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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院里此时寂静无声,街上大大小小的茶馆却早已是麻将川牌忙个不停。毛运生无福消受这种娱乐,又来了一桶方便面泡上当作晚饭。

    整整一天,就只收回五千元贷款。单是收钱还好办,但为收钱而说的话跑的路却不简单。这个年头的人都学得滑不溜秋,没几个老实人了。有钱要扯谎谎,没钱要说道道,收贷款的工作实在不是好做的差事。

    上半年基金会的工作目标考核,在全县排在中游。毛运生在迎接考核期间,才知道基金会这种单位为应付上面检查也有很多学问。在考核组来的前两天,即把贷款凭证抽掉一些,把帐上的应收款划出一部分,通过职工东拼西凑填上现金缺口。上面一检查,茶山镇基金会还办得不错,存贷比例没有突破四比六,不良贷款也大为减少。检查组满意的走了,毛运生他们又忙着恢复帐面原来面目,然后还按照应付检查的工作量,大家都多而不少地领了笔奖金。其实这几月要不是王季风他们出差太频繁,基金会的现金日益减少,毛运生他们恐怕也不会下大力气去催收贷款,到了迎检的时候也不会整得手忙脚乱。

    九月已渐过去,毛运生翻过桌上的日历,看到十月的日历图片上遍地金黄,还有那秋色浓烈争艳斗芳的画面。窗外的香樟树,枝叶仍然簇拥,并没有显出步入深秋的痕迹。

    十月里,毛运生被镇上再次从基金会抽调出来。这一次是参加陵江县委县政府启动的依法治理乡镇活动,简称依法治乡或依法治镇。茶山镇恰巧又被县上抽签确定为首批试点乡镇之一。这次到茶山镇搞依法治镇的干部,都是由区委统一在全区六个乡镇中选调来的,区委副书记吴成玉带队驻镇指挥依法治镇活动。

    陵江县这几年不断出现群众集体上访和聚众闹事事件,省上市上只要开信访工作会议,就会点到陵江县的大名,弄得市上没面子,县上更是无地自容。虽然群众上访多为农民负担过重引起,或者是因为乡镇干部工作方法粗暴简单激化了干群矛盾所致,但在县委县政府,以及乡镇领导眼里却不是那么回事,他们把这些群众统统称为故意与政府作对的刁民。吴成玉在十月二十日召开的依法治镇动员大会上就讲到穷山恶水出刁民,他说现在的农民是肚子一吃饱就撑得慌,一穿暖和了就脸阔气粗,不把地方党委政府放在眼里,不完成双提款农业税任务不说,还动不动给党委政府找麻烦出难题,寻个岔子就闹事,简直是秃子打伞无法无天。吴成玉要求从全区抽调来的九十多位乡镇干部与茶山镇干部一起分成十六个依法治镇小组,以突击清收往年提留旧欠和九八年当年的钱粮任务为治理工作的切入点,但凡有抗税不交、旧欠太多、甚至阻挠公务的农民,一概由治理领导小组派出执法队员抓人、关人,要从皮肉上给农民以教训,要从思想上给农民以警醒。多年没有搞过农村运动,我们就是要按照县上的意图抓住这次机会,在茶山镇开展一次不留死角的依法治理活动。茶山镇是我们全区告状次数最多人数也最多的乡镇,再不打击邪恶,势必会影响地方政治稳定,不打击那些刁民的嚣张气焰,势必会给地方党政制造新的事端。茶山镇成立了依法治镇领导小组,吴成玉任组长,下设一个执法队,专门负责抓、关那些抗税不交、旧欠太多、组织群众聚众上访告状的家伙;另设一个宣传报道组,专门搜集各村的治理情况和工作进度,并及时汇总情况树立典型人和事,鼓舞干部士气;十六个治理小组在动员会后,即时分赴十六个行政村。

    毛运生又被分在先锋村。已经有好几个月没去过先锋村的毛运生,对村里最近一段时间的情况已不太了解。成天钻在帐册票据和现金里,除了下村收贷款,毛运生也很少打听先锋村在那次财务清理活动后的具体情况。这次到先锋村开展依法治理工作的工作组组长,仍然是杨永年副镇长。人员分别是区粮站的林小兵,赶石镇的钱红,茶山镇的刘丕明,以及区农经站的雍元胜等。毛运生在这个小组里主要负责资金的往来结算工作,同时负责十社和九社的依法治理活动。依法治镇活动,在工作人员到达村里后,就直接被称为依法治村工作组。工作组首先对全体村民放了一个烟雾弹,把依法治村说成是法律知识学习活动,又叫“三五普法”活动,每个社都找了一位能读书看报的村民作为学法辅导员,与社长一起主持群众学习法律知识。这种学法活动是有严格纪律要求的。一是每天必须学习四小时,分上午下午两次进行;二是年满十八岁的公民都必须参加;三是不得以任何理由请假,或借故不参加学习;四是对应该参加学习活动,而其本人又在外地务工没法赶回来的不在家人员,采取每人收取三十元学习费的办法,作为以后这些人员回家后再行补课的补课费;五是缺席迟到早退者,都要罚款并罚站,给予严肃处理。

    开展这种大型活动,照例要召开一次群众大会。毛运生在会场上没有看到何甲炳,何甲炳的老婆独自一人坐在学校操场边边上,没有跟任何人摆龙门阵或是说说笑笑。毛运生问已经当上村支书的田启云,何甲炳在哪里?田启云不屑地说,他已经到河北保定打工去了,听说在工地上干小工,混得稀孬。听到何甲炳干小工,毛运生说他哪能吃得那种苦,这是找罪受哦。何甲炳老婆也早没了以前那股子泼劲,看到毛运生也不象以前那样热情地主动打招呼。毛运生在操场上指挥群众按照划定的区域坐到各自的社里去,走过何甲炳老婆身边,主动与她说了声“你来了”,却没有得到她的回应,只看到她的脸色讪讪的不太自然。在人群里,毛运生还看到了张文虎、田立奇、何学壮等。这次刚下村时,杨永年就说过这几个家伙已被镇上确定为重点对象,还说有机会要收拾他们,没机会也要创造机会收拾他们。真不知道今天这次大会后他们又会产生什么想法,他们的命运又会发生多少变故。毛运生因为与他们熟悉,远远地向他们点了一下头,表示打过招呼。如果真要收拾他们,毛运生心头并不赞成,但毛运生自知人微言轻无力回天,到时只有尽可能避开不参与了。张文虎他们告状的方法虽有不妥,但告状的理由却很充分,何甲炳的下台就是雄辩的事实。田启云这会儿是最忙的人,他是支部书记,又是第一次全面主持这种大型会议,安排群众座位,给工作组的同志掺茶倒水发烟点火,忙得个团团转。与之相比较,田云里就显得悠闲的多。现在还任着村上文书的田云里,自己搬了把椅子坐在主席台左侧,处于群众和主席台之间的一个斜点上,面无表情地在那里抽着烟。毛运生在安排好群众坐下后,回到主席台,田云里向他招手让他坐到他身边。有过驻村共事的经历,毛运生与田云里说话就很随意。他一坐下就向田云里要了支烟抽,并说田会计,我们俩又要搭档共事了,你负责收取各社交到村上来的钱,我则从你手里收走交到镇上,你可要多支持工作哟。我俩个还说啥,田云里说我们都是老搭档了,啥事我都会支持的。58xs8.com