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叔正月十六就驾了马车把李伟、李仲俩先生给请了过来。接风宴就摆在了王庄,靠了山脚底下王家有座院子,不大但是幽静,据说爹还在的时候每年夏天都过去避暑,这些年来,虽然娘和我再没过去住,可一直都有下人照料清理着,年前得知两位李先生要来住,四叔又特意找人重新粉刷了一遍,看着倒也雅致。
李伟、李仲行装简单随人也少,俩老头一共就带了一个随从,三十岁上下,还一副读书人的模样,咋看都不像个随从。
酒宴就摆了正屋厅堂里,八仙桌子上四凉四热,没有煎炒烹炸、原汁原味的叫人胃口大开。坐了主座上,装模作样端了酒杯:“两位先生大驾光临,实乃王家之荣幸!学生年幼不会饮酒,且以茶代酒,敬两位先生一杯!”
俩老头豪爽,酒到杯干,没等我伸手,那随从麻利的伸手抄起酒壶就给俩老头满上了,旋即桌上坐下还随手给自个斟上一杯。啊,这都哪家的下人啊,咋自个就坐下了,还自个给自个倒上了酒?
李仲指指,道:“树人不识得么,上次倒茶的那个,叫李戬,李兄的得意门生,自幼随了李兄东奔西走。我二人获罪流配之时,多亏了李戬一路暗中跟随、上下打点,若非如此,怕我二人到不得这登州、等不得这大赦!”
赶紧施礼:“不知是李兄驾到,方才多有失利,学生陪罪了!”
却见李戬嘻嘻一笑道:“不怨王家少爷,这原本不该有在下坐席,只是在下有个毛病,在下嗜酒如命一向闻不得这好酒的味道,为这贪杯好饮先生数次责罚,终归却是改不了!方才替先生斟酒便闻到这酒香不自觉便失礼了,树人莫怪!哈哈……”
侧眼看看李伟,捋着胡子满眼含笑全没半点怪罪的意思,分明就是父亲看待溺爱的孩儿的模样,赶紧说道:“李兄哪里话,是王平失礼了,且让小弟以茶代酒,敬李兄一杯赔罪!”
李戬指着酒壶道:“树人不实在,明明壶里有酒,男人家有酒须当饮酒,拿个茶杯充甚么摸样?你拿酒敬我我自当饮酒,你拿茶敬我,却是心有不诚,李戬自当识趣告辞!”说着便给杯里茶倒了,满满斟上了一杯酒,看手法熟练的,不去当店小二都浪费了人才了!
别走啊,你走了,我咋办?咬咬牙,捏着鼻子灌一杯先!啊,这酒不辣啊,咋喝着还不如“真露”度数高呢,要是早知道这样,方才就该用酒敬敬两位李先生啊,得,现下敬也不迟!
呀,这天好像有点黑了,咋还不点灯呢,这三位李先生都快看不清楚了,叫我找谁敬酒去?摇摇晃晃的好像谁给塞了个鸡腿手里,喝酒正饿着呢,好吃!听不清楚李伟、李仲、李戬在说些什么,我不听你们说,你们听我说,说啥?啊,好像四叔领了几个下人搬了东西进来,怕是要在这住下吧,四叔说啥呢,没听清楚,啥,我喝醉了?没呢!
太阳还老高的呢,骑了马上一边朝家走一边演练醉拳,腾云驾雾一般的感觉。哎,六叔,别折腾我了,喝醉了都,哎,六叔……
这叫睡得好,要不怎么酒鬼都说酒精是最好的安眠药呢?早晨起来遍体通泰就是脑袋有点疼,叫六叔一通折腾也治好了,赶紧换了衣服随了六叔出门,昨天李伟好像说过今天要去山里看看,可不能叫老头等我!
快马赶到王庄,呵呵,老头早走了!赶紧打马进山,远远的就看老头领着七叔和几个护院,上窜下跳折腾得起劲,人都弄得满脸土灰的,老头还不是一般的敬业,做事还不是一般的扎实啊!那边李戬一边拿了账本又写又记的,咱帮不上忙!
赶紧打马回去,把木匠叫到机械厂里,照着后世写生用的画夹子的模样,赶紧打制,底板要木头的,山里风大,这夹纸的夹子上下都加上,这板子大点弄,只要是人能拿的住,往大里弄!
一边吩咐了鼻涕虫赶紧磨墨,找了个小瓷坛子装了半坛子,想了想外面又包了厚厚一层麻布,塞了柳条编的篓子里装好,这山里风大,大冬天的冻得下小鸡鸡,不包好了眨巴眨巴眼便成了冰坨子了!
带着备好的家什赶回到山里,一堆人还忙活着呢,七叔站了一边直喘粗气,李戬不住地朝冻得冰棍一般的毛笔上哈气,还就数李伟、李仲精神头足,东跑西颠的,俩年轻的护院愣是撵不上!赶紧把刚弄好的画夹子和墨坛子给李戬递过去,李戬诧异地看看,喜欢的不得了!
啥?七叔,都还没吃饭?这都啥时候了,虽说是这年头寻常人家都是吃两顿饭,可是这吃两顿饭的时候也没这么早就出门的不是,这还是上山折腾呢!啥,劝不住?哎,那谁,跟我回,赶紧王庄上拿食盒子装了吃的过来,咋就不长点眼色呢,四叔不在,这些事就没个人张罗?要了命了!
当了五天后勤部长,就俩感觉,一个是累,真累!再一个就是,六叔说这几天我的骑术大有长进,要是再来上这么一年,骑马就算是出师了,可我咋就看这腿越来越罗圈了呢!
不知道这几个护院这几天武艺有没有长进,反正这饭量是大有长进,一个人抵得上两个人吃的都,还吃得特快,旁人吃一半这边就吃没了,多亏家里有一万石粮食顶着呢!
李戬倒是吃得不多,就是一天一葫芦酒山上喝的干干净净,晚上还接茬喝,一边喝一边夸奖王家的酒好。废话,王家每年都埋上几十坛子酒,自打爹过世这几年就没怎么动过,地里埋上这些年,不好才有鬼呢!
第六天一大早赶到王庄,呵,怪了,今儿几个李先生没进山,坐了桌子前说话。看我进去,李伟冲我招招手,赶紧趴了桌上看,哈,这才叫专业!七叔画的图子,用来打仗那是没得说的,可是用来筑坝,还是李戬画的让人放心,起码我这外行都看得明白!
李伟指着图子说道:“本想半月二十天能够出这图子便算不晚,若是早知道王村机械厂有这等器物,我等就是出了正月再来也不迟!”
看我一头的雾水,李仲一边解释道:“李兄说的是这画夹子和这洛阳铲,这画夹子么叫李戬少花费了多少整理功夫,偌大一张纸标识的明白;这洛阳铲也不知道是哪位高人想出的器物,如此小巧的器物却有此等妙用!却不知为何叫做洛阳铲,我等昔年在洛阳时却从未听闻有此等器物!”
啊,原来是洛阳铲!难道这年头没有洛阳铲?前几天看着七叔他们挖老大老深的一个坑,就为了看看地底下都啥摸样,随手按照后世电视上看过盗墓贼用的洛阳铲模样画了个图样,打发江头他们连夜打制了几只送来,想不到有这大的用处?哈,看来盗墓贼里面也有天才啊!
人盗墓贼的发明咱不敢居功,咱又上哪儿知道为啥叫做洛阳铲啊!赶紧差过话去:“李先生,照着图上看来,这堤坝比之先前归置的前移了大约十五丈,先前修造长度不过半里多点不足一里地,眼下怕是要足足一里地吧!如此一来,不知人手、存粮是否够用,也不知这老天是否给我等这许多时候。”
李伟道:“先前堤坝选址基础松散,前移十五丈基础便全是山石,堤坝长度虽说是长了一些,可这堤坝高度反倒能低些,相比而言,用工用料却是相差不多,反倒是排得下更多的人手同时筑坝。”
“那这边这条路修它作甚,堤坝筑成之后便淹了水里,岂不是白费气力?”
“筑坝所用沙土,便从这两边山边开挖,一来就近取材,离了堤坝不过几十丈的距离,二来也是拓宽河道、平整山势,不论将来做何引水打算都有好处,这些自不必说。这筑坝所用石料,却是从两三里外老朵顶山前运来,常言道磨刀不误砍柴工,先修了路运送石料便讨了便利,事半功倍之事!”
“哦,到底是行家高人!”赶紧恭维,还说啥呢,人全都想到了呢。
“只是,我等算来算去人手怕还是不足,这长的堤坝,石料两三里地外运来,还有不少巨石要运,这人手怕是不足!”
“巨石用来干啥啊?”
“排洪泄水之闸门自当用巨石垒就方才牢靠!”
傻眼了,人手不够,哪儿找去啊,就算是找来了,大灾之年我哪里找来这许多的粮食啊!看我为难,李仲低声劝道:“这几日我与李兄也曾商议过,若按了王村千余户人家五六千人丁,不如把坝高降低一丈,万石的钱粮该当够用,存下的水,王家这几万亩良田也是够用。”
啥,半吊子工程?这可不成,这高一丈多存多少水啊,有水才有收成才不怕老天爷啊!打小就想当个小地主,这现今守了几万亩良田,再修个半吊子工程水坝接茬靠天吃饭,都啥事啊!不成!
李戬怪声怪调道:“树人啊,你可是说好的,先生把堤坝归置好,旁的一切尽有你来打理,怎么,这现如今……”
啥?我啥时候吹过这个牛来着?啥,那天喝醉了说的?好你个李戬,专门挑刺折腾我啊,那天就你使坏把我给喝多了,眼下又来忽悠我?不过好像说的也是啊,不找我找谁去,难不成去找娘?
沉吟半响方才说道:“两位先生,降低一丈学生是万万不情愿的,且容学生好好想上一想有无妥帖的法子!”
李伟道:“也是,想来必定有好点的法子,只是我等一时没想到罢了,就像这洛阳铲,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