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房是根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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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个山头这小王村便算是过去了,骑了马站了山头上回头遥望小王村,眼下不是农忙季节,这小王村四处都有人手来来回回忙碌着,不由得哑然一笑。

    这登州人节俭,存粮给家里粮仓塞满满的都不肯拿了粮食去换些好点的穿着,自个也是牙缝里挤着压着的节俭,若说得刻薄点便是吝啬。

    这登州人也大气,家里来了客人大气是该当的,就这个民风,自个对自个也是大气,大气的有点不像话。登州我不知道是不是全这样,反正这王村人有几样大气的事儿,这最大气的便是置办房子置办地,满粮仓搬得空空的眉头都不皱一下,全似搬的不是自家粮食一般,还都吃了喜鹊屎一般的喜笑颜开。

    这庄户人家心里最大的几个事儿便是娶妻、生子、盖房、置地、造坟,一辈子田地里一颗汗珠子摔八瓣的忙活着就为了这几件事儿。这娶妻是爹娘老子该当给后辈忙活的,这人上了岁数,若是子女全成了家便算是了了一桩大心事儿。这生子吧,甭管田地里能耐咋样,只若是下黑紧着忙活着,迟早么总能忙活点成果出来,那不,村北头王斜眼都快五十了,前边连着生了八个闺女,这第九个终归是生了个八斤的大胖小子。

    这置办房子、置办地么,便是好年景上为自个、为后辈两下预备着的头等大事,村里人家一百家倒有九十九家是这般的心思,剩下那一家么,肯定便是众人嘴里的败家子。

    这造坟么,便是人到了一定的岁数没了旁的心思,有点闲钱便全冲了坟地上使劲,这年头浑不似后世的人忌讳个死字,拿起“死”字、造坟啥的跟说家常没啥两样,当真是视死如视生。比起死来,这人更怕死了没处埋或是埋了之后没了香火,故而这人年轻的时候便拼了命赛着伴的多生小子,小子生多了便拼了老命的置办房子置办地,忙活完这些便开始给自个忙活在阴间的住处,没法子,啥年岁上说啥年岁上的话,啥年岁上都不易!

    甭管咋说,这王村人置办房子置办地的心思不是一般的重,眼下王村、小王村庄户人家心里的头等大事便是置办房子置办地。先前王村的老客户手里有了存粮,便跟王家联手,王家出牲口、农具客户出口粮,给些安置下来的流民、投靠过来的客户开荒,开出荒地来便随了王家一起享受着地租,几年下来便过成个殷实之家。这家里有了存粮,有些便想着法子的四邻八乡拉人过来开荒,有些家里小子多的便四处大兴土木。王村人多地紧,不少人家便把新房盖了小王村,搞的王村跟老城区一般。

    村里人盖房讲究个结实,全石头打造的地基,殷实点的客户打磨的平整大青石间或着青砖建造着房屋,房梁屋檐全上好的椽子杆搭好,屋顶几层的黄泥掺杂着芦苇编制成的席子铺好,顶上顺了绺子一层层铺好茅草,屋顶压着一排的青瓦,一色的三、四间房子圈了一个小院,院墙一砖半的土胚围成一人高的院墙,不为了防人,顺了院墙圈着鸡舍、猪圈、牲口棚子啥的,再就是有些田地种的多的贴着院墙起个土胚的厢房存些农具、粮食啥的。

    贫困点的挑拣着像样点的杂石建造着房屋,房梁屋檐全自个上山砍好的椽子杆,屋顶几层茅草铺好,屋顶压着一排的石头块,三间或是四间房子拿树枝子啥的圈起个小院,倒也是省钱实惠的住处。眼下这小王村没人全使唤土胚盖房,这土胚房比着茅草棚子好不上多少,尤其害怕连续的阴雨天。北王村倒还有不少的人家正赶了农闲起着土胚房,这小王村没人再把这土胚房放在眼里,便是一时起不了房子自个心气也高,拼了命的田地里挣扎、拼了命的节俭存粮,筹备着来年或是后年盖房。

    也有不少的富裕之家,房子起的着实不一般,打造地基都使唤着打磨得平平整整的大青石,一色的青砖大瓦房,便是院墙也全都使唤着规规整整的石料,院墙也比着土胚墙高上不少,还都花老大力气修造个气派的院门。单是这院门的花费都能多起间房子,没啥法子,有点子积蓄的都讲究个脸面,这院门便是一家一户的脸面,赛着伴的一家比一家气派些。

    这庄户人家盖房没那么多讲究,家里管家那里支应一声给划好了地皮,盖房虽说占地不大,可这路总得给留好不是,这房前屋后麦秆垛、豆菽秆子总得有个摆放的地场不是,村里人烧火多半是指着这些田地里刨出来的副产品,便是养猪、牲口冬天里也得靠着这些个生活,不留出地场咋成?不单得留还得给留出够大的地场,防着一家草垛失火祸及满村百姓。除开这些,都庄户人家,几家几户便是一小堆,一小堆便得给留出一个场子,若没这个场子,这粮食打回家里来都捂粮仓里捂霉了不成?单留了晾晒粮食啥的,哦,还有,农闲时也是演武的好场子!这般一来,这村子便浑不似城里房屋一个挨着一个,全稀稀落落的跟得了骨质疏松一般。

    地皮划好了便是自家里忙活,盖房使唤的石头不花钱,全自家里一车车从山边拉回来自家地皮上堆好;这土胚也不花钱,瞅个日头好的天气,自个寻了上好的粘土掺杂了麦秆踩拌得匀溜了,木框子脱出个方方正正的土胚,晾晒好了便整整齐齐码在一边留个盖房用;这芦苇席子好办,自个河沟里割了苇子,麻绳编成席子;这茅草么自个上山割去,要多少有多少。这房梁、椽子杆么也没人卖这个,周边山上到处都是,想用自个上山挑着捡着的砍去。这年头,砍树不犯法!

    就是这青砖大瓦不成,得花费钱粮购置着,村里好几个人家起了心思打算修造个砖窑,全给四叔弹压下去,王村周边守了黄水河,这田地肥厚,这等上好的田地若是拿来烧砖烧瓦的简直是天理不容!

    这小王村西边二三十里,靠了山根底下有个三四十户人家的小村落叫做归城孙家,也不知道咋起了这个名字,这山根底下的土粘,拿来烧砖烧瓦再好不过。原先这归城孙家便有两处砖瓦窑,眼下更是家家户户都起了砖瓦窑,但凡农闲便不停气的烧着砖瓦,给个村里人都快乐成了二百五。

    年上这归城孙家的里正还专门跑了家里送些东西,不住嘴的感激着,扬言王家府上若是盖房,这砖瓦全照了八折收银钱,够个本钱便成!个傻老冒,掠夺你村里资源呢懂不懂,还乐呢,都不怕下巴掉了地上捡不起来?

    所以,这砖瓦便是盖房的头一桩大花销。这盖房的东西准备齐全了,便该轮到盖房人工上的花销。这帮忙的小工全左邻右舍沾亲带故的用不着给工粮,只管两顿饭;这帮忙的石匠、瓦匠、木匠不但管饭还得酬谢着工粮。这工粮好说,盖几间房用几个石匠、瓦匠、木匠干几天都是个死数,这工粮便也是个死数,难算的是这管饭的粮食。这庄户人家都实在,来个素不相识的客人都杀鸡烫酒的,这左邻右舍的来帮忙盖房还不给工粮,咋能不管个饱饭?

    可这若说到管个饱饭哪里有这般容易,这庄户人家缺着油水的肚皮哪里是这般好填满的?便亲眼看着个中等身材的汉子一口气顺溜下去半脸盆烂面汤,末了一抹嘴巴跟主人言道,这夜饭吃个半饱就成!

    故而这主家当家的便尤其重要,活计分派的妥当,早一天完工晚一天完工里外里差大发了。村里便有不少的人家,房子盖好了,这自家的粮仓也见底了,自家住了新房四处借粮吃,整个一房奴!

    这人么,活的便是个心气,这心气一起来吃的穿的也没比前些年好到哪里去,这一个个出去借粮都牛气的很:这地里庄稼长着,这家里甭管猪啊、鸡啊啥的也都养些,刚盖的新房子,跟你借点粮食又咋,不缺胳膊不缺腿的,俺们王村人便没见着哪家哪户缺粮的。

    这房地产的拉动效应还真不是一般的明显,王村周边的物价明显有上升趋势,也不知道这CPI今年能到多少都。放开这归城孙家砖瓦价格不说,单是这人工便起了不少。这些家赶了一起起房子,莫说眼下王村、小王村没了个清闲的人手没个清闲的时候,就是北王村的农闲人手也全给消化掉了,害得家里这修路吵吵两年了愣是没修起来。不是招呼不到人手,眼下只要是王家一招呼,村里人全都放得下自家活计聚了王家帮忙,可是说到哪里去也没这个道理不是,更何况王家历来仁厚,咋能干这等事儿?

    这北王村眼下便聚着不少外乡的匠人,啥石匠、瓦匠、木匠啥的,全都盖房子使唤得上的。起先这些个外乡的匠人没旁的心思,就想着村里帮忙盖房混口饭吃省下自家的口粮,单管饭不拿工钱,可这盖房的人一多起来,这物价便跟着飞涨,眼下这些外乡的匠人工钱都快赶上村里匠人了,一个个给乐的屁颠屁颠的。

    村里人拿匠人没当个生意人,也没啥看不起的,都是凭力气凭手艺吃饭的,跟庄户人家一样。也有些匠人索性便给家搬了北王村,自个四处忙活着,自家娘子给人干些杂活倒也过的下去,还有几个手艺好点的婆娘,愣是搁着北王村开个小馆子,单单整治这**鸭下水,居然比着登州城里小馆子味道还好些,倒也整日里生意兴隆。

    有心气就好,有盼头就好,人么,就得这般的活法,能腆着胸脯子北王村街上说话:“咋,俺王村人,身上没带银钱,下次赶集一块给你带来!”

    没人纠缠,这王村人,眼下便是响当当的金字招牌!没听北王村生意人说话:“人家家里刚起四间大瓦房,能差你这几文钱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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