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千六百斤上好的登州软钢,运了泉州赚得下多少银钱我心下明白你心下也不糊涂,有这把银钱赚着少爷我也不愁你再不来登州。便是交代你的事儿办不妥贴也没啥打紧的,记好了,下次来登州带些打造海船的好匠人。泉州打造海船的匠人多,寻些过来该当不是啥为难事儿,一个好匠人少爷我卖你百斤软钢,十个好匠人便是千斤软钢,若是寻得着掌管打造海船的主事,一人便卖你千斤软钢,听好没?”
林道元都顾不上答话了,眼珠子光盯了搬运着的软钢锭子,俩眼放射着贪婪的光芒。看得恼火,忍不住又敲打道:“莫光惦记着赚银钱,有命赚得下银钱,还未见得有没有命使唤这些银钱呢。这把短刃大大有名,若是耍些见不得人的小把戏,都不消少爷我出手,只消将这宝贝短刃的消息四下散出去,天底下哪地场都不缺少歹人,嘿嘿……”
林道元激灵灵打个冷颤,软钢也不看了,垂头回禀道:“小的断断不敢,此去少则三月,多则半年,小的必定再回登州不负少爷大恩!”
“嗯,如此甚好!”转过身去再不搭理林道元,还是信不过,不过这吓唬也吓唬过了,该送的厚利也正朝船上搬运着呢,只能听天由命。打心眼里信不过这个林道元,到这大宋还没这般对着哪个人,许是这林道元有个倭国的娘吧。
这边林道元再三再四地叩谢过,登船解了缆绳准备着扬帆出海,那边远远的驶进来个小号的兵船,船不大船头飘扬的大旗却着实不小,码头上一队队的厢军押着一串串捆绑着的囚犯不断地汇聚着,哈,这啥事儿,没听说登州有啥聚众造反的啊,这许多囚犯怕是千多人的模样吧,厢军出动的都掉不下三百,只怕事儿闹腾的不小呢!
本打算直接回王村,这码头外边“踏雪追风”还等着我呢,急着回去跟娘商议这马政出使联金灭辽的事儿,看这边热闹,忍不住停下脚步远远的看着。这厢军好说,比着衙役差人还好说,姐夫便是这登州厢军的总瓢把子,嘿嘿,咱也耍把狐假虎威!
耀武扬威的走过去,冲个队正模样的喝道:“啥事儿,咋一家伙出来这许多犯人?干啥呢,犯人该归着衙役管,这咋,还劳烦你等出来了?”
队正麻利的抱抱拳,嬉笑道:“武将军的吩咐,也是没法子的事儿。西边齐州、兖州作乱,官军拿下的乱匪,挑头的都一并砍了脑袋,随了起哄的流民全就地安抚住屯田了,剩下这些个挑头的说不上、又不算随大流的刁民乱匪四下里流放,这是流放到咱登州的乱匪,这寻常作奸犯科的自然是衙役们押运,可这造反的便派了咱们押运着。好在这也到了地头,码头上交了差也就无事了!”
“咋这许多人一起造反?”凑了跟前仔细打量打量,道:“一派的胡言,这些哪里是啥造反的乱匪,分明是些个出苦力的庄户人,看看这些手,没见着哪个是个拿刀拿枪的手,睁了眼珠子净说瞎话!”
不是我挑毛病,村里这几年呆下来,是个啥人打眼便看个**不离十,旁的不用说,就两个,一个是看这神情、眼色,这庄户人家表情耿直,全没半点做作虚假的神情,眼珠子断不会滴溜溜乱转;这第二么便是看这手脚,庄户人一年四季地里刨食儿吃,这手啊,说象啥都成,就是不像个手,手指关节全出力出得变形还遍布着老茧,指节粗大,手背上的皮肤全跟老榆树皮一般,便是手指甲都没剩下几个囫囵个的,做不得假的。若是拿刀拿枪的手,全虎口、指根上磨出的老茧,跟这个不同,眼下打眼一看,身边离得近的这些个就没个正理八当的乱匪,全一帮出苦力的。
“没敢说瞎话,听押运过来的齐州、兖州都头说道,几个江洋大盗起的头挑唆着上万的乱民作乱,费好大的力气才给弹压下来。眼下流配到咱登州的不过千数人,就等了猪龙岛押运囚犯的大船过来,我等便算是了了差事!”队正嬉笑着支应着。
啊,这猪龙岛听说过,离了岸边三四十里的孤零零个小岛,归着登州管也归着上边管,反正这登州作奸犯科的若是罪恶大些便全送了这猪龙岛上。这猪龙岛周边海穷,没啥鱼虾渔民压根不过去,只要是守住了几条船,倒也不操心囚犯逃了出去。
“奸臣当道,不造反咋有活路?田地里收成,河里、湖里的收成还不够交给官家的,不造反等饿死不成?便似这般流配也好过安分守己,好歹还有口饭吃。”囚犯群里有个黝黑的汉子愤愤不平道:“我等自然是出力的老实本分人家,当真的乱匪就凭这般官军哪里拿得住?见面对阵只有抱头逃命的份儿!”
嘿嘿,这话说的中听,虽说有些埋汰官军却也是实情,这般官军自打出生开始便是终身当兵的命,老死也出不去这个圈子,这一辈一辈的百十年传下来,身上早没了前辈的武勇。听姐夫说过,姐夫手下的厢兵从十几岁的半大小子直到五六十岁的老汉全有,当真提得动刀枪上得阵仗的,十停里边能有三停便算是好的了。
六叔也曾说过眼下的官军全没了当年的血性,不看旁的,单看兵丁器械便能看出个**不离十。寻常行伍这刀盾兵、枪兵、弓兵、骑军各是多少自有适合的比例,只是眼下这官军弓兵却占着大多数,全远远的放箭了事儿。要说弓兵多倒也不是全没好处,只是这般一来却失却了血性,见不得刀头舔血的阵仗,便是器械再强上十倍也终归练不成个虎狼之师。
况且,官家也处处提防着武将拥兵自重,这武将最多直接管辖的兵丁超不出五百,练兵的不管着打仗,打仗的不管着练兵,遇着顺点的阵仗便一拥而上,但凡遇着点波折便一盘散沙一般乱哄哄的一哄而散。兵不知将将不知兵,战阵上当真顶用的还就是将官自个带着的家丁家将,这等寻常官军再多也派不上大用场,就是个跟在后头打秋风的命儿。
姐夫自个的话,就领着自个身边这十几个亲卫,这登州厢军里都能杀个十进十出,还外带着不折损一人!
姐夫这话是酒后的醉话,没人当真这般看待,我却知道这是实话,若非这样,偌大的大宋咋就能给大金几万虎狼之师给亡国了呢,但凡有点儿血性,便是一人一口唾沫也给这几万人淹死了。
可话又说回来,只怕失却了血性的兵丁见了金国悍不畏死的百战精兵,连吐口唾沫的勇气都没了吧!
看黝黑汉子说的有趣,禁不住慢慢凑上前去,道:“唉,说你哪,叫个啥名字?”
黝黑汉子斜我一眼没搭理。嘿,你个贼囚犯,这登州敢这般不给王家大少爷脸面的还真是没几个,刚要寻事儿,就看那边不大个兵船朝码头上一靠,搭上船板跳下个五大三粗的虬髭大汉,也是个武将的打扮,这腿脚还没站稳嗓门却先响起来:“俺*你娘的,猪笼岛上拢共就给派拨三百囚犯的口粮,这一家伙塞过来千多囚犯,老子拿啥养活这帮兔崽子?老子不收!”
这边押运的都头陪着笑脸道:“大人好歹体恤下小的,都是奉命行事的,大人胡乱收了这般乱匪,小的也好回去交差不是?若说是囚犯多了,哪年不朝猪笼岛上送上个几百人,大人不是也一样收了?”
“放你娘的狗屁!”虬髭大汉厉声喝道:“老子算不上啥好人,却也是爹生娘养的,这若当真是作奸犯科的贼人,老子便是赶了海里淹死、锁了牢里饿死便也没啥。睁开你的狗眼好生看看,就这般兔崽子哪个是作奸犯科的模样?若是当真运了猪笼岛上,只怕等不上一月,便是老子也得给一同饿死了!”
“何人如此大声喧哗,朝廷的旨意哪个敢不遵从?”远远的个声音厉喝道。
抬眼看看,嘿嘿,赵知州领了一班衙役差人分开众人靠了过来,看来今儿这事有看头,就这些个流配的囚犯还劳动知州大老爷了?
虬髭大汉快步上前施礼,道:“知州大人赎罪!非是下官抗命不尊,着实是下官无法遵命!大人自该知晓,这猪龙岛虽说是归着京东东路转运使大人提辖,可也归了知州大人您掌管着,这兵丁、囚犯的差粮也向来都是登州州衙调派着,这一年只派拨着三百囚犯的钱粮,却叫下官从哪里变出这千多人的口粮,请大人明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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