺前去帮衬!真是的,咋身边就没个人劝着点儿?”
低声笑道:“咋,现下孙大头的狼骑多大小的名头,连俺都瞧不上眼了?宁遇鬼见愁、莫遇孙大头么!”
孙大头摸出来张地图摊了马鞍桥上,四下指点道:“平少爷,这密州现下乱成一锅粥了!金将阿里刮号称三万大军,其实满打满算不过四千金兵骑军精锐,剩下的全是一路收降的各路降兵,说不准到底多少人。密州这边,杜彦引军驻扎昌城、辛兴,李逵引军驻守密州城,靠着潍河跟金兵死战。听说还有一路宋军,挑头的叫做宫仪,引军兵进密州西边库山、棋山,逮着金兵厮杀。咱这边朝西边去的路数不好走,不知平少爷预备着去哪里?”
低头细细盘算盘算,低声道:“现下这密州知州也叫杜彦给斩杀了,听说杜彦自领密州知州,想来密州的事儿该当杜彦说算,便去昌城、辛兴寻杜彦说话!可现下,先不急着忙活这个,打这边西去百里便是胶西县,密州的市舶司便是在这胶西县。胶西县城南去不过二十里便是一连串的码头,唐家湾码头算是其间最大的一个,这遭我过来,图谋的便是这密州市舶司,图谋的便是这唐家湾的海船!便算是不能成咱登州的臂助,咋说也不能留给金狗不是!看你这地图,胶西县还没啥战事,就走胶西县,顺带着瞅瞅这几处码头,不亲眼看看咋能放心?”
西去二十里绕过即墨县城接茬朝西下去,还别说,这即墨、胶西还当真看不出多少阵仗的痕迹。田间地头的,寻常庄户该忙活啥忙活啥,有些早熟的地界都开始开镰割麦子了。这边就是比咱登州早熟,咱登州少说还得等上个十天八天的。
过了胶西再往西五六十里便瞧出来不对,田地间荒草越来越多,时不时便见着个村落烧得残垣断壁的,走上几里便能看着一回野狗来回撕咬着不知道啥地场拖出来的人腿啥的,**辣的大太阳晒着都还觉得阴森透骨。
不想着惹事儿,再过十天登州便该开始开镰了,再过上俩月该忙活的也全给忙活过去了,这当口除非万不得已还是莫要招惹金兵的好!吩咐孙大头偃旗息鼓、不事张扬,就去见见杀官自立的杜彦,犯不着旌旗招展的瞎显摆。
旋风一般跑回来张拉歪子,跟前马上一施礼,禀报道:“孙头,前头十里叫做铺集,现下不过才两千多金兵挡住了去路,咋办?”
“还咋办,凉拌!”没等孙大头应声,先接口骂道:“还咋办,看你这模样,心下痒痒的不成吧,满脸的跃跃欲试,三天不折腾人你难受?记好,这趟不是为了宰几个金兵,这遭有旁的大营生,把撒出去的弟兄收回来,咱朝南绕着走,莫要耽搁了大事儿!”
不理会这干金兵,也没工夫理会。可这事儿还就是古怪,我这边引领着孙大头绕朝南边走,这队金兵骑军反倒是远远缀着不肯罢手,没玩了还!
孙大头怒道:“这干不开眼的,想必不知道咱是哪路兵马!平将军,要不,俺去把这些个金兵赶走?”
远远打量打量金兵,低声喝道:“莫要生事儿!看这架势,这金兵也不是当真跟咱们为难,毕竟西边正开兵见仗呢,只怕是防备着咱们突袭金兵中军的成分多些。莫多事儿,只管赶路!”
这事儿不经念叨,越是不预备生事儿,这事儿越是上身。没走出去十里地,张拉歪子拍马回来禀报道:“回平将军,身后的金兵分成了两路,一路照旧身后头缀着,还一路飞马跑到前头去了,看架势像是抄在百尺河东岸截击咱,预备着两路夹击的模样!”
啥,还有王法没了?老虎不发威,还真把我当成了病猫啊!
不由得怒火中烧,挥手冲孙大头要过地图来,沉声道:“成,既然是躲不过去,便索性声势闹大些!看看,咋拾掇,可有一样,不露出咱的名号最好,省得节外生枝。还那啥,彪子,差几个弟兄出去跟海东青说道下,叫海东青差几条大海船琅琊山那边候着。一旦若是这边事急,咱这边了不起才千多的人马,索性一家伙全上了海船海上回去,不跟这伙金兵纠缠!”
甭管是啥事儿都先得给自个留足了后路,上辈子是这样,这辈子也是这般。了不起人英吉利有个敦刻尔克,咱掇弄出来个琅琊山就是了!
孙大头咧嘴笑道:“开馆子的不怕大肚子汉,咱狼骑便不怕敌兵多,敌兵越多咱越能折腾!好办,俺一向胆子小,不敢跟人金兵精锐过招,可若是先前打探不差的话,阿里刮拢共就四千金兵精锐骑军,想必舍不得拿来攻城吧!这些个跟密州守军厮杀成一团的都是些汉军降兵吧!咱那,欺软怕硬惯了,叫这些个金兵骑军跟在咱屁股后头撵着吧,咱去追着汉军降兵的后屁股捣乱,看这干龟孙子咋攻城!”
“成,就这么着!一干上下人等,连我在内全归你使唤,该咋号令咋号令。莫要胆怯,须知临阵最忌号令不一,这种战法我不如你!”高声喝令道。
孙大头飒利地应一声,连声的号令传出去,就听孙大头身边几个号手嘹亮的号声传出去。挑头的张拉歪子登时缓住了脚步,当间的胡尛引领两都骑军骤然加速,斜刺里朝北便冲出去变作了先锋,转瞬间千多的骑军便由西向变成了北上。张拉歪子让过了断后的小牛两都骑军,缀在后头远远与尾随的金兵骑军对峙着。
马蹄下,一片片不知道是庄稼多还是荒草多的田地,给践踏的叫人揪心。齐整的马蹄声中,就听孙大头高声喝道:“这头一阵仗须得奋力,莫要叫密州守军瞧低了咱!”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