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那啥,不是说那梁红玉也是妓女出身?古今中外、哪朝哪代都没能拾掇得了的事儿,我能有啥好法子?就算不都是情愿做这个的,里头总有些为生计所迫的吧,绝了这事儿倒是容易,可再给预备下生路可就是难了!
看来啥事儿都不是这般简单的,便是这勾栏行当里的事儿也不全是下身冲动、舒爽的事儿,只怕啥事儿或多或少都跟上盘相干,肚皮、嘴是关键。要不说人一辈子就活俩事儿,人忙活一辈子也就忙活了一张嘴、忙活了一个脸面,这俩事儿里头,放在头一个的只怕还得是一张嘴吧!
红霞跟我一对眼,笑道:“咋样,看来这风月之事一时半会儿还真是下不去手!只可惜,王家大少爷辛苦经营这许多年,却未曾想自家也有羽护不到的地场,心下不爽吧!”
冲王二喜发作道:“成,这卖艺的、卖身的姑且不去追究,这买笑的有王村人没,说实话,若叫我找出来少不得赶出王村去!”
“这可不成,少爷,这事儿小的可不敢跟您说道!”
“废话,不说就是有!说,都哪家小子!”怒道。
谁成想先前变色龙一般的王二喜却变得说不出的硬气,朗声道:“少爷,这个可不成!哪行都有哪行的规矩,这事儿若是跟您说了,帮闲的行当里头便再没了小的活路。您便是打死小的,小的也不敢说。”
“嘿嘿,不说!硬挺着充啥好汉?只怕不说,便是叫我家相公打折了腿都有人养活,若是说了,只怕出去便有人跟你拼命吧!”红霞冷笑道。
王二喜脸一红,羞怯道:“少夫人您是明白人……”
“闹半天你全指着拉皮条过活呢,说,你这一帮子二流子都住了哪边?”追问道。
“没个固定的住处,每晚逮着哪儿便住了哪儿。”王二喜含糊道。
“啥,说明白,咋会逮着哪儿住哪儿?咋没见你住在街头?”追问道。
王二喜逼不过,无奈道:“那啥,少爷您知道,像小的这种离不得小娘子,每晚胡乱寻个姑娘处住下便是了,哪里有个固定的安身之处!”
红霞奇道:“呵呵,看来你这皮条生意拉得不错啊,每晚都住在勾栏之处得花费多少银子?能自个养活下自个没饿死,倒也是个稀罕事儿!”
王二喜尴尬道:“不给银钱,小的“干铲”。”
“啥,干铲?”奇道:“说明白,啥意思?”
王二喜偷偷瞅红霞一眼,红着脸道:“那啥,就是白睡,不给银子,这行里头叫做“干铲”。”
愈发奇怪,问道:“这倒是怪了,若说沦落风尘的女子哪个不是为了几贯银钱?常言道,婊子无情、戏子无义,哪个肯白白便宜了你?”
王二喜抗声道:“咋不肯,先前柳永柳大家多少年不是一直靠着各个院里的姑娘养活着的?一辈子依红偎翠的,不也逍遥快活一辈子?要叫我说,啥当官致仕的,不如这个快活!”
红霞笑骂道:“柳大家是何许人,你能跟人柳大家相提并论?”
王二喜脸上便是一红,喟然道:“小的自然比不上柳大家,可一行有一行的规矩,这行当自然也不例外。每个姐儿都有这般“干铲”的恩客,这行当毕竟是人瞧不起的行当,没个靠山自然不成,譬若说差官、衙役之类最是常见,手里有些权势腰间却没多少银钱。小的给各家拉不少客人,自然这心里也有偏爱,故而每日都能寻着个没接客人的姑娘。”
红霞笑道:“满嘴的瞎话,这个缘由自然是有的,只怕旁的缘由更重些吧。常言道:鸨儿爱钞、姐儿爱俏,阁下堂堂一表人才哪个姐儿见了不爱到骨头里去?若非如此,哪能轮到你天天那啥?”
王二喜又是脸色一红。
笑骂道:“满肚子的花花肠子,却原来是个吃软饭的!唉,不对,这里头还有事儿,难不成你这一帮子二流子全你一般的摸样?若是当真如此,这老鸨岂不是亏欠大发了?说,这些个人都忙活些啥?”
王二喜忐忑着不肯说,红霞一边朗声道:“不说也成,当就这么点事儿,我家相公打探不出来么?探听仔细了只怕没这般好相与!”
王二喜胆怯道:“不是不说,不敢说,若叫少爷知道了,小的这腿只怕是当真保不下了!少夫人您做主!”
红霞道:“左右是作奸犯科没啥好事儿,说,忠实话说,只若是忠实话,好歹都给你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王二喜偷眼瞅我一眼,低声道:“小的寻思着,若是开个勾栏院小的又没本钱。现下王村这边啥都有了,就是没个耍钱的地场,小的便约了几个帮闲的这边暗地里耍钱,大路上还是指着耍钱过活!”
啥,赌博,这还了得?
老话讲,吃喝嫖赌样样俱全,说的是这人坏到了极致,还别说,王二喜这二流子倒还真是这么个主儿!
其实当真论及起来,吃、喝、嫖虽说败家,总不至于把婆娘、小子全给败治了吧,若是身上没钱哪个肯白白给你吃、给你喝、给你嫖?
唯独这个赌,现下这年头又没毒品,这个赌便是极致邪恶的习性。赌输红眼了,莫说宅院、田地,便是爹娘老子、婆娘小子,连自家性命都敢押上去。偏偏人还都有赌性,这个赌便是把人性里头极致邪恶的本性全给发扬光大了,打头王村便不许耍钱。
勃然作色道:“嘿嘿,胆子大发了,还当王家仁厚便当真仁厚得没个边了?若没少夫人方才之言,现下少爷我便取了你狗命!说,王村人都谁过去了,说得明白倒罢,说不明白明年的今日便是你的周年!”
王二喜低声道:“半个王村人没有,倒不是不想,生怕王村人赌输了银钱、走漏了风声叫家里知道。清一色全外乡客商,即便是赌输了,寻常也不敢搁王村生事儿!忠实话,若有半个假字,该打该杀任由少爷处置!”
闹半天王家的名声都叫王二喜拿来干这个了,都能拿来唬住外乡客商!
正要发作,却见红霞暗地里冲我一摆手,道:“哦,既然开了这一本万利的买卖,却为何连顿饭钱都要赊账?”
王二喜叹口气,道:“本来倒是一帆风顺,不是小的自吹,登州府、黄县城几个大点儿耍钱的柜坊,隔三差五便给小的送些银两。不为旁的,一来不叫小的进去,二来一旦若是有了扎手的主儿好叫小的帮衬着,莫叫人家赢了大钱去,小的耍钱的本事登州城都是数得着的。就为这,这帮子帮闲的方才撺掇着小的挑头,王村这边起个耍钱的柜坊。过来倒也委实过了几个月好日子,小的人品虽说不强,可赌品倒是一向不差,一向不肯耍鬼蒙骗客商银钱。本来么,认赌服输,若是耍鬼赢下了银钱,却跟偷、抢有啥分别?这等事儿小的倒是不屑做。”
二流子又叹口气,道:“十几天前却来了俩客商,出奇的手风顺,天底下都没这般道理的,偏偏还瞧不出耍鬼、出千。没仨时辰,把我等本钱给赢了个干干净净,我等折了耍钱的本钱,这十几日便没了吃饭的本钱,正不知如何计较呢……”
“小的厮混这几年,还没见过一个这般顺风顺水的,若不是遇着了大高手便是天意如此,天意如此!”
红霞笑道:“今儿遇着我算是你的福气!去,边上茶肆里头候着,等下再差人招呼你。顺带着跟掌柜的说一声,这顿饭算是白送你!”
王二喜起身揉半天腿脚,又是施一礼转身走了。
埋怨道:“跟个祸害废半天口舌干啥,若依照我的性子,直接打出王村便是,不信往后还敢再回来!”
红霞不接话,笑吟吟道:“唉,我说,上辈子去过赌场没?”
啥,啥意思?上辈子你不是对这个深恶痛绝么,这辈子咋,改了性子了?
半天没言语,红霞笑道:“没事儿,没啥,知道你去过,输了赢了,玩儿的啥?”
“啊,**,赢了!”
“说说听听,这**咋玩儿?”
“那谁知道啊!”
“不知道,不知道咋赢的?”
“要知道不早就输了?当人赌场白开了!看看台子上拢共下了多少赌注,哪头钱少就往哪头压!不想想,啥时候见过赌场赔钱?就这么着几个月烟钱都赢出来了!”
红霞怒道:“你这人咋这样,啥都不懂上去舞弄个啥?也不说先好好琢磨琢磨。”
都啥事儿啊!眼瞪得比红霞还大,怒道:“好好的咋扯到这上头来了?啥时候改性子了,还讲理不讲理?凭啥赌钱就该懂这个啊,便是懂又咋地,还预备着开赌场不成?”
红霞莞尔一笑,道:“没错,就是打着开赌场的主意!”
便是一呆,道:“打得啥鬼主意?”
红霞笑道:“若说起一本万利来钱快的,都有啥买卖?”
“哦,官倒、卖房子的,再就是黄赌毒!嗨,这年头也没毒啊!”
“对喽,这黄、赌来钱快吧!”
“快,咋,想开个怡红院,再开个拉斯维加斯?不怕把我给带连坏了啊!”
红霞又问:“这个王二喜算个祸害吧?”
“十成十的祸害!”
红霞笑道:“祸害不祸害的看咋说,搁王村自然是祸害、容他不得,可若是搁日本国九州岛倭国土著那头,再干些怡红院、拉斯维加斯的祸害事儿,你说还是祸害不?”
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打这个主意呢!”
一本正经道:“不错,若这般说起来王二喜还算不上大祸害,这祸害越大心下越是透爽。其实说实在话,当真的大祸害不是旁人,嘿嘿,就是你,出这主意的才是大祸害,你这个祸害!”
;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