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满的一海船,装了满满的一海船,没牲口全人,这牲口搁登州地界朝日本国运送划不来。一开这牲口不合用,二来路途也远,倒比不得多花费点银钱当地土著手里贩卖,要么打南边直接贩运都成,诸葛信眼下都成了众人正想巴结的大主顾了。
满船的人,小两千号呢,现下这节气上赶了日本国不耽搁农耕不说,天儿也暖和了冻不死人。这两千号庄户十之**乃是后边投靠过来的,里边多数上还是去年秋天、冬天过来的,原本便没田地没宅院,靠了家里买了几个月劳力吃了几个月白饭,刚好拉了南乡填补原本的空当。这两千口子过去南登州、南向那边加起来近万人的摸样,也算是把这俩地界给填补满了。
海船不是先前的“刀鱼”海船,也不是泉州那边买过来的三千料大海船,这海船乃是柳益一手监造出来的“鲨鱼”海船。原本预备着给自个当做坐船的海船,外边看起来比不上泉州买回来的大海船雄伟,可论及实成了,比泉州大海船实惠多了,拉人拉货都不是泉州海船比得了的,千吨的排水量呢!
这遭是自打打造出来第三趟出海呢,先前两趟全是跑到高丽拉铁石去了,不耽搁试航还不耽搁拉货,两趟跑下来便彻底把猛子给折服了,拍了胸脯保证好用,这才派了朝日本国运送庄户。
预备着自个逃命使唤的坐船,这“鲨鱼”海船打头上起便叫家里看重,船老大也不是一般人,身边的猛子未建大功硬生生从个亲随拔成了家里主事,不管旁的单单掌管这条“鲨鱼”海船。就连海船上寻常的水手,都是猛子打二叔掌管的海船里边精挑细选出来的牢靠人,除开这个不算,家里整整二十个护院、村里老王村子弟里边精心挑拣出来三十个精壮算是海船护卫。
眼下家里海船分成四拨,南边的甭管是寻常海船还是能拿来当成战船的全归柱子掌管着,一色的“刀鱼”跟“飞鱼”海船,小点的近海渔船啥的不算了里边。这北边的战船全归了海东青掌管,除开几条“飞鱼”海船啥摸样的都有几条,单就为了护卫家里海船东海里边周全。这北边的寻常海船全归了二叔照管,除开家里原本的四条海船、泉州买过来的两条三千料大海船,便是几条“刀鱼”海船,密州、高丽来回运送着铁石,再就是来回跑着日本国,大宗的货物为主的还得依靠着这些个海船。
这“鲨鱼”海船打头上便叫二叔跟柱子惦记上了,软磨硬泡都楞没应允。这海船甭管是运送个啥,整个家里的战略力量啊,眼下甭管咋说都得扣在自个手里才成!燕青、有财打汴京那边传回来的消息,金国已然是冲辽国挥起了屠刀,摧枯拉朽一般拿下了大辽国上京,辽天祚帝逃入夹山不知所终。辽国皇族权臣耶律大石与汉人宰相李处温拥戴燕京留守耶律淳为帝,并遥废天祚帝为湘阴王。这个还不算数呢,李师师那边传出来的讯息,这童贯跟宰相王黼联手鼓动着赵官家北伐,燕青明里暗里托着李师师泼过多少凉水、说过多少软话,可偏偏这赵官家又是个志大才疏之人,也是一门心思想做个太祖一般开疆拓土的皇帝,自个也是一门心思地想着北伐。
朝堂之上唱反调的动静多了,那些个朝堂上的重臣说话都没半点用场,这李师师的妇人之见更是如同泥牛入海一般。
不远了,离死不远了!若是当真有见识,赶紧厉兵秣马、整顿边关,莫要整日里想着灭了这个、灭了那个的,先想好咋能抵挡得住这凶蛮的金兵再说。先前这辽军见了金兵便好似耗子见了老猫、宋军见了辽兵却又不战即溃,这辽国灭喽拿啥抵挡得住更加精锐的金兵?说啥都没用,北边十五万精锐大军早预备妥当了,当真是兵精粮足、猛将如云,这久经战阵的大宋名将大半齐聚北地,只等着毕其功于一役。
“天做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愤愤道。
“咋,莫非平儿不看好童太尉出兵?”二叔一边奇道:“大势二叔一辈子便从没看明白过,可单单就这战阵而言,十拿九稳痛打落水狗的架势,战阵上吃不得大亏,该当是大获全胜的功劳!”
屁功劳!这大宋对阵上辽国、金国啥时候有过大获全胜?虽说记不得这北伐到底是伐了没伐,可就凭童贯这名号,京剧里边都是个白脸大奸臣啊,若是有大败辽军、开疆拓土的能耐咋能叫后人这般作践?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啊,那辽兵败退乃是对阵上了金兵,可若是对阵上咱宋军,嘿嘿,难说!”冲二叔苦笑道:“更何况,骄兵必败乃是至理啊,连二叔您都是大获全胜的心思,大宋统军将领只怕更是骄狂!便是其间有老成的名将、宿将压阵,只怕也是凶多吉少!”
辽国不妙了,这辽国后边便是大宋,大宋啥时候完蛋不知道,反正是快了,这“鲨鱼”海船更得紧紧攥了手心里才安心!站了船场边上小山头上,指点着船场皱眉道:“这咋才刚摆开了两条“鲨鱼”海船的架势?那边空老大小地场干啥?全摆满喽少说摆得下四条!”
柳益轻轻看我一眼低下头,照旧地低声细语地回道:“给大海船留下来的,预备着三千吨排水量摸样,平少爷说过但凭柳益做主的……”
哦,这地场是留给大海船的,自然记得这事儿,原本二叔为这名号还论及过一番,还拽文嚼字地给起了个“鲲鹏海船”的名号。知道这“鲲鹏”二字取自《庄子.逍遥游》,鞠先生学堂里讲过:“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二叔给起这个名号无非是说这海船大若鲲鹏罢了。
“哦,多久能成?等着使唤这个呢!”急切道。
先前“鲨鱼”海船拉了不到两千号人便挤得跟个沙丁鱼罐头一般,要照了这样子,满王村全部人马不过是五六条“鲲鹏”海船便拉的下,都这当口了等着海船救命呢。
“快了三年,慢了五载,没法子,一向便没人打造过这大小的海船,全得自个一点点摸索。返工是少不了的,眼下这海船龙骨还没打成呢,赵先生讲,少说掉不下三四百吨上好软钢,没听说过谁家打造器物一件便使唤这许多软钢,简直把软钢做了木头使唤……”柳益轻声回道。
柳益讲话有意思有特点,轻声细语地不说,跟人说话向来都是有开头没结尾,这说话动静越来越小,终叫人不耐给插进话来。
“还,二老爷还说下个月抽调些得力的人手朝南边去,先起个小点的修船的船场,慢慢地南边也得起个大船场,这南边终归离了南洋近面些,打造海船的木头运送也便利些!”柳益少见的抬起头来看我几眼,虽说有些胆怯终归还是硬挺着,盯了我问道:“平少爷,却不知南边船场在哪边?前后家里也派出去不少庄户了,但见着出去没见着几个人回来。若是这船场也搬了南边去,那有朝一日柳益这干人是过去还是不过去?”
有点发懵,柳益一向是旁人说着自个应承着,没见啥时候这般好打听个事儿。王家朝外边运送些庄户开荒,虽说家里一直没明说,可派出去的人多了咋能捂得住,不过是瞒下了南去日本国罢了。可瞒得了一般人,柳益终归瞒不得,整日里船场里、学院里两头奔波,是个傻子都瞧得出端倪来。
“说不好过不过去,要不,话不是这般说的,去总是要过去的,在不在南边经年累月的呆着倒是说不好。兴许过两年全得过去呢,连家里都得过去,只是眼下不到时候没哪个说得准,也不跟旁人说道罢了!”实心实意道,这柳益不能再瞒着啦,即便是来历不明,搁了王家这些年、出了这等的大力,自个不问还好说,可今儿问出来再瞒着可就生分了。
“这般说来,学院也得搬过去,学院里边的也全得过去?”柳益追问道。
“这个自然,单是船场过去了咋成,这大小的海船龙骨咋运过去?不过说不准的事儿,对外人万万说不得!”也闹不明白这柳益咋就对南去日本国这大的兴趣,随口打趣道:“便是当真南下,那也得用着大海船不是?你这“鲲鹏”海船不成,咋南去啊!”
柳益展颜笑道:“放心,不跟旁人说道,大海船的事儿是大事儿,断断误不了!”
言罢轻飘飘地走远。
二叔不知道啥时候凑过来,捋着胡子低声笑道:“嘿嘿,这丫头,有趣!”
啥,丫头?难不成柳益是个女的?不解地盯了二叔。二叔低声道:“莫非平儿没瞧出来?个女娃家想必有些难为人道的苦处,一人支撑起这大小的船场也够难为的了,照我看,莫要再防着丫头了,也莫要再去琢磨人家来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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