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棉花的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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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还没到秋收的时候,杨茂、得宝一连几封书信的催,也不说到底是个啥事儿,只说是棉花的事儿,好不容易等着学堂里休学一天,连夜便打马朝家里走。

    百多里的路程,这路又好,三个时辰便看着北王村的灯火了,打马便朝王村赶,惹起沿途一串的狗叫。瞎眼不耐烦,打后边跟随着的马车上跳下来,直着脖子便是一串的嚎叫,登时满村的狗叫得更凶,嘿嘿,看来这瞎眼还远没成狗王么,想当年这瞎眼的爷爷厉害,村里叫唤几声便管用。

    这第二天刚陪娘吃过早饭,便看着得宝、杨茂外边急得抓耳挠腮地侯着,娘笑着摆摆手,道:“都等你这些天了,也难怪着急,急等了你拿主意呢。”

    出门当头冲得宝训斥道:“啥事儿急成这样?眼下家里你便是二管家,原先四叔在家的时候见你忙活得还像个模样,这咋,四叔把这差事儿一交了你手里就沉不住砣了?做大事儿的,便是泰山压顶也是面不变色心不跳才成!说,啥事儿!”

    得宝苦笑道:“回平少爷话。家里春天上种了几十亩杨先生带回来的棉花种子……”

    “是啊!”

    “前几日这棉花也采摘回来了,算算差不多一亩四十斤上下的模样,这来年的棉花种子也全都预备好了……”

    “好事儿啊,就这,不会写封信说道说道叫我欢庆欢庆就是了,省得来回的跑腿了。”

    “前几日这县里马主簿带人来家里一趟,为这棉花的事儿罚去不少的银钱……”

    “啊,罚就罚点吧,为棉花值得!”

    “可来年咋办啊?”得宝苦笑道:“看来这马主簿已然是盯上家里了,来年这棉花咋种……”

    “咋种,该咋种咋种,我自家田地,爱咋种咋种!”

    得宝苦笑道:“若是这般便好了!平少爷是不知道,咱大宋朝这田地种几成粮食、几成桑麻都是有定数的,官家也是照了这定数来收取钱粮、桑麻,庄户自家是改不得的,若是随意改了去,轻者鞭怠、罚些银钱,重了够得上大罪,来年家里不种便罢,种便得论千亩说话。马主簿临走的时候话里话外的提点,新来的知县大老爷生性刚直、刻板,出身又贫寒,容不得大户、大家仗势不把朝廷律令放了眼里……”

    不由得便是一愣,诧异道:“慢点,没听懂。说啥哪,我自家田地种啥自个说不了算?还得官家说算?”

    得宝苦笑着点点头:“正是,官家有定例呢……”

    气得破口大骂:“真真的岂有此理!啥罪名……”

    得宝道:“大罪呢,只找主家不找旁人,若要论罪只论平少爷一人……”

    哦,知道了,这只追究主家的罪责得宝委实不能替我做主,转头看看杨茂,那边杨茂默不作声,只一件一件朝桌上摆些物仕,啥棉线、棉布、弹好的棉花套子,还有件小孩的棉袄,动作夸张得有点滑稽,生怕旁人看不着一般。正满肚子的气儿不顺溜,一股子火气冲杨茂吼过去:“瞎摆弄个啥,生怕我看不见咋的?当看不穿你的心思,把这些个杂碎全扔一边去,不用你显摆,这些个能派上啥用场比你明白!”

    给揭穿了心思杨茂反倒是半点也不着恼,嘻嘻一笑收了这些个物仕,却又打怀里掏出几张纸来,一张捱一张地在桌上排好,这弄啥古怪呢?

    得宝低声道:“杨先生生怕平少爷转了心思,这些天这棉花的各种收益全算了个遍,这纸上便是这些个。这棉布比着丝绸结实,比着麻布暖和、吸汗,还能做成棉花套子、棉袄啥的,委实的好东西,比着丝、麻要强上不少呢……”

    冲杨茂恼道:“有话不能好生说说,净弄那些个猜谜一般的干啥,不用你给我算这个,心里早盘算得比你还强些!担心个啥劲儿啊,若弄个半途而废的棉花来成啥样子?这棉花的好处比你知道得多,操这个心,还不如操心寻思寻思咋替我免罪呢,真是的……”

    杨茂嘻嘻一笑,拱手施一礼满面喜色地扬长而去,叫几声都没叫回来。这棉花的好处自信比杨茂知道得多,这杨茂单看着眼下的,这登州冬天寒冷,对寻常庄户人家来说,这冬天清闲是清闲,只是并不好过,这主要的原因便是天气寒冷,这户外活动全降低到了最少的程度,这人全呆了家里,或是说大多数时候呆了炕头上猫着,这一年十二个月便只有九个月算是自由时间。呆家里也没暖和哪去,家里的热呼气儿就是生火造饭时的那点热气,依着冬天里也就年三十开始那几天烧得暖暖和和的好过年。

    外出御寒的是啥,有钱人有裘皮、狐皮,寻常人家就是个老羊皮、狗皮、兔皮啥的,这若是有了棉花这冬天的寒冷再不成传说当中的鸿沟了。

    这是眼下登州杨茂能看着的,杨茂看不着的就是,随着棉花的种植,这农耕文化,哦,就是以王家平少爷为杰出代表的农耕文化与游牧文化的分界线在逐步北移,为啥,除开羊皮啥的也有御寒的衣服了不是?我虽然压根没想着灭了金邦,可咱毕竟也是中原人不是,为将来不知道是谁的灭金英雄先打下个物质基础总是没错的吧!

    胡思乱想一番也没想出啥好主意,伸手拍拍得宝胳臂,道:“棉花家里定死了要种,不单要种还得多种,这官家那边咋办,眼下也没寻思到好法子,多问问家里几个叔叔看他们有啥好法子没……”

    跟“登州绿”比较起来我更愿意摆弄棉花啥的,这“登州绿”虽说省事银钱来得快,只是当真有事儿这登州绿派不上半点用场,打小便看不惯花里胡哨的东西,还是稀罕像棉花这样的实实在在的能穿能用的东西。

    可稀罕管啥用,这年头若是田地里种些跟吃食、穿着不相干的东西,莫说官家罚钱,便是乡里乡亲的也全人前背后地咒骂着,没法子,这便是这年头的公德,跟你家有钱没钱全不相干,估摸着这年头若是种上三千亩的棉花,便跟后世明目张胆地种上三千亩罂粟差不多的效果吧!

    若说这银钱,便是三千亩一年啥收成没有对王家来说都没啥,把得宝叫过来问道:“那啥,眼下家里田地不是都两年三熟么,这登州旁人家里都是一年一熟,跟官家好生商议商议,单独撇出来几千亩田地一季的作物全照着官家定例来,该交的税银、税粮家里一文不少缴,另外一季家里想种啥就种啥成不?”

    得宝声音低的就跟蚊子叫一般:“平少爷,家里本来就是照了一年一熟上交税粮,就咱家两年三熟,一般的田地凭啥就咱家多交税粮?还别说,这水库修的不亏,这耕牛、骡马买得更是不亏,早给骡马贩子打好招呼,今年秋冬上再买些牲口……”

    指了得宝吃惊道:“那,莫非这两年给官家交的税粮跟前几年全没两样?”

    得宝道:“原本就跟官家定好的,家里多少田地、一年多少的税粮,咱自己掇弄田地,这跟官家说好的税粮可不敢说变就变……”

    气道:“那你跟村里庄户咋全照了一年两季的收成收着租子?好你个杀才!”

    这干的啥事儿啊,官府那边照着一年一季的交着税粮这个不打紧,反正交上去还不定填了哪条狗肚皮里了,备不住还当成了给那辽国的贡粮。可少缴了税粮咋不给村里庄户少收点租子啊,至少是把官家收的那部分贴补给庄户才好。

    得宝低声道:“平少爷,知道您仁厚,可您算算,村里哪个客户一年不是收着两年的粮食?三年两熟本来就多着七成的粮食,这方先生、李先生四下指点着又是几成的粮食;这大牲口地里忙活着保准耽搁不了节气,这水库里放着水浇着这几万亩田地旱涝保收,这两年改了两年三熟的这收益都快翻倍了,这几位先生还都带着不少的徒弟,这多的牲口哪样不是大把的银子,这些正该补贴了家里的用度不是?就这样,村里客户的日子过得根本不是旁的村子里能想得出来的,嘿嘿。”

    給气的上去踹两脚,却说不出埋怨的话来,这得宝说的也有道理啊,更何况这得宝还全是给家里考虑的,也就是全替我考虑的,恼了踹两脚便踹两脚,这埋怨的话咋说?

    憋半天,道:“嘿嘿,难得你这般想着家里,难得你这般的周到,挺好的,这租子的事儿就这样。可是,这种棉花的事儿你也帮家里寻思个好法子,左右还是你主持着的营生,莫问我!反正明年这棉花家里是非种不可,少说三千亩上说话。咋种?我咋知道咋种?这个是你的营生,你想法子,莫来烦我!滚!”

    赶走得宝,禁不住深深叹口气,说不管便真能放下不成?左右寻思不出个好法子来,这咋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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