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洛走出茶房,准备回屋看看洛塔尔。易云和步清风还在品茶聊天。
“你确定他真心实意地答应了吗?”
步清风淡淡地问。
“八九不离十了。”易云自信地说,“当他接受伊兰族交给他的这个使命时,他应该会意识到,早晚会搅进来。他的家族和伊兰人是世交,和那迦王又算得上世仇,所有这一切不过是顺水推舟的事。”
“那我们现在有更大的胜算了?”
“胜算……还是很小。”易云的回答令人失望,脸上却挂着乐观的笑容,“那迦王不是一般人对付得了的啊!……先不说这个了,对了,你来的路上还顺利吗?还没来得及跟你说上话呢。”
“昨天在城里晃了一圈,后来问到这地方。你这里挺不错啊,比河东的易院大多了。”
“是啊,以前在洛州,可没这么大地方。”
……
两人谈了很多事情,也筹划了一些未来的打算。
梅洛走在客房外的回廊里,突然发现自己的房间前有个小女孩。小女孩十来岁的样子,在窗前左右转悠,像是在找什么人。
梅洛的到来并没有使小女孩显得拘谨,他充满疑问地看着她,而她也转动着乌黑的大眼珠,好奇地瞧着这个陌生的老人。
“他会不会就是洛塔尔的爷爷呢,如果真是该怎么办?看他这模样,也不像是什么好人哪。”小女孩若有所思地晃着脑袋。
“你在这……找人?”梅洛轻声问她。
“是,我找洛塔尔!”小女孩大胆地回答,没有半点怯意。
“找洛塔尔?”梅洛有些惊讶。
“是啊,我在这等他很久了……他告诉我他住在这边的。”小女孩应对自如。
梅洛倒是有些尴尬,一时不知再怎么问下去。他又仔细打量了一番小姑娘,而后说:“他可能还没起呢,我……”
房间里的洛塔尔听到了爷爷和小姑娘的对话,他迅速起身。
门开了,洛塔尔对着小姑娘调皮地笑了笑,又对爷爷说:“爷爷,我早起来了……呃……这是云娜,我刚认识的朋友。”洛塔尔看到小姑娘在偷偷地向他使眼色,他觉得云娜是想支开爷爷,便低低地说,“爷爷,我一会儿就回来。”
洛塔尔说着,便和云娜一道跑开了。这下弄得梅洛很茫然,才来这几天啊,都认识朋友了。梅洛看着他俩活泼的背影,暗自笑了笑。还是像他们这样的年纪,无忧无虑啊。
洛塔尔和云娜跑到了前院的空地上。
“那真是你爷爷吗?”
“那还有假?!”
“他长得好凶啊!”
“哈哈,爷爷可是个好人哦。”
两人相视一笑,因为探讨爷爷的长相乐了起来。
“对了,你怎么这么早就跑来找我?”洛塔尔认真地看了一眼云娜。
“哦,我是来和你告别的……我得回家去了。”
云娜的眼神有些失落。
“回家,你不是说……不是说你就住这里吗?”
洛塔尔十分惊讶。
云娜看着茫然的洛塔尔,差点噗嗤笑出声来。
“骗你的!我家在城里,我得回去了。”
云娜在原地转着圈,小脚不停地点着地面,还不时瞥一眼洛塔尔。
“唉,不说了,我走了。”云娜像一只轻灵的蝴蝶,一下子飞舞到几十步开外,远远地又回头喊道,“嘿,下次我再找你玩!”
“哎,你怎么说走就走了?……喂!”
蝴蝶飞出了院子,洛塔尔还在纳闷,一个人走回了客房。
“爷爷,我回来了。”
“唔……哎,那小丫头呢?”
梅洛睁大眼睛,瞧着洛塔尔。那眼神似乎在说,他想知道更多关于他俩的事。
“呃,她回家了。”
洛塔尔说着,打了个哈欠,又爬回到床上。
“你还睡?来来来,说说,你怎么就认识个朋友了?”
梅洛大把年纪,可每当进入洛塔尔的生活空间,总能拾回儿时的天真,如返老还童一般。
“爷爷,你又瞎*心。”洛塔尔仰面躺在床上,睁着眼睛说,“她就是带我在易院里玩,听那些人讲课,看人家下棋,对,还练武呢!”
“不过,那小姑娘倒是挺机灵的,人也漂亮。”
爷爷微笑着说道。
洛塔尔嬉皮笑脸地看了看爷爷,默不作声。片刻之后,又说:“他家里倒是不怎么好。”
“什么叫不怎么好?”
“他父亲不在了,母亲腿脚不好。还有个哥哥,在城里当兵。”
洛塔尔说到这,难得现出了同情的面色。
爷爷看在心里,突然觉得洛塔尔长大了,不再是那个只知调皮捣蛋的淘气鬼。
“是吗,那家境可真不好哟!”
“家境还不错,他哥哥是当官的。”洛塔尔对着爷爷,眼睛里渐渐透出羡慕的神采,“她总说她哥哥是个骑士英雄,指挥着很多骑士呢。”
“哦,还是骑士啊。”
“她还说,他们家以前在欧罗拉山下,那里的景色非常漂亮。后来……”
洛塔尔说了很多,像讲故事一样,重温着云娜带给他的童话般的世界。不知不觉他已经沉醉在这个同龄朋友的世界里。
梅洛认真地听着洛塔尔和他分享那些故事,他在故事里认识了云娜,还看到了小时候的洛塔尔。
洛塔尔很少专注于什么东西,更不会去仔细思考自己身处的环境和身边的人,他的童年生活充满的是玩乐的基调。而此时此刻,他讲着别人的故事,眼神里却闪烁出某些熟悉的东西。
梅洛知道,一定是类似的生活烙印触动了他心底的回忆。洛塔尔的父母亲离开叶琳娜堡以后,至今杳无音讯,梅洛看到若有所思的小孙儿,不免有些心酸。
“洛塔尔,你喜欢这地方吗?”
梅洛担心洛塔尔再次沉湎于痛苦之中,便转移了话题。
洛塔尔缓过神来,脸上恢复了欢快的笑容。
“喜欢啊,爷爷。”
“那……让你在这里长住一段时间,你觉得怎样?”
“长住?我们不回叶琳娜堡了吗?”
梅洛拍着洛塔尔的脑袋,亲切地笑道:“当然要回啊,只是,爷爷最近还得忙些事情,可能要四处赶,身边带着你也不方便。等事情忙完,我就接你回去。”
洛塔尔愉快地接受了爷爷的建议。长住在易院可以听那些先生讲书,可以去后院学武,还能再遇到云娜,和她一起玩。这比在酒庄那边的单调生活要好多了。
聊着聊着,洛塔尔又睡着了,他睡得很沉,梅洛也不想再叫醒他,这两天他也累坏了。
看着自己心爱的孙儿,梅洛有些惆怅。他为刚刚接受了易云的请求感到那么一点点后悔,因为他的身边还有洛塔尔。这孩子的命本就坎坷,现在自己又扯上那些事,以后难免影响到孩子。把他暂时托付在圣城的易院,也是迫不得已。
梅洛想着,觉得还有必要再找易云谈谈孩子的事。他把洛塔尔身上的被子捂了捂紧,悄悄掩上门,走回到客房区的回廊里。
云娜从易院出来的时候,天空刚刚亮堂起来。清晨的街道冷冷清清,风卷草叶,在路面上胡乱地舞动着。
云娜觉出了几分寒意,便裹紧外衣,加快了脚步。易院到她家并不是很远,都在圣城的西面。只是途中拐来绕去要穿过好几条街巷,一般人走着可能会迷路,但对于云娜来说,已经非常熟悉,城西整片的街巷早被她摸了个遍。
云娜一面走,一面回想着她的新玩伴——洛塔尔。那家伙也是个闲不住的淘气鬼,在易院的这两天,他们很快就玩熟了,成了好朋友。云娜突然觉得以后的日子会变得有意思起来,她可以带他去自己以前常去的地方,让他做她一个人不敢做的恶作剧,还能拉着他教训教训那些不跟她玩,还取笑她的讨厌鬼,出出气。
云娜过去的生活通常也是一个人的世界,除了和她母亲以及整日不见的哥哥在一起的时候。他们一家迁来的时间不算长,很多当地的同龄孩子都不太愿意和她玩耍。有的人家嫌她贪玩淘气,没有女孩样;有的人家说她父亲死了,和她在一起不吉利,不敢让自家孩子接近;还有的人家世代贵族,身份高贵,更不会瞧得上这个没人管教的坏丫头,即使她哥哥是城里的骑士队长。
总之,自从云娜离开欧罗拉,踏上这片土地,她就渐渐失去了和以前的小伙伴一起玩耍时的欢乐,取而代之的是周围人异样的眼光和鄙夷的神情。倒是易院这个地方,使她心里找回了些许平衡。而洛塔尔的出现,更像是上天送来的意外惊喜。
“回去以后,妈妈肯定又要说我了。”云娜想着,脸上不禁浮起一丝苦笑,“她虽然从不骂我,可整天的唠叨也让人受不了,呆在家里只能听到她悲戚的声音,唉……”
再过一个街口就到家了,云娜低着头愣愣地走着,心里头盘算着下次出来的时间。突然,她眼角的余光察觉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钉在回家的那个街口,像是在注视她。云娜抬起头,睁大眼仔细看了看。
“哦,天哪!果然是他!”
云娜心头一颤,下意识地放慢了脚步。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