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陵江是陵江县境内最主要的河道水系，从广元苍溪出发，流经三国古城阆南再入陵江县老雅镇，经洪山满湖坝等乡镇，流入河东泸溪，这才到达茶山镇，绕过仪新镇。在仪新镇环山乡掉头，重入陵江县境，于王家乡过境而入司马相如的故乡蓬安。嘉陵江流经陵江县境七八十公里，水位落差达三十多米，在流经陵江县途中，分别纳入曲水、清水河、西河等水系。沿途滩涂广骛，响沙卵石等建筑材料资源丰富。在改革开放之前，即有人力筛沙淘石或淘沙金的历史，到改革开放之后，随着城镇建筑行业的兴旺发达，采沙淘石队伍也日益壮大，逐渐在嘉陵江沿岸一些回水滩涂上形成了几家大型沙石生产企业。陵江村地处仪新镇西岸，茶山、赶石等乡镇的民房建筑所用沙石材料多出于此。陵江村从八十年代中期开始就有人力淘石采沙作业，在九十年代初即有了第一艘采石船，进而几个多年从事采沙作业的小老板，也纷纷效仿，贷款筹资先后购买了采沙采石船回来，在江岸上一字排开，远远看去还真能让人感受到陵江村大有工业兴村的迹象。
杨正纯原有一艘采石船，每年也能赚个一万两万，但他看到别的沙石船效益高时，就总想以更为先进的设备，以最快的速度超过别人。他拜托亲戚故旧，四处寻访，终于获悉长江上游重庆的嘉陵江入江口有人想转手二手吸沙船的消息。吸沙船的作业特性必须要水深沙层厚，没有其他太多的杂物。而杨正纯没有认真去考察过这些，他只认为这种作业效益高，从水里吸起来的都是清一色的河沙，在他的想像里，那就是一桶桶的钱啊，哗啦啦的钞票就如那出水的河沙翻滚而来。速度、效益、省力，利润大大的有。杨正纯把原有的采石船交给儿子经营，他找到基金会向王季风申请贷款八万元，就独自一人上了重庆。
差不多二十来天过去，杨正纯从重庆的朝天门码头，与驾长一起开着吸沙船驶离长江，从嘉陵江下游逆流而上，开回到陵江村。喜形于色的杨正纯将吸沙船泊在河面上，象是拾到了金元宝，八万块钱就买回来一艘二十五吨的吸沙船，到哪儿去找这种好事？他逢人便讲他拾到了便宜，脸上的红光也似遮不住般八方张扬。选定吉日，杨正纯祭过船公河母，就发动机器开动传送带，开始吸沙新作业了。可是可是，还没等杨正纯从发动机器开始从水里往上吸钞票捞银子的喜悦中回过神来，船体下的吸口却传出了哐哐当当的空响声、、、、、、杨正纯把最关键也是最要紧最基本的一个常识给忽略了――陵江村段的嘉陵江，乃至上下游几十公里水域，根本就没有能够单纯采用吸沙船作业的沙层和条件，水中卵石同岸上一样的多一样的乱。往日人工淘沙都要在卵石中筛摇，象他这种只能用于吸沙的吸沙船，不管它在别处多么好挣钱，到了这里就只能是个摆起来好看的洋玩意，中看不中用。
不但不中用，杨正纯就是想把好不容易购买回来的吸沙船转手卖掉都已无人接手了。长江流域已经被多年的采石采沙作业毁掉了大量资源，同时造成水文地质变异，很多江段都已被人为的乱采乱挖形成了水上安全隐患，千疮百孔的河道早已到了难以治理的地步，沙石资源也频临枯竭的边缘，从中央到地方，都早已开始针对这些情况展开了治理整顿活动。杨正纯购买的二手吸沙船，之所才卖八万元，正是因为前任船主已被水务港监部门责令其停产整顿时,怕船只被依法没收才急于出手的破烂货。原船主将其价值二十五万多元的吸沙船折价转卖，其心态也就是权当落一个不如捡一个，少得点总比全赔光强多了。
杨正纯不知前因，更没有预料到现在的后果。一心想做大做强的雄心壮志瞬间消失，他自己也被梦想破灭之后的尴尬处境困住了脸上四处飞扬的红光，同时也被套牢了资金。在基金会借贷的八万元，从此变成了一坨没用的铁疙瘩，摆在江面上任凭风吹浪打日晒雨淋，再也不可能生产出钱来了。本金全无，还有高额的利息，杨正纯被折磨得一看到那坨曾经给他制造过美梦的铁疙瘩，就想用自己的手掌扇自己的耳光。其他一些沙石船主还不时取笑杨正纯捡了个金疙瘩却生不出金娃娃，把个杨正纯噪得成天脸都气歪了，牙齿牙楞也气痛了。
不管你杨正纯脸歪也罢牙痛也罢，也不管你心里头在哭，还是心尖子上在滴血，这回崔收贷款再也不可能一毛不拔就算了。毛运生找到正在儿子经营的采石船上筛选卵石进行分类的杨正纯，老远就叫一声老杨，赶快下船来说个事情。
毛运生把公文包放到一块大卵石上垫好坐着,在岸边等杨正纯。杨正纯看到毛运生来了,知道又是为收贷款的事来找他。毛运生最开初找他时，他还一个劲地称呼“毛同志”或者是“毛主任”，但后来来得次数多了，毛运生只要一见面就会崔问他啥时还贷款，他也就逐渐把卑恭的笑脸变成了黑脸，把称呼直接改成了“小毛”或“老毛”。毛运生说他是把孙子的角色正式转成了爷爷，已摆出了一幅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式。
老毛，你又找我做啥子？杨正纯明知故问。毛运生听了就没好气，他说你明知道我来干啥还问个铲铲，老杨，你要我跑多少次你才肯还钱？杨正纯讪讪一笑说，你也看到了的，老毛，我到哪儿去找钱来还嘛？
你到哪儿找钱是你的事，毛运生说，我来收贷款是我的事，欠帐还钱杀人偿命天经地义，老杨，这都到腊月间了，临腊无期的道理你比我懂，这笔贷款你都一年多时间没有结过利息还点本金了，现在再没法说这样理由那样道道找借口不给我一个交待吧？
老毛，老毛，杨正纯搬块卵石坐到毛运生对面，他说你不要生气不要发火，先把烟抽起再说。杨正纯还是笑着说，你也不要教训我了，这船你是看到的，摆在那儿都一年多了，现在就是卖废铁都卖不了几个钱，不是我推三阻四，也不是我有啥理由，有钱我还不想还吗，但我是实在没的办法找钱，手上也拿不出一分钱来还，这些你都是晓得的。
我晓得又起啥作用，你还钱我收钱才是真的。毛运生接过杨正纯递过来的烟说，我今天明天后天乃至大后天后后天，只要收不到钱我就不会放手，哪怕你老杨拖到大年三十，这钱我都要天天来崔天天来收，反正是至到收到钱收完钱为止。
杨正纯见毛运生口气不同以往，硬了许多，知道自己再说啥也是打嘴仗解决不了实际问题。他就从卵石上站起来，向采石船走去，边走边说，老毛，你要天天来崔钱你就天天来，我反正是没钱，看你把我咋整。
那好，毛运生也站起来说，老杨，我就天天来守在这儿，等你拿钱还款，你在船上干你的活，我就在这坐着等，你要回家休息，我就到你家里去坐到等。我是啥都没的，毛运生说，老杨，我给你说清楚，但我就是有时间，看我们哪个拖得起哪个。毛运生说完真就重新坐下来，不再说话也不再发火，打起了持久战。
毛运生采取这种守株待兔，不见兔子不放鹰的办法，也是被杨正纯逼出来的。毛运生知道要想收杨正纯的钱，就不能没有耐心，而且是要有很好的耐心。双方都在磨时间拚耐力，只要你杨正纯对我生气发怒不耐烦了，这笔贷款就有收回来的希望。生气发怒一般都是退无可退，被逼上死角时采取的黔驴技穷的手段。
毛运生算是缠上杨正纯了。毛运生心头虽是气愤，但也感到好笑，没想到工作竟有这种干法。面对千人千面的人和事，干工作就只有千人千策，不能一概而论了。待毛运生收到杨正纯还来的第一笔贷款时，已是腊月二十六。在这期间，陵江县公推公选副乡镇长活动的帏幕已经从拉开走到了闭幕。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