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跟先前一般,还先问问愿不愿意,还先说说王村这“忠、勇、诚、信、智、仁、义、孝”的规矩,这干人不用说,只若是你收留下来有口饭吃,这“忠”字儿头一个不用说,都能把命卖给你。可问题是,眼下这买命钱家里拿得出来是拿不出来,是拿还不拿?
银钱不必说,家里便是再短缺着银钱也断不会拿粮食换钱,这存粮的大计早就定好了,宁可粮食多得烂在库房里也断不会拿出来卖。可若是买粮食么,只怕家里也再没多余的银钱,定好的几条大计,别管是海船还是旁的,哪个不得大把的银钱花着?
可若是不留这些人吧,撵出王村只怕便活不下几个来,名头上的事儿暂且放下不说,单看着这些个人,得有一半兴许还不止一半是小子,大的十一二岁的也有,多数是七八岁、**岁的,小的也有些,别看眼下一个个饿得跟死人一般,这若是养上几年,一色的精壮小子,这干人便是王村、王家的铁杆护卫啊,这活命之恩、再生之德啊!
寻思半天,终归还是不忍撒手,招手唤过得宝来,冲老爷子叹道:“老丈,这位便是家里的二管家,唤作得宝,等下用点小米汤子,您老便随得宝家里走一趟,不说旁的,家里粮仓打开来给您看,有多少余粮便留下多少人来,再多了在下恐怕是有心无力啊,您看……”
老爷子眼一翻,道:“若是只能留下百十个,俺也不必跑这一趟了,烦劳二管家相告这粮仓里边到底有多少存粮,到底养的下多少人来?”
得宝轻轻看我一眼,见我重重的点下头,便扭头冲老爷子笑道:“不知老丈是想吃干饭还是稀饭还是活得下命来不挑拣吃食?”
老爷子脖子一梗,道:“干饭咋说,稀饭咋说?”
得宝轻笑道:“若是干饭,三四百人只怕也养不下,若是稀饭还能多些,若是……”
老爷子一口便给打断:“快饿死的人了,小子们能有口吃食活得下来便成,还讲究啥干的、稀的!”
得宝道:“若是这样,只要平少爷说话,家里便养的下三千口人!”
赶紧给得宝拉住:“不是我不愿,盘算好,能养下三千最好,若是养不下可万万不能说大话,人命关天的大事儿,只若是应下的,万万没有食言的道理!”
得宝冲我施一礼,笑着回道:“少爷放心,眼下这秋粮还没下来呢,这秋粮下来家里便余得下七八百石粮来,趁了眼下天儿还热赶紧多种些瓜菜备下,这羊群里好些母羊还没断着挤奶,先前挤出来好些全给喂猪了,把这些个羊奶全留出来,去年村里豆菽种得多,各家做豆腐的豆渣、榨油的豆饼全给收了起来,又多养活不少人。天儿好的时候水库里的鱼都长成四五斤了,一冬天几万斤鱼想必也打得上来,再若是不够,索性供应登州城、黄县城小馆子的鸭子下水全留了下来,好歹也是个荤腥吧!这些算起来,三千人该当能成!先前听老丈说道,动身的时候不过三五千人,若是俺猜的不错,照了三千人准备该当够用!”
老爷子楞半天,末了跺跺脚扭头便走,得宝诧异道:“唉,我说老人家,莫非俺哪里得罪您老了不成,咋说走就走呢?”
老爷子走得头都不回,边走边道:“那边米稀的熬得差不离了,都出来米香气了,赶紧过去看着,招呼人先吃些……”
得宝不乐意,气道:“这您可是不对了啊,老丈,少爷这边这般费尽心机的安置,这咋,光顾着小米稀的了,连个话儿都没有?”
老爷子顿住脚步回身笑道:“嘿嘿,这可是二管家误会俺们了,俺们棣州民风朴实、不善言辞,这好话、歹话的全不落了嘴上,是恩是仇的也不靠着言语,有恩,两肋插刀连命都卖给你,有仇,刀山火海都跟你硬扛着……”
看老伯走远,得宝低声嘀咕道:“这些个小子,过上三五年便下得了地,打小家里养下的过几年便跟村里老人家出来的没啥两样,多出这些个小子来也省得村里闺女发愁嫁不出去,再娶个村里的闺女,嘿,铁心铁意的王村人。”
得宝这小子倒是看得明白,白了得宝一眼没言语,这话还是不说明白的好,其实若要当真放明里说也没啥打紧的,都快饿死的人,甭管是谁甭管是啥居心给顿饱饭吃,这都得感念人家不是?
可麻缠的是这王家家主的宝训咋办?旁的外乡投靠的,这“忠”字有家里上上下下的不时地提点,有村里的老人时不时地敲打,这孩子么有学堂里先生传授,要知道这些个先生打王家拿到的贴补比官家给的多出几倍呢,不给王家说话咋成?这“勇”字么,自有六叔等一干老杀才跳着脚的招呼着,这不,几个村口都挂上铜锣了,这农闲时一早一晚都有人敲锣召集人手演练武艺。这“诚”这“信”倒好些,登州本来便民风淳朴,民间素来极重诚、信,尤其是上次王乾这事儿,不单是学院里、机械厂里议论纷纷,便是整个王村也是甚为震撼。这“智”字么搁王村是最得人心的,都不用刻意说啥,这学院里、机械厂里时不时收几个学员、徒弟啥的,这机械厂里啥工钱,这琢磨出来点道道的匠人家里啥打赏,这李戬、方崇珂带着的几个弟子啥工钱,便算是问不出来,看这穿着打扮、看这家里吃喝、看这家里起的宅子就行,其实啥都用不着看,就看这说话的气势便**不离十。
可那些个都是大人啊,至少大多数都是大人,听得进去话、看得出好歹厉害不是,便是先前的那些个流民,虽说有这不少的老人、妇人,精壮少些,可也还是大人多不是,眼下这伙棣州过来的人家,这不懂事儿的孩子倒比大人多些,难不成真应了“教育要从娃娃抓起”?不由得叹口气,嗨,弄好了七八年后便是王家忠心的青年近卫军,可若是没成人这金兵便打将过来,那不就成了白费心机了?
半山坡上几溜的茅草棚子米香气缭绕,贺景中亲自操着大长勺子分派着米粥,一边分派着一边不住声地吆喝:“莫急,莫急,莫烫坏了喉咙,碗全放了边上,凉好了再吃!”
得宝一边不时地招呼个下人来说几句啥的又给打发走,冲得宝笑道:“那啥,过几天这身子骨好点,叫老伯选几个念过书、机灵点的,要好还能是会唱小曲的,小子、丫头都要,指派个护院给送了登州来,叫他几个学几个小曲回来四处唱唱!省得成天光吆喝“忠、勇、诚、信、智”了。”
留下这看不到边的流民给得宝归置,这远远看着人还朝这边不断地蠕动着,小米汤子的香气都没能叫这挪动的脚步快些,这时候也不早了,都正晌午了,招呼猛子一声,该朝登州回来,要不,这又得擦黑了,一个不当心这登州城门关了又是打麻烦。
上了官道朝北边没走上十里,两边便几乎看不着人家,六叔催马赶上前来,低声道:“莫急着朝登州赶,先过来看看,耽搁不下多少工夫,不是说没地场种棉花么?”
心里一动,不由分说便随了六叔离开大路,这小路是越来越窄,没走出去二里地,便是小路也看不着踪影,六叔甩蹬下马,把绳子朝猛子手里一扔:“老实呆这边看好马,俺跟少爷去去就来。”
小山不高,却怪得很、陡得很,仗着这几年天天习武打下的好底子,跟六叔一左一右爬上山顶。六叔笑道:“先前听得宝跟那个杨茂日日烦恼,找不着个由头、避不开官家种棉花,其实这事儿有啥了不得的,咱这登州就是山地多平地少,山还没高山,全小山一个挨着一个的,像这般没人来的山岔子多了,随便选上几个哪个开不出几百亩山地来?听方崇珂那小子说过,棉花这东西不挑地不怕旱伺候省心,这开出山地来种上,单等秋天收棉花便是,只若是别正理八当地开出路来,只怕这官差也未必想到这一层。这登州山多了去了,便不信它能一个山头一个山头地查过去?又不是跟咱家有怨仇!依俺看,这山岔子便成!”
嘿嘿,还别说,六叔还真那啥,笑道:“六叔提点的好!只是这法子不妥,这一来离家近了官家追究起来终究脱不了干系,这若是离得远了总归还是不便。不过,六叔这般一提点平儿倒是有了主意,嘿嘿,您情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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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东东出差,不知道能不能按时更新,尽量吧,不过,顶晚周日回,全补上,不说瞎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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