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俩骨头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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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碗老酒下肚,燕青这脸色总算见着点儿活气,就见燕青俩眼珠子一翻,恨声道:“满大宋就俩骨头硬的!”

    这咋,这咋扯上这个了?

    没敢言语,转头看看年轻读书人,却见读书人索然而立,便跟尊雕塑一般。

    燕青嘶声道:“头一个便是洺州李若水!靖康二年,金贼第二回邀官家出城,礼部侍郎李若水随从护驾而行。谁成想金贼中途变卦,逼迫官家改换衣裳,李大人抱持着皇帝哭泣,痛骂金人与猪狗同辈。金贼拖住李大人连番施暴,李大人终归文弱书生,昏晕而倒。金贼散去,只留下几十个戴甲的骑军守看护李大人。金贼大帅粘罕传令务使李大人平安无事,安然而降!”

    李大人绝食相抗,朝堂同僚劝慰道:“事情已如此,无可挽回,你昨儿虽说辱骂了金人,可金国国相粘罕并未着恼;今日如若顺从金人,荣华富贵唾手可得。”

    李大人叹息道:“天无二日,若水岂能一身事二主?”

    “李大人随从劝道:“大人父母年事已高,莫若虚与蛇委一番,先回乡探视父母再回来尽忠不迟。”李大人叱责道:“天地君亲师,忠臣事君,唯以死明志,岂有二心?”粘罕不欲难为李大人,挥令退去,谁成想李大人照旧骂不绝口,恼动一班金将,用铁挝击唇,李大人唇破血流,且喷且骂,直至颈被裂,舌被断,方才气绝。”

    “可敬可叹,敬的是李若水赤胆忠心以死明志!叹的是满朝文武再没第二个如此骨头硬的,也没个钦服赞叹李大人的。便是金将粘没喝都不禁赞叹道:“好个忠臣!”粘罕部众亦相互言道:“辽国亡时,有十数人以死明志,大宋就李侍郎一人好算是血性男儿。”金贼都如此夸赞李大人,却为何我大宋一朝无人过问?可叹,可叹!”

    言罢又是一大碗老酒灌进去,伸手指指外头停着的四**马车,道:“头一个大马车里拉的便是李大人棺椁,这等忠义之人岂可叫金贼拿过去厚葬?”

    伸手又指指年轻读书人,道:“这便是李大人后人!”

    冲年轻读书人恭恭敬敬施一礼,道:“原来是忠良之后,王平有礼了,敢问仁兄大名,敢问仁兄往后有啥打算?”

    年轻人昂首道:“在下现下叫做李平金,敢问平将军,在下如若投笔从戎,平将军肯否收留在下做个破金的马前小卒否?”

    嘿嘿,还是太年轻吧,破金,当破金说个话就成啊!也不看看,就我登州这点子人丁、这屁大点儿地场便想破金?

    冷笑道:“嘿嘿,破金不破金说不好,可这金兵莫要来打登州的主意,在下没想旁的,就是护卫登州一方安宁的心思!这金兵若是来打登州的主意,嘿嘿,没旁的,跟些三孙子拼命便是!”

    不搭理狂傲的年轻人,端起杯老酒起身冲头一辆大马车遥遥一敬,低声道:“李大人忠义天地可鉴,在下自愧不如!您只管安心走好,今日王平立下重誓:但凡别叫王平知晓是哪个贼将使唤铁挝为难您的,只若是王平知晓,必定取其首级奉于您的坟前!”

    破贼兵不容易,可若是暗杀几个金军头领可容易的多,不是说话糊弄燕青、李平金,像李若水这般忠义之士若没几颗敌军的脑袋陪葬,天地不容!

    燕青厉声喝道:“李大人走好,他日给您报这个仇、出这口气的必定是登州王平!”

    又是一碗老酒灌进去,燕青手一指后头一个大马车,嘶声道:“第二个骨头硬的却是名满京师的李师师李大家,嘿嘿,满大宋多少带把的爷们,倒叫个女人家给比下去了!”

    啊?李师师,李师师倒是香消玉殒了,可跟着骨头硬不硬的有啥干系?个卖笑的那啥么,不过是满大宋身价最高的那啥,可归根到底这身份也局限着,咋成了满大宋的硬骨头?

    先前还寻思着这李师师跟燕青有啥私情,燕青用情深了拔不出来呢,看起来想岔了?

    就听燕青自言自语道:“李师师,自幼父母双亡流落娼门,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无一不精,更兼之歌舞双绝、聪颖过人、不世之美貌,一时名动京师,堪称大宋花魁之翘楚!”

    呀,不好,这燕青要揭人家李师师的老底儿?这不好,人死为大,再咋说这李师师终归不在了么!

    不敢阻拦燕青,赶紧低声吩咐有福把李平金跟酒肆里酒客、小二全给赶得远远的。

    却听燕青又道:“这赵官家当皇帝不成,委实一笔好书画,称得上当世之大家!先前李大家倒是与个叫做周邦彦的甚是相好,可伺候赵官家时候久了倒也是与赵官家暗生情愫。燕某这些年倒算是自家偷摸着惦记吧,兴许是李大家自觉对不住燕某,遇事儿方才刻意帮衬着燕某!”

    “啥,这李师师跟燕师傅居然没动情?”诧异道。

    个妓女罢了,咋会把持得这般严实?咋会没些个私情?

    燕青啐道:“当燕某是甚么人?若是李大家动了情,斗不过赵官家燕青便不会浪迹江湖四海为家?便是浪迹江湖不成,便不会寻个隐秘点儿的地场,隐姓埋名逍遥快活一生?”

    “若是没听平少爷言语,兴许在下便死了这个心思。可平少爷目光如炬,早多少年便料到大宋将亡,燕某便割舍不下。一来李大家名头响亮,一旦大宋有失只怕便要蒙难,燕某放心不下;二来,如若是大宋亡国,李大家无依无靠,便算是不做夫妻能守护着李大家终了一生也是好的。”

    燕青叹口气,又灌一碗老酒,道:“金兵打过来,赵官家一头扎进麦草垛的老母鸡一般,顾头不顾腚,把皇帝的龙椅传给太子,自个躲在宫里做起了道士。眼见着天下大乱将至,燕某便寻了个幽怨、僻静之处叫这李大家出家做了道姑,指望着混过几年乱世再做计较。谁成想……”

    燕青嘴张了几张愣是没出动静,也不敢催问,只得不住嘴地朝嘴里头灌着老酒。

    燕青终于沙哑道:“其时北边纷乱,安置好李大家在下一时也无暇顾及。谁成想,俩皇帝老儿叫金贼劫掳着北上的当口,李大家素服而来,竟不顾戎马厉害,欲闯入金营,来与官家诀别。”

    “这金贼夙闻李大家艳名,早欲寻他取乐,只是一时搜获无着,只好搁置。偏偏李大家自行送来,正是喜出望外,当下问明姓氏,将李大家拥住。李大家道:“只求见上皇一面,见罢自然随同北去。”金人遂引见上皇,两人会短离长,说不尽的苦楚,只把那一掬泪珠儿,做了赠别的念想。”

    燕青又是长长叹口气,停半天方才低声道:“金人不许多叙,便给俩人扯开一旁,但听李大家说了“上皇保重”四字,仿佛是出塞琵琶,凄音激越。金将粘没喝的小子真珠素来好色,看李大家好似带雨梨花,早动了心思,当即喝令同乘一车,倍加亲近。没走出去几里地,李大家柳眉紧蹙,桃靥损娇,口中模模糊糊的念了上皇几声,竟仆倒在车上,奄然长逝了。却原来李大家面见赵官家之前,已然事先吞金,早存了死志!”

    燕青咧嘴又像哭又像笑,叹口气道:“可怜个红尘女子如此重情重义,可恨我大宋满朝多少高官贵胄居然比不过个红尘女子,可叹燕某凭空用情多年竟然还是比不得落势的赵官家,嘿嘿!”

    你用情多年,想啥那,那不是烂蛤蟆想吃天鹅肉么?可细想想,人有财都能划拉回来正宗的公主,还一划拉便是俩,燕青惦记着李师师又有啥不妥的!

    不知道该说啥,能说啥呢?

    只得照旧给李师师大马车敬一杯酒,低声道:“李大家,您走好!这畜生叫做真珠是吧,还珍珠呢,俺给你把他变成死猪!”

    扭头却对燕青道:“话虽这般说道,可终归不埋怨这真珠不埋怨金贼,自家汉子护不住自家婆娘怨得了哪个?”

    话刚出口就看燕青脸面扭曲得就跟苦瓜一般,坏啦,这话说差了,原本说这话是为了宽慰燕青,你赵官家护不住自个的相好怨得了哪个?可看这模样,只怕燕青是把自个当成李师师的汉子了吧!

    端起大海碗跟燕青一碰,低声道:“动真情了?”

    燕青苦笑着没言语。

    就这还用得着说啊,看起来只怕燕青用情匪浅。不知道该说啥,就能一边陪着一碗一碗朝肚子里灌酒。

    却听武大师一边低声道:“洒家庙后头却是个风水宝地,就把李大家安葬在这庙后倒也不差。燕兄弟只管放心,只若是有洒家在,断不会叫不相干的旁人纷扰了李大家清梦!”

    话头一转,却又道:“却不知,燕兄弟这后事,是不是也交给洒家?庙后头地场不小,若是燕兄弟自个的后事也托付给洒家,洒家早些挖下俩坑一天出殡便是!”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