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叔甩手扔给四叔一包东西,娘都没见,便吆喝人给扶走了。
打开了看,呵,七叔的手艺真不是盖的,简直就是上辈子航拍的高科技地图,连等高线都有,真不愧是斥侯出身。指了大幅羊皮纸画的图子,没心没肺地对四叔说道:“四叔,等七叔缓过劲来,再把这艾山南边、罗山南边的图子画了出来,我有用处!”
这咱明白,这艾山南边有温泉、这罗山南麓便是上辈子出了名的玲珑金矿。这年头,也不指着七叔能找着金矿,可是明知道有金矿却不把地图画出来,也不去溜达一圈过过干瘾就太对不住自个了,再说了,这温泉要是找着了,起码也能去泡个澡、渡个假啥的不是!
回登州前一天下雨了,看起来还下的不小,村上庄户人家全都松了口气,我知道麦子正蹿苗呢,这场雨就是救命雨啊。可说来也怪,明明这雨下得不小,这黄水河咋就没见着水流呢?
六叔陪了一起回登州,得福这小子呆了机械厂里几天后才能回登州,一路上六叔不住的指点骑马要领。还别说,管用,骑到登州愣是没觉出来腿疼屁股疼的。
姐和姐夫多老远的迎出来,哎,姐,自家人这么客气不好吧,再说了,你可比我大不少呢。
正琢磨呢,姐和姐夫撇下我没管,齐齐地跑到六叔马前便大礼参拜,哎,咋回事呢?没人理我?正好,领着顺眼跟瞎眼送给仨外甥显摆去!
场子上溜狗溜得正欢,三个外甥大呼小叫地跟着俩狗满场乱跑,就看见瞎眼、顺眼叫人一脚一个踹出去多老远,紧跟着后衣领子一紧被扔了桩子上,哎,我的好六叔,刚到呢,你就叫我好好歇歇再折腾不成么!
姐和姐夫换了紧身衣裳站了边上看六叔折腾人玩,看三个外甥撵了两条狗满院子鸡飞狗跳的,姐上去一人赏了一巴掌,武龙、武虎老实了,哭丧着脸跟着姐朝场子里走,武松自个儿坐了地上哭得惊天动地的。好,有气势,果真是哭出了你老武家的气势,没事儿,接茬哭!再哭会,备不住这登州的大旱就变涝灾了哈。
六叔折腾完我,还没过瘾的样子,冲姐和姐夫招招手,开始折腾姐和姐夫。看老头帅的,背着一只手,就使唤一只手轮流把姐和姐夫朝地上摔,出手是又快又狠。摔了十几跤,姐和姐夫耍赖,姐抄起了梨花枪、姐夫轮了大砍刀,对了六叔又砍又扎的,老头横握着一根棍子接茬耍酷,一棍子一个轮流把姐跟姐夫摔着玩,玩得那高兴!
六叔好功夫啊,四周遭围了一圈的兵,不住声地叫好。
摔够了,老头停了手,姐和姐夫站了一边呼呼的喘气,姐夫不住声地感激着六叔指点。
要说姐夫就是有涵养,被六叔这般折腾还这么有礼貌,看来六叔道德品质修养上跟姐夫差了不是一点半点,瞧着没,老头得意的吃了喜鹊屎一般。
姐的气喘顺了,上来拉着六叔的胳膊乱摇晃:“六叔,你藏私!这么多好武艺却不传了侄女,不成,既然是您亲自来了,怎么着也得好生提点提点龙儿、虎儿!”
六叔得意得合不拢嘴:“教你的算甚么高明的武艺,老爷王家枪法里化出来的枪法罢了,这是老太爷的武艺,当年老太爷亲授的武艺。”
抬手指了我道:“要代老太爷传了少爷,刚开始打底子!”
看姐不愿意,赶紧又道:“老太爷的武艺六叔可做不得主,须得来日少爷做主,六叔自个的功夫,倒是可以传了俩小子!”
把姐夫给乐得踹倒俩小子摁了地上便磕头,哎,我说姐夫,六叔的武艺就这么好?至于乐成这摸样不?
晚饭丰盛,姐和姐夫轮流给六叔敬酒。六叔豪爽,酒到杯干的,两坛子喝没了,六叔没咋地呢,姐夫和姐全趴了桌上起不来了。六叔不愿意,骂道:“这点出息!少爷,咱可不能学姑爷,男人家就算是喝酒也断不能落了下风!想当年老太爷两坛子酒下肚,手提神槊……”
哎,不好,老头也喝多了,开始吹牛了都!这舌头撇啦的,井喷一般。
学堂里还是那么温馨,半点看不出重新开学的迹象,鞠老夫子还是面无表情,跟昨天还在教授一般。开课头天头晌,先生开始讲解《论语》,没到中午,柴安国、李进每人便挨了两次手板,连带着赵二公子和曲小妹每人也都挨了一次。这倒是奇怪了,小赵和曲小妹俩挺老实的孩子啊!
先生前脚离开学堂,后脚柴安国、李进便缠上了我,这么长时间没见,想我了!哎,我说,赵二公子、曲小妹,你俩凑啥热闹?手里拿的啥?扑克牌,哈,定是柴安国、李进这俩小子泄露出去的!
李进一本正经道:“王兄,休学时闲来无事,光是我两人耍这扑克牌也觉得无趣,故而我两人便代王兄做主,将这扑克牌教授了两位同窗,四人一起方才有趣,王兄想必不会怪罪我等!”
撇撇嘴没理他,赶紧把升级大法连写带说讲明白了,四人饭都没吃一边演练去了。这几位怕是家里都没地吧,家里有地的,起早贪黑地跟了家里大人里外忙活,便是帮不上啥忙也呆了一边跟大人学习,就是我,这阵子也跟着四叔不少跑呢。教了这四个人玩的升级大法,想必够他们玩上一段工夫的,赶紧趁了这段时间多看看书、写写字,好好补补课!放这一个月的假家里事儿太多,都没怎么看书,《梦溪笔谈》带都带回去了,愣是没看多少。
要说还是学堂里的日子省心,虽说枯燥点儿。
日子一天天过去,自打来了登州便没见下来个雨滴,这眼瞅着快到年关了,学堂上正预备筹划了休学,一场雪都没下,天干冷干冷的,叫人觉不出一点湿气。忽如一夜春风来一般,好像一下子所有的人都在议论来年的春旱,偷偷叫得福领着城里的米店转了转看,米价都涨了三成,麦子、小米涨得更多。
看,统计学的规律起作用了!管家、账房早就把粮食给备足了,整整一万石呢,这才几个月便上涨百分之三十了,要是拿出两千石年前卖了的话……哈,不得了的收益!
一边胡思乱想一边回了姐家,啊,管家四叔咋来了?啥,娘来了?娘咋来了?不是家里出了啥事儿吧!看四叔的脸色也不像啊!
赶紧奔了正房,姐夫和姐正陪了娘说话呢,武松腻在娘怀里牛皮糖似的扭来扭去。
给娘施个礼,忙不迭的问道:“娘,这咋来登州了?这大冷的天,有事叫下人传个话多好?还亲自过来!”
娘笑道:“日子久了没见你姐和姐夫,怪挂念的,再说,来登州还有正事要办,不亲自跑一趟怕是不成。”
扭头冲姐说到:“打发个人去趟学堂,明儿给平儿告天假,有正事要办呢。”
“娘,这啥事不能叫姐和姐夫去办,还要您亲自去办!”诧异道。
娘笑笑,慢慢说道:“也没有甚么了不起的大事,就是这来年的春旱怕是叫平儿料准了。自打秋天滴了几滴雨星子之后,直到现今,连半个雨星子都没见着,来年这灾情怕是小不了:雨来的晚了不成,来的小了也顶不得用,来得猛了又要发大水,沥沥啦啦下上几天才解得了灾情,哪里便有这么合适的事儿?连村里的井水都降下去了三尺!”
我宽慰道:“娘,咱家不是早备好了存粮么?旱的时候久点也支撑的下去,娘不必着急。前儿跟得福登州城里转了转,这粮价涨了三四成呢,眼下也不必急了再买粮。”
娘说道:“粮咱家是不必再买了,存的够了。娘这次来登州为的是筑坝一事。”
“筑坝?筑坝有甚么事情?开了春,只要旱得厉害地里没了收成,村里人招呼一起开工便是,若是实在不成……”
娘白我一眼打断我的话头:“话虽如此说,但既然是花费了这许多钱粮,哪有不尽心操持的道理?放眼这王村,哪有个懂得筑坝的?莫非你懂得?”
“啊,我?我不懂!”实话实说,这可不能闹儿戏,反嘴又问:“娘,莫非这登州城里有懂得筑坝的高人?”
姐夫接过话:“要说这登州城里还真有筑坝的高人!自打先帝在位时这黄河便连年泛滥,先帝便派了吴安持吴大人主持这河工一事。这两位高人便是吴大人属下专门主持这黄河河工之人,一位叫做李伟,做过都水监丞的高官,一位叫做李仲,做过北都水监丞。元符二年,有御使弹劾黄河河工空费钱粮,治理不力,吴安持大人和这两位李大人获罪流配三千里。这两位李大人便是流配登州阎家口寨,走到登州时,适逢先帝驾崩新帝即位大赦天下,两位李大人也是心灰意冷,便在这登州城定居。这些年守着几亩田地,成天价读书访友的,倒也是逍遥自在。平儿在学堂里见到跟鞠老夫子谈论来年大旱的,正是这两位李先生。朝里为官之时,虽说是这黄河没有治好反落了个获罪流配三千里的罪名,可这两位李先生毕竟是几百里的河堤修过的,想来修堤筑坝该当是行家里手。”
“不过,这两位先生自打登州落户之后,成天读书访友、吟诗作画的,却再未操持过修堤筑坝之事,重新请了出山只怕是不容易!”姐夫迟疑道。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