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几个人,二叔、六叔、七叔、十七叔、程账房,剩下的就是娘跟姐。姐打登州专门被娘给叫回来,除开这些再没旁人,端茶倒水都是姐自个忙活的。
有财扎扎实实睡足了两天,安置好猛子、柱子海船南去后马不停蹄连夜赶回王村,一回来便扎进后院再没出来。知道为啥燕青专门打发有财回来,这事儿太多太杂,单是书信压根说不明白!这不,有财自个说便足足说了俩时辰,众人又是你一言我一语的问话,瞅着这日头快落山了都!
程账房不愧是爹跟前参军,扳着手指给众人理理头绪:“如此说来,旁支末叶的不论,专论大事儿!”
“正月里金兵攻破辽国中京,辽国天祚帝逃进夹山不知所终。金兵乘胜先败辽军大同援兵,后取下了辽国西京,至此,金国已是连下辽国上京、中京、西京三处重地,辽国已算是失却了大半江山!”
“辽国天祚帝不知所终,辽国群臣另立天锡帝为主,以张琳为丞相,却以耶律大石统军。依照燕青传回来的消息,这耶律大石却是个一等一厉害的角色。”
“金兵取下辽国西京,三月里却来使约我朝夹击辽国,我朝遣童贯太尉为帅、蔡攸为副将统兵十五万伐辽。辽国天锡帝遣使许下免除岁币之诺,愿与我朝修兵议和。童太尉不允和议,辽国遣耶律大石统兵对阵。”
“我朝名将都统制种师道种老将军力荐童太尉议和,却被童太尉斥退,命种师道老将军节制东路兵马,命辛兴宗节制西路兵马,两路夹击辽国。”
“四月,我朝前军统制杨可世惨败于白沟,幸得种师道老将军援手方才免了全军尽墨的结局。左路兵马都统制辛兴宗大败于范村,损兵折将不计其数。”
“现今我朝兵马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种师道老大人有意退守雄州,上奏朝廷要与辽国议和;辽国天锡帝病重,也遣使前来我朝议和;童太尉现今两下为难举棋不定。后事如何,燕青正遣人打探。”
有财连连点头道:“正是如此,正是如此!”
程账房眯了眼,喃喃道:“不论后事如何,现下辽军遇着金兵便如同耗子见了老猫一般,可一旦若是对阵上我朝便如狼似虎。金兵强过辽兵、辽兵胜过我朝禁军却是早被少爷料准了,嘿嘿,今日这大败早几年也叫少爷料准了!”
有气无力道:“这个哪里叫做大败啊,不过是润润喉咙罢了,正席还没开始呢!先前充其量是折损些兵马罢了,若照旧这般下去只怕折损的是江山!”
恨恨地猛一拍桌案,低声喝道:“现如今上策乃是整兵备战、固守边关,三五年只做守城的打算,十年内也只取了守势。暗地里扶持辽国莫叫金国给灭喽,须知唇亡齿寒的道理!若是再能联络夏国兵马、联络北边游牧部落掣肘金兵,二十年后方能图谋灭辽、灭金。”
“这中策是各人自扫门前雪、不管他人瓦上霜,自个守紧了门户,谅来十年、二十年还守得住!可今儿平儿便敢说下,与辽国议和朝廷是断断不许的,十有**照旧跟了金国屁股后头伐辽,寸土未得不说必定是个丧师辱国的下场!”
“金国许下老大小的燕云十六州,好处是不小,可这好处也得看自家吞得下吞不下。吞得下便是一块肥肉,若吞不下便是一碗毒药,到时候只怕想吐出来都晚了!贪心么是人都有,可有能耐贪心那是好事儿,没这个能耐偏又贪心便是误国之举,自个寻死怨不得旁人!”
六叔一边怒道:“十五万大军却被几个蠢材统领,便是十五万头猪捆了腿脚也够辽兵砍上三天三夜的不是?都上过战阵,砍过十几个的刀枪还杀得人杀不得人?莫非当真是天亡大宋不成?天做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
二叔皱眉道:“里头蠢材倒有可也不尽是,想那种师道何等的名声、何等的手段,却也只取了个勉强守住的守势,想必这耶律大石乃是行伍里的奇才!”
摇头道:“奇才?奇才几百年方才出来一个,哪来那许多的奇才?种师道又咋样,叫个名将便真当是名将了?不过是矬子里头拔将军罢了!若说耶律大石英武还不若说我朝无大将更好些!”
程账房劝道:“少爷莫要小看了种师道老将军,当年老爷心下对这种老将军都是极为推崇,堪称我朝名将!”
摇摇头,啥名将啊,我咋不知道,我不知道的还能是名将?便是耶律大石只怕也算不得啥名将吧,若当真是名将,上辈子咋没人给改成小说、电影呢!
“不是瞧不起种老将军,是瞧不起我朝,我朝没大将之才怨不得种老将军。啥叫名将,这名将是打出来的不是喊出来的,啥叫百战百胜,啥叫百战雄兵,再怎么是个名将胚子也得身经百战方能修成正果不是?这个跟打铁一般的道理,百炼才能成钢么!我大宋数百年来重文轻武,文官统军不在少数吧,便是统军,侥幸打几仗胜了,便又给挪到旁处做官,哪里来的身经百战?没千八百个身经百战的将军咋出得来个名将?再说我朝禁军,走马灯一般地换过来换过去的,兵不知将将不知兵的,哪里来的百战雄兵?既无百战名将又无百战雄兵,说穿了就是一群糟蹋粮食的乌合之众,一个种师道便是浑身是铁打得多少钉儿?”
众人沉默不语,七叔却是拍案而起:“正是如此!”
七叔脸涨得通红,连胸脯都是一起一伏的:“不管旁人咋想,老七是认这个理儿!想当年多少兵马,老太爷也只捡得出来七百精兵,就这七百精兵又咋样,两万西夏兵还不是给杀得屁滚尿流的?多了不说,若是老太爷麾下统领七千此等精兵,只怕整个西夏国都叫咱大宋朝给翻过一遍!”
娘一摆手,道:“说那些个没用的作甚?不管这个,都说说这后头的局势该是个甚么势头?”
还甚么势头?说啥的都有,一人还好几个说头,这局面太乱谁知道人赵官家、童太尉咋选择啊,猜谜语么!
众说纷纭地乱扯一阵,也就程账房心思灵动些,毕竟是做过参军的读书人,剩下这几位叔叔伯伯的,抡刀子杀人眼都不眨一下,可坐一起盘算这些个事儿可算得上驴唇不对马嘴。
自个身边缺得还是能谋事儿的读书人啊,多了不要有一个俩的就成。自个又不想当个大白脸曹操,要那许多谋士干啥!
见话题慢慢越扯越远,摆手止住赶紧给拉回来:“人家咋办那是人家的事儿,咱家犯不着操这份闲心!早几年定好的事儿便是最坏的结局,最坏的结局都预备下对策了还管他咋变!燕师傅、有财忙活这些不过是听个消息,毕竟家大业大的也不是十天半月便搬得走的。莫要急,便是金兵一城一地打过来只怕也得是两年往后的事儿,更何况现下当间还隔着个辽国,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剩下的这半个辽国也够金兵折腾两年的。南登州那边四叔早归置妥当了,给这边留下来的荒地万把人还养活的下来,当下就一个事儿要紧,海船!没海船抱着木头游过去不成?”
“那啥,二叔,鲲鹏海船不能耽搁,成也罢不成也罢,好歹得今年给个说道。若人手不够,村里再派些过去,白天黑夜的轮班干,若老是这样占了多大小的船场,耽搁打造多少“鲨鱼”海船?就这一桩事儿,旁的听天由命,咱家管不着,想管人家也不稀罕你管!”
场子里疯了一般地发泄,彪子领了四个护院全副武装还小心翼翼。今儿这枪、刀耍得顺手,如鱼得水一般,透着心中的恨意、狠劲儿,招数上全看了个一清二楚,都这里头的好手没哪个愿意这当口失手,一个招呼不住便是伤筋动骨的硬伤。
叫六叔几棍子给砸醒,喘着粗气定睛看看,六叔指了鼻子跳着脚地骂:“发啥疯?也不带副护甲,彪子这些哪敢还手?还长能耐了,拿兵刃,今儿六叔好生伺候伺候你!”
头稍稍低点,汗珠子顺了鼻尖、下巴朝下滴,都快连成条线了。苦笑道:“六叔,心下憋屈,不是为自个为咱家。咱家没啥,该预备的全预备下了。为的是咱大宋,多大小的疆土、多少兵马、多少文臣武将,咋就叫个弹丸之地的蛮夷给欺辱成这等摸样了?看明白了的下场,却无力解救,还真不如从头便糊里糊涂好些!”
六叔低声道:“看得明白看不明白都没啥,战阵上统兵主将讲究个泰山压顶神色不变,众人跟前你若露出怯意,不等旁人来打自家兵马先弱了气势。这百姓家当家人只怕也是如此吧!”
自嘲地笑笑,看起来自个的修炼还不够么!边上有财凑过来低声回道:“少爷,燕师傅打探得消息,说种师道老将军奏折里头还曾提到“联辽抗金”之策,跟少爷所言倒是相合,想必这种老将军是个大有见识的智谋之士!”
啥,联辽抗金?正跟辽国开兵见仗呢,啥人有这等见识、啥人有这等胆量?难不成这世上又多了个知音不成?兴冲冲地低声吩咐道:“多盯着点种师道,若是大宋当真那啥,能给弄到王家来咱王家也算有了个将才不是?”
都稀罕收名人做小弟,咱也试试?
没等开始做梦呢,六叔一句话给泼醒:“小庙容不下真佛啊,便是种老将军落魄也断不会投我王家苟安,更何况种家也是老大的一家呢!”
梦没开始便破灭了,嘻嘻一笑,又不想干啥,收人大将干啥使唤啊!再说了,就算是大宋亡国了不是还有南宋么,要投人种师道也是投靠南宋朝廷不是?这登州是叫金国占了去的地界,若是登州搁了江南,指不定折腾不折腾这些烂事儿呢。人世不过百年,百年后的事儿跟咱没干系,爱咋地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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