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睡得正起劲,就被六叔扯着耳朵拽起来,糊里糊涂套上衣服,眼都没睁开就被拉了院子里开始折腾。刚给折腾清醒,就听着院子里鸡飞狗跳的吵闹,全府上下一齐动员,做饭的做饭、套马的套马,没等六叔折腾完我,吵杂的动静便一路出了府门渐行渐远,整个院子里都听不见个人动静。
都没敢泡澡,胡乱擦擦汗,套了衣服打马就往山里赶,饭都没顾上吃,再不去晚了都!昨儿李伟、四叔就说,今一早要祭拜水神共工,祭拜过方能动工。这年头啥都好,就这点不好,不说是人定胜天,干个啥大点的事都得先祭拜,不同的事情吧还得祭拜个不同的人物,也不说找个人物啥都统管着,只要是祭拜拜这一个就成,剩下的事情让他分派去。
就说这次祭拜的共工,都不知道是个啥人,以前光是隐隐约约记得这个共工一头撞倒了个高山,山名都想不起来了,偷偷问过李戬才知道,这共工是远古时代的治水英雄,比后世熟知的大禹还早些,被后世尊为水神。虽说是我没听说过,可估摸着这共工该是个了不起的人物,要不咋连那么没个正形的李戬说起共工都是一脸的肃穆。
身边就跟着六叔和得宝,俩人收拾得利索,紧身衣裤短打扮,腰里挎着腰刀,手里还提溜着老长根腊木杆子,不是为了防备人,是为了防备个野兽,这两三千人场面大,山里一闹腾备不住就闹腾出来个狼熊豹子啥的。府里所有的护院家丁一色的临战装备,除了七叔领着俩人留了家里看家,所有人手全给四叔派了活计,毕竟是几千人的大场面,上万石粮食的花费,就连四叔也换了短打扮,提留个短棒子。
出了王村没多远,就看河边的龙王庙香火缭绕的,哈,看来最近龙王的日子过的不错,也不知道村上多少人家偷偷的过来祭拜求雨。
仨人马快,刚跑了一半路就追上了家里的车队,一溜的四**马车,排出去都快一里地了。没搭理得意忘形地指挥着车队的得禄,匆匆跟四叔招呼一声打马继续走,随手从供奉共工的贡品中顺了个饽饽就啃,跑这半天路还真有点饿了。
一路打马到了山里,吓一跳,王庄上的精壮汉子领了一堆人早等在那儿,这天才刚刚有点发白,几个人手里举着火把,影影绰绰的响马一样。边上高点的地方给清理出一块空地,看来就是祭拜的地方了!
刚走路上的时候没觉得冷,这一停下来小风嗖嗖的刀子一样,毕竟才是春天,这一早一晚山里凉。
精壮汉子有眼色,凑了跟前没话找话说:“见过少爷!”
就烦这个,一说少爷就远了,都一个村上的,又是我家的客户,精明强干个人物,还指着筑坝上出死力呢,可不能把关系搞远了。
赶紧下了马,凑跟前比划比划,脑袋顶刚到汉子作揖的手掌边,乐了,比划着自己脑袋和汉子的手掌笑道:“唉,别这么多礼,都一个村上的,比着我大着这么多,若论顺嘴只管叫我王平,或是叫我树人,也显得亲近不是。”
“在下不敢,平少爷,”这还不敢呢,顺着杆就爬,叫个平少爷,既显得亲近还不失了礼数,难为汉子想得周全!汉子笑笑说道:“在下张显德,便住在王庄,离了村里远了些,平少爷想是见得少些。也是租种了些家里的田地,庄上人家抬爱显德,推显德做了这东王庄的里正。少爷若是有事只管吩咐!”
“啥,东王庄?”这边不是王庄么,咋又出来个东王庄?纳闷呢,自家地界都闹不清楚。
张显德答道:“回平少爷,这河东河西合起来叫做王庄。这河东这些本来是当地的农户,这些年陆续投了王家做客户,这河西多是当年随了老太爷迁过来的人家,河东河西虽说是没甚么大点的冲突,却也历来不甚和睦,故而管家便在河东河西各设一个里正,庄上人便把河东叫做东王庄、河西叫做西王庄,对了外人却是只提王庄。”哦,原来这样啊,这都几十年了,当地户和外来户还没融到一块?咋回事?
正琢磨该怎么问呢,远远看见两位先生领着李戬颠颠的往这边赶,后边还跟着两个全副武装的护院。赶紧领着张显德迎了上去,哈,咋这样,大冷的天,咋仨人全部一身老农下地的行头?
看我发愣,李伟笑道:“树人莫怪,我等当年经营河工之时便是这般扮相,这身行头也是当年穿过的,本想着再无用着的时候,打算压了箱底随了老夫带到地下去,不成想今日又派上了用场,哈哈哈哈……”
老头笑得欢畅,心里有点发酸,老先生不易啊,这身打扮治理了多少年黄河,最后落得个流配三千里,嘴上说着再也不打理河工之事,可是这心里的热火却是一直没灭,好人啊!
心里感动,话都不知道该说啥了,愣了半天,只得恭恭敬敬的深施一礼:“如此有劳先生了!”长揖不起。
两位先生怕是受我感染,竟也都有些感慨。几个人大眼瞪小眼的胡感慨了半天,李仲忽然指了李伟笑道:“李兄假了,先前树人来请,我只道李兄当真是心灰意冷,却不知李兄是作假作得真真的,哈哈!”
李仲哈哈大笑,李伟不屑地哼一声,却看李戬拿手挡了脸偷笑。
正说笑着,家里的车队也看见影了,四叔大声吆喝着下人搬下桌子、摆上香炉、摆上贡品,供桌当间老大的一个猪头,啊,家里去年为了省粮食就把猪杀了改成养羊了,剩下的几头也都在年前杀了,家里拢共就剩下两头老母猪和一头种猪,看这猪头的个头,怕是四叔杀了头老母猪?唉,老母猪冤屈啊,为王家受累这些年,生下猪仔后代无数,现无一健在,尝尽了白发猪送黑发猪的悲伤,本想着能得个善终老死在王家猪圈里,谁成想现今又成了王家祭拜河神共工的祭品,王家压榨剥削了老母猪所有的一切,从圆睁的猪眼中都看得出死不瞑目的感觉。
这边胡思乱想着,那边李伟当仁不让,供桌前领着众人跪了,指天指地的胡言乱语说着我听不懂的话。没啥办法,这年头的人就信这个,马虎不得,若是有点不敬便能犯了众怒。
李伟边上跪好,嘴里哼哼唧唧的随着大堆瞎哼哼,偷偷地回眼看过去,一队一队的庄户人蚂蚁一般向这边涌过来。
这边祭拜完日头刚好露头,李伟起身看看日头,猛喝一声:“起!”两个壮硕的家丁抬上一面系满红绸布的铜锣,李戬红红的大托盘呈上上系着大红绸布的大槌子,李伟抄起大槌子“当”的一声,震得人耳朵嗡嗡乱响。
随着锣声,一队一队的人被各自的头儿领着,奔向自己的分区。人有点杂乱,可是一片一片的还算是有条理,几千人的场面,黑压压撒了老大一个场面。七成的人给分成一段一段的,砍树的砍树、平地的平地,正是照了两位先生和李戬的归置在修路,只要是到老朵顶前石头山的路修好,预备下的四轮马车就派得上大用场。娘这次是下了大本钱,看这些马车跟赶车预备下的一群一群的马,都没敢问用了家里多少银钱。
干涸的黄水河河沟里,老大一片的杂草清理干净,一字排开四五十口大锅,把个河沟烧的火焰山一般。两位先生和李戬早跑老远忙活得不可开交,身边就剩下六叔和得宝,面包、驴头和小三他们七八个玩伴凑了跟前上窜下跳的看热闹,最出烟的是驴头这小子,自打病好了之后都没见几次,更是兴奋的嗷嗷叫。
屁股上踹一脚:“走,那边河沟里看看去,看看有啥吃的没,饿了都。”
一听说吃没人不高兴,一堆人连滚带爬的就往河沟里冲,六叔和得宝撵都撵不上。老远的就看家里几个厨子横着膀子溜达着,吆五喝六的指挥了几十口子大姑娘小媳妇的,烧火的烧火、煮饭的煮饭,一个个脸炝得非洲人一样。
远远跑过来个胖厨子,胖厨子也姓王,做得一手好菜。跑了跟前嘻嘻哈哈行个礼,都家里人,熟的不能再熟了,平常见面倒也没太多礼数。
“那啥,锅里煮的啥?”指了飘着香气的大锅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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