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为啥,以为着王家少爷又不知道鼓捣出来个啥稀罕玩意儿,生怕便宜了旁人,可这事儿你江头指挥个啥,炉子烧好了便再没你啥事儿,你也指挥不明白!踹开江头,一把拉过来个懂得点瓦匠的过来:“那啥,看没,这个叫做炉子,跟大轿车上的铜炉子一般的摸样,只是大轿车上的烧木炭,这个烧石炭。把这腿脚垫牢靠了,这个口子接了这烧炕的灶口,拿砖头瓦块黄泥啥的糊弄严实了,千万莫要漏风撒气的,风头一倒倒灌风,这烟气都能熏死人!”
应一声领几个半大小子便开始忙活,没多一会便垒得严实漂亮,起身回道:“平少爷,您先请回避,后边得慢火烘烘,烘好了再请您过来。”
“啥,烘烘,得多大工夫?”
“烘好了总得三两天吧,急了全烘成裂口子了,时候不够也烘不透。”
急了,哪个有这个耐心烦等几天,先给这法子弄明白了,后边的事儿你自个舞弄去!一把抢过煤铲子,挖半木头箱子煤渣子,随手把抹灶台剩下的狗屎一般的黄泥挖进去,倒上水便开始搅和。还是江头有眼色,一干人傻不愣登的目光中劈手抢过煤铲子卖力的上下飞舞。
“那啥,给搅和匀溜了!嗯,不成,这黄泥少了点,那啥,赶紧再弄些兑进去!没见着水少么,笨的,就不知道再倒进去点水?”
指东打西、指桑骂槐地指挥半天,水多加面面多加水地折腾半天,上尖的一箱子石炭末子和好了放着,油墩顿的黑陶土一般。煤炉子,引领几十年潮流的历史产物,小时候没少出力。每天大桶的粉煤、黄土提了楼上,又是大桶的煤灰送了下来,这和煤没人不会。勤快点的秋天里脱上一些煤饼子,跟脱土胚一般,晾晒干了整整齐齐码在楼下棚子里预备着冬天生炉子省劲。懒散点的便不管,冬天里直接黄土和了煤灰直接生火,临睡觉之前拿和好的煤炉膛里边严严实实厚厚的糊上一层,单单拿煤钎子当间扎上一个窟窿,就这般压着煤火烧都能烧上一宿。
自然,这煤气中毒也就是一氧化碳中毒,也正是这般煤饼燃烧不充分形成的。道理很明白,可没见找几家睡觉前熄了炉火的,一来生火的柴火不易,这最打紧的,冬天里熄了炉火,咋过?
炉膛里铺一层松针,再铺上一层细碎的树枝子引火,上边铺上一层粗木头,炉膛底下一引火,这炉膛里便呼呼地着起来。煤钩子钩开炉盖,铲两煤铲子和好的黄泥石炭进去照旧盖好炉盖,烧一气看木头火烧得差不离了,这黄泥石炭也烧得干硬的砖胚一般,拿钎子当间捅开碎成几块,这火红的火舌利马便翻滚着舔上来。
“就这般,这石炭末子自个没法拿来烧火,全靠了黄泥粘了一起方能烧火,这炉灰也是好东西,撒了地上隔潮,撒了路上防滑不说,这路上积雪化的还快!下黑还不用老是添加柴火,就是得指派着牢靠人守夜,若是闻到这等呛人的味道,赶紧喊醒众人开门透气。回头叫家里车马行打黄县石炭窑里多拉些石炭末子过来,这一冬天便算是过得去了。”
看着炉火旺的,不住的冲众人吩咐着:“用着多少炉子自个合计好,给江头那边报个数,若是不多,这年前便得置办起来,要不这年咋过?江头回去跟得福大掌柜的说道说道,派的上派不上用场,好歹也是个新玩意儿不是!”
一干人乱哄哄地答应着各自忙活自个的去了,有福把手伸到火炉边上试试,欣喜地打怀里摸出来个炊饼夹在炉盖边上烘烤着,还时不时翻翻个儿,没一会儿这烤炊饼的焦香味便传遍了整个茅草棚子,有福捧了个炊饼烫得俩手不住地来回倒换着,时不时拿嘴吹两下。
觉得差不多便朝我手里塞,说么你有福就是没眼色,就这儿,就眼下这摸样,莫说是俩炊饼,便是两百两千只怕都吃不到我肚皮里,没看这边上多少只眼睛急牢牢地盯着呢。
接过炊饼随手塞了身边个瘦的单剩下个大脑袋的四五岁摸样小子手里,冲有福笑道:“身上带着多少能吃的全给拿出来,你我饿上一顿没啥,这些娃娃只怕有日子没吃炊饼了吧。”
四五岁摸样的小子给炊饼牢牢捧了胸前,左拐右晃的跑了远处个火炕边上,举起炊饼朝个婆娘显摆,婆娘背对着这边单看着满头的乱发。
婆娘接了炊饼,左掰一块右掰一块身边围着的**个娃娃一人嘴里塞一块,却把最大的一块塞了小子嘴里,爱怜的捏捏小子脸、摸摸小子头。小子却从嘴里抠出来块炊饼冷不防的塞了婆娘嘴中。
小子嘴里嚼着炊饼,满脸开了花一般的蹦蹦跳跳跑回来,拉了我手仰头道:“村里人都说离你近了的有好处,俺挤了半天挤到你边上,果不然得了个炊饼。眼下离你更近了,都能拉了你的手呢,还有啥好处?”
给逗乐了,这话村里人都说,早好几年便没少听说过,到今儿才算是闹明白,感情这离得近了是这么回事儿。
摸摸小子脑袋,笑着问道:“你想要啥好处?”
小子歪着脑袋寻思半天,道:“娘说荒年饿不死手艺人,你教给俺个手艺,俺学了好养活娘、养活兄弟姐妹咋样!”
心中一凛,这才几岁的娃娃便说得出来这话?扭头瞪马青青一眼道:“又是你撮火?又是你挑的事儿?”
马青青吓一跳,赶紧摇头:“没,没谁,这事儿跟我没啥干系,平少爷莫要理会个孩子胡言乱语!”
低头看看小子,正仰着头天真地看着我,眼神中充满了期待,冷不丁嘴又动动,下意识地嚼嚼嘴里的炊饼,一下子便想起方才这小子打自个嘴里抠出来块炊饼塞了婆娘嘴里。
把小子揽了自个身边,笑道:“香九龄能温席,讲的便是过去的孝顺孩儿,你才几岁,相比也不输于黄香吧!就冲你这孝心,我应下你了,只是眼下没寻思好啥手艺,寻思好了自会传你!”
“拉钩!”小子伸出小手指头。
“呵呵,”笑着跟小子拉拉手指头,道:“便是不拉钩也断不会失信于你,若是失信于你咋还能叫个“诚”字,咋还能叫个“信”字?”
边上马老爷子捋着胡子叹道:“莫再缠着王家少爷了,你小子走了狗屎运!难怪一早出去撒尿都见着几只喜鹊冲你叫着,果真是大喜事儿!”
冷不丁又高声叫道:“傻二他娘,你算生养了个好小子,这辈子算是有指望有依靠了!”
哈,原来这小子叫做傻二!
马青青一边低声道:“原本是那边个殷实人家的媳妇,伺候走婆婆又伺候走公公,送走俩老人大伯哥却又趁着自家男人又不在家时主持着分了家,没落下多少家产。自家男人回来后给气得一病不起,没拖上俩月便没了,俩小妾全撇下孩子跑了,单剩下自个拉扯着七个孩子过活,这傻二还不是自个亲生的……”
傻二娘分开人堆儿扎进来,二话不说兜头便拜,一边拜一边哽咽道:“奴家给王少爷立长生牌坊天天不敢断了香火,傻二这孩子有福,我家总算是不至于断了烟火,便是撒手去了也有颜面地下去见我家相公,去见公公婆婆!”
赶紧闪开一边,有福这回总算长了眼色,上去死拖活拽地给搀扶起来。示意有福把婆娘给按在炕边坐好,道:“拜啥拜,又不是来王村时候短,王村不兴这个!还长生牌坊呢,没看我才多点岁数,给立个长生牌坊没的折了我的阳寿!不就个手艺么,能保了你一家八口人吃食也算积德不是,好生坐好了,再动不动便拜,当心走了哈!”
婆娘哽咽半天,总算是沉稳住心神,抹干净眼角轻轻起身做一万福,闪在一边不言不语等着吩咐,看这扮相、气度、眼色便是个大人家的媳妇。仔细看看婆娘,倒也看得出是个俊俏的胚子,只是这岁月、困苦在面皮上横竖划几道粗粗细细的沟壑,透着与这年岁不相称的沧桑。
“好生说道说道,都会弄个啥活计?”忍不住问道。
婆娘轻轻上前一步,微微一颔首,细声细语地回道:“奴家便没出过几次家门,外边的事儿奴家没几样拿得起来的,这家里的事儿,别管是针线女红还是蒸个饽饽、杆个面条、包个包儿、饺儿裹个馄饨,都算是拿得起放得下的飒利手呢!”
嗯,啥,馄饨,咋忘了这个呢,方才有福烤炊饼的时候就觉得少点啥,这不,正好的绝配,烤饼肉馄饨!--------------------------今儿两章,补课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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