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茂不领情,手一伸道:“这个不急,眼下要紧的,一是赶紧寻几辆马车来,二嘛赶紧拿银子来!”
啊,银子,这咋,咋刚见面便要银子呢?
杨茂指指远处停着的个商船道:“没啥法子,许下的重金,二百两纹银,到了登州给钱,不拿银子船老大不给货物。”
“啥,货物?”
杨茂不耐烦道:“在下应了王家的差事儿,哪里便有空手回来的道理,种子、棉花、织机、纺机都有,便是打造织机的工匠,纺线、织布的匠人都带着回来,许下一年三十贯的工钱,若是不给,在下只得割了自家脑袋谢罪!”
“啥,种子、棉花、织机、纺机、匠人全带了回来?”差点都给乐晕了,也不管杨茂跟羊粪一般的臭气冲天,连声道:“给,给,咋不给?咋说的咋给,只多不少,一文都不叫短缺着!”
转头冲有财喝道:“去,船老大那边传个话,杨茂乃是登州王家的主事儿,押运的乃是王家的货物,莫说短缺点啥,便是碰坏点啥他船老大往后便莫再想进这登州码头!今儿下黑,登州城头号馆子“蓬莱春”里杨茂做东,答谢船老大,但凡对杨茂有些臂助的全请了过来,说好的价儿一文不少吃过饭全给齐全了,赶明儿一早,得禄车马行里调几辆大马车全拉回家去!”
在咱登州这事儿好说,不计较不是说没这份能耐,你个船老大牛气个啥,该当好生给杨茂撑撑腰了!扭头冲几个叫花子道:“一年三十贯的工钱,讲好不反悔,想留下的好生听杨茂吩咐,杨茂便是王家主事,不想留下的家里给三十贯现钱拿了走人,不勉强。你等不是这登州人氏,王家乃是登州出了名的大家,讲究个“忠勇诚信智”,能做到的留下,做不到的自个赶紧,省的他日翻脸倒坏了面皮!”
又冲杨茂深施一礼,道:“杨兄受累了,旁的不说,先沐浴更衣,家里老小府上没敢委屈着,杨兄只管放心,养足了精神再说旁的,王平断不叫杨兄费尽辛苦搬运回来的这些货物摞了黑影里。王平先替王村上万百姓谢过杨兄了!”
我倒是说的实话,几句杨兄叫的杨茂眼珠子发红,也不说话拱拱手迤逦着跟有福走远,看几个叫花子傻愣愣的不动,上去一人屁股上赏一脚,喝道:“楞啥,不赶紧跟上,海上漂着这长时候没漂够?赶紧!”
几个人转身撒腿便跑,一边跑一边叽里咕噜的鸟语,一个字都没听明白,嗯,倒还真是南边的人物。
没等走出码头,个黑碳团般的矮个壮汉急匆匆地随了有财撵上来,一边跑还一边的擦汗,这咋,莫非有财假传了圣旨坑人钱财了不成?
“少爷留步,少爷留步!”矮个黑子连声的呼唤着。
“咋,有事儿?”真是的,又没说不给你钱。
矮个黑子连连作揖,好不容易顺流过来气儿了,方才说道:“小的林道元,乃是这商船的船老大,不知这杨先生当真是王家的主事儿,一路照顾不周多有得罪,万望少爷海涵!”
船老大,林道元?这登州极少见着林姓人,又是个一口的鸟语官话,你有个啥得罪的?
打量打量林道元,道:“哦,你便是船老大?不是登州人氏吧。”
林道元又是做个揖,小心翼翼的回道:“小人乃是泉州人氏,守了祖业单单操持了几条海船,海上奔波着挣口吃食。先前杨先生一力求了各路船老大,小的不合一时贪图钱财,多收了一倍的价钱,既然这货物当真是给王家押运的,小的断不敢多收,只肯收回个本钱便是,往后见面也好说话不是!”
呵呵,杨茂能耐啊,一文的定金不给还只多收了一倍的价格,这能耐我便没有!你这林道元也是,浑身透着商人的精明劲儿,也透着商人的小气劲儿,又想拉个关系有啥事儿登州也好有王家关照着,又想着少花些银钱,这若是换了北边的人,直接就开口白送了,一文钱不收,人情岂不是落得更大些?
“啥事儿啊,王家讲究的是“忠勇诚信智”,这诚信俩字不懂?讲好多少便是多少,杨茂若是依仗王家势力不给,王家也断断容不得他。放心,王家断不会为这两百两纹银与你难为,登州有啥事儿只管吱一声,能搭把手的自然给你搭把手!”你话说的小气,咱也不给你说个死话,全活话留着呢。
二百两纹银,二百两纹银莫说在王家眼里,便是在我自个眼里也着实不是个啥大数目,旁的不说,王厨子单是卖鸭子下水落下的银钱都快抵得上这个数了。
见我说的大气,林道元又陪了小心道:“既是如此,小的今晚做个东,“蓬莱春”里小的做东陪个罪如何,少爷若是不许,小的只好回去跳海了!”
都给气乐了,这得了便宜还卖乖呢,屁股上给踹一脚,林道元想躲愣是没躲开。那是,这几年的武艺白练了不成,咱喜欢踢人屁股,踢人屁股多好,自个解气还透着亲近不是!
“本来便是吃海上饭的,跳了海里也淹不死你!“蓬莱春”家里的馆子,是个啥价钱不比你知道?便没见个船老大吃得起的,放开了心思只管过去,杨茂做东少爷我出钱,莫怕吃穷了王家!去,换身衣裳,直接馆子里见我!”吩咐完扬长而去。
这船老大本来没啥身份跟我坐了一桌吃饭,便是船老大做东也断没有我去的道理,失着身份的事儿,这身份上差着不是一点半点的。只不过一来呢,今儿杨茂死里逃生的回来,还给带了一堆的种子,咱心情好!二来呢,存了海上逃命的心思,自家船老大又不在登州,急着寻个行家问问呢,原本没起这个心思,方才林道元过来说话冷不丁起得这个念想。
只是如此一来这林道元赚大发了,登州王家大少爷做东请客,但这一庄事儿,就够他登州码头拿来挡事的。
馆子里楼上最好个雅间坐了慢慢品着清茶,六叔坐了一边眯眼陪着,若宴请外人六叔自个也不朝上凑合,这杨茂算是家里主食算是自家人,却又比着六叔身份差老鼻子了,六叔自然坐得到桌上,更何况,六叔贪恋着馆子里的好酒呢。
“蓬莱春”王掌柜的跟六叔一个身份,六叔自个过来次数多了骗不到吃喝,现下全得现钱结帐,还得是提前给足了才成。家里老人都知道,眼下六叔的份例钱全给兰儿姐收的严严实实的,娘发的话!
林道元没过来,这杨茂倒是先过来了,本来吗,这杨茂身上那股子臭气,只怕没俩时辰都泡不下去,这点子时间杨茂便洗得干干净净半点子臭味没有,眼见着便是个利索人。这杨茂比着离开王村的时候还瘦些,黑的厉害,精气神却好了不少。
见六叔泰然自若的坐了边上品茶,杨茂便是一愣,我随口笑道:“没啥,六叔家里老人,又是武学上的教习师傅,一向便是一张桌上用饭。杨兄不必挂怀!”
杨茂嬉笑道:“王家少爷当真好手段!在下方才洗浴之时,手脚没闲着浑身上下动着,嘴也没闲着,楞生生吞下去两碟子绿豆糕,若不是这两碟子绿豆糕只怕在下连爬出水桶的力气都没有,哈哈!在下耳朵却也没闲着,听有福说道着王家少爷的手笔,嘿嘿,杨某这里先谢过王家少爷了,不单是为了王家少爷善待杨某家人,也不单是为了王家少爷舍得钱粮善待这许多流民,却是为了王家少爷有法子令这些逃荒的流民几年间便能安居乐业,当真的好手段,杨某佩服!”
“佩服个啥,赶紧说道说道,这咋回来的?”这杨茂是个人物,南洋里遇了龙卷风还能自个回来,满船的人除了杨茂便再没个有消息的,当真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杨茂摆摆手,道:“先不忙说这个,在下运回些棉花种子,这节气只怕还成,赶紧送了村里只怕还能种上一季。种子倒也不多,只怕二三十亩地的种子还够!”
杨茂好人啊,甭管是哪个社会哪个朝代,这个思想觉悟的只怕没人不喜欢。
扭头冲有财喝道:“去,你亲眼盯好了,得禄车马行里调辆四**马车,码头上装好种子,调俩护院押送着,连夜送了家里去。种子交给方先生,田地里的事儿他是行家;田地去寻得宝,上好的田地专门劈出三十亩来,小心伺候好!就说是我的话儿,哪个给耽搁了便别想家里呆痛快了!”
有财飒利的应声转身便走,杨茂后边赶上连声叮嘱道:“用不着好地,这棉花不挑拣田地好歹,不挑拣节气,这种子千万莫要全用了下去,万一不成还有个回旋余地不是?在下可是再没重下南洋的心思了,回想起来便胆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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